第84章 黑风易主

　　黑风山，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狰狞巨兽，山势陡峭，林木幽深。通往山顶黑风寨的唯一路径，是那条蜿蜒曲折、多处设有陷坑和拒马的山道，易守难攻之名，绝非虚传。

　　然而今日，这头“巨兽”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山脚下，两百名桃源卫士兵肃然而立。他们以队为单位，组成严整的阵列，刀枪出鞘，弓弩上弦，深色的衣甲在山风中微微拂动，沉默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经过“拔除暗哨”行动的淬炼，这些士兵的眼神更加沉稳，动作更加干练，已然褪去了大半新兵的青涩，有了几分百战老兵的雏形。

　　林枫并未亲临前线，他将此次战役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林栋。这是对林栋的信任，更是对桃源卫独自攻坚能力的考验。

　　林栋立于阵前，身披一件从王阎那里缴获的、稍作修改的镶铁皮甲，手握长刀，年轻的脸庞上不再是单纯的亢奋，而是混合了冷静与决然的战意。他身旁，站着面色沉毅的秦忠，以及眼神中带着复杂之色的王阎。秦忠此来，更多是坐镇监督，防止林栋年轻气盛，出现重大疏漏。而王阎，则是因为对黑风寨地形和内部情况的熟悉，被林枫点名作为顾问随行。

　　“林校尉，山寨情况，我之前已尽数告知。那条主道险峻，强攻伤亡必大。后山虽有小路，但极为隐秘，且座山雕必然也派了心腹把守。”王阎指着云雾缭绕的山顶，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他如今身份微妙，既想表现价值，又不敢过于指手画脚。

　　林栋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势，并未立刻下令强攻。他回想起临行前林枫的叮嘱：“为将者，勇力不可缺，智谋更不可少。黑风寨是块硬骨头，但再硬的骨头，也有其裂缝。”

　　“侯三！”林栋低喝。

　　“在！”身形瘦小的侯三如同鬼魅般从队列中闪出。

　　“带你的人，想办法摸清楚后山那条小路的具体情况，看看有无可能渗透，或者，制造混乱。”

　　“得令！”侯三没有丝毫犹豫，点了两名最擅长山地攀爬和潜行的士兵，迅速消失在侧翼的密林之中。

　　接着，林栋又看向王阎：“王顾问，依你之见，这寨中之人，有多少是真心跟随座山雕，又有多少是迫于无奈？”

　　王阎沉吟片刻，道：“座山雕此人，勇悍有余，仁义不足。他对麾下心腹尚可，但对普通寨众和掳掠来的百姓，颇为苛待。寨中真正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不过三五十人，皆是其同乡或早年便跟随他的亡命之徒。其余近两百人，多为裹挟的流民或降卒，士气不高，若能让他们看到生的希望，未必愿意为座山雕陪葬。”

　　“生的希望……”林栋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转身，面对肃立的队伍，声音洪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弟兄们！黑风寨，为祸一方，掳掠百姓，罪恶滔天！今日，我桃源卫替天行道，铲除此獠！”

　　他顿了顿，刀锋指向山顶：“但是，我林栋也知道，那寨子里面，并非人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多有被胁迫、无奈从贼的苦哈哈！我桃源卫，仁德之师！现在，我令！进攻之时，高喊‘跪地弃械者不杀’、‘桃源不杀俘’！顽抗者，格杀勿论！投降者，给予生路！”

　　“跪地弃械者不杀！”

　　“桃源不杀俘！”

　　命令被层层传递下去，士兵们低声复诵，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他们中不少人也是新附者，深知这种政策对瓦解敌军士气的巨大作用。

　　与此同时，黑风寨内，已是人心惶惶。

　　寨主“座山雕”身材高大，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划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悍。他穿着不合时节的皮袄，敞着胸怀，露出浓密的胸毛，此刻正暴躁地在聚义厅内来回踱步。

　　“妈的！桃源谷！一群泥腿子，也敢来捋老子的虎须！”他咆哮着，声音如同破锣，“王阎那个废物！连个小小的山谷都拿不下，反倒让人打上门来了！”

　　厅下几个心腹头目噤若寒蝉。一个尖嘴猴腮的师爷小心翼翼地道：“大当家，息怒。咱们寨墙坚固，山路险要，他们想攻上来，也没那么容易。只要守上几日，他们粮草不济，自然退去。”

　　“放屁！”座山雕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守？老子什么时候当过缩头乌龟！他们敢来，老子就敢下山把他们全剁了！”

　　另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头目闷声道：“大当家，听说山下那群人装备不错，队列整齐，不像是一般的流寇，恐怕不好对付。还是稳妥为上。”

　　“废物！都是废物！”座山雕怒骂，但眼底深处也闪过一丝忌惮。王阎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能击败王阎，这桃源谷确实不容小觑。他强自镇定，“怕什么！都给老子守好了！弓箭、滚木礌石都准备好！让他们来一个死一个！”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初时听不真切，但随着山风渐渐清晰：

　　“跪地弃械者不杀！”

　　“桃源不杀俘！”

　　这声音如同魔音灌耳，瞬间传遍了山寨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正在搬运守城物资的普通寨众，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眼神闪烁，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目光。

　　“混账！敢乱我军心！”座山雕气得脸色铁青，“去！传令下去，谁敢动摇，老子先砍了他的头！”

　　然而，恐慌如同瘟疫，一旦开始蔓延，便难以遏制。

　　山下，林栋并未急于发动总攻。他命令弓箭手和少量装备了简易弩箭的士兵，组成散兵线，利用树木和岩石掩护，缓缓向山道推进，进行试探性攻击和火力压制。

　　“咻咻咻！”

　　箭矢破空，虽然大部分被寨墙和盾牌挡住，但偶尔传来的惨叫声，以及那持续不断的“投降不杀”的喊声，不断折磨着守寨土匪的神经。

　　正面吸引了山寨大部分注意力后，后山，侯三带领的小队发挥了关键作用。那条小路果然极其难行，且有暗哨。但侯三等人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成功摸掉了两个躲在岩石后的哨兵，并且发现了一处因为山体松动而形成的、可以勉强攀爬上去的峭壁。

　　“发信号！”侯三对一名士兵低声道。

　　一枚响箭带着尖啸，划破后山的寂静，直冲云霄！

　　这是约定的信号！

　　山脚下，一直凝神以待的林栋，看到响箭，眼中精光爆射！

　　“侯三得手了！弟兄们，总攻的时候到了！第一队、第二队，随我正面佯攻！第三队、第四队，绕到侧翼，伺机突破！第五队预备队，随时支援！”

　　“杀！”

　　顿时，战鼓擂响！早已按捺不住的桃源卫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山道向上发起了凶猛的冲击。盾牌手顶在前方，格挡着零星射下的箭矢和滚下的石块，长枪兵和刀手紧随其后，步伐坚定。

　　而此刻，山寨内部，因为后山传来的响箭和突然加剧的正面攻势，陷入了一片混乱。

　　“后山！后山也有敌人！”

　　“他们怎么上来的？”

　　“完了！被包围了！”

　　恐慌瞬间升级。一些本就意志不坚的寨众，听到“跪地弃械者不杀”的喊声越来越近，又见官军（在他们眼中，装备统一的桃源卫与官军无异）攻势如此凶猛，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丢下武器，抱头蹲在墙角，或者干脆向寨内逃窜。

　　“不准退！都给老子顶住！”座山雕亲自提刀冲到前寨，一连砍翻了两名溃逃的手下，试图稳住阵脚。他的凶悍暂时震慑住了局面，但崩溃的趋势已然无法逆转。

　　就在这时，侯三带领的两名精锐，如同神兵天降，从后山方向突入寨中！他们人数虽少，但出现的时机和位置极其刁钻，直接插向了土匪防线的侧后！

　　“官兵从后面杀进来啦！”

　　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凄厉喊叫，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风寨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正面，林栋身先士卒，一刀劈开破损的寨门，率领着如狼似虎的桃源卫士兵汹涌而入。侧翼，第三、第四队也成功突破了防御薄弱点，杀入寨中。

　　战斗迅速从攻防战变成了寨内的清剿战。面对组织严密、配合默契的桃源卫，失去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的土匪根本不堪一击。顽抗者被迅速格杀，而更多的则是面色惨白地跪地投降，武器丢了一地。

　　座山雕睚眦欲裂，他身边只剩下十几个最忠心的心腹，被压缩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做着困兽之斗。

　　“林栋小儿！可敢与爷爷决一死战！”座山雕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挥舞着鬼头刀，向刚刚杀到的林栋发出挑战。

　　林栋看着这个为祸多年的匪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

　　“如你所愿！”

　　他长刀一振，踏步上前，没有丝毫花哨，直接一记力劈华山，迎向座山雕！

　　“铛！”

　　两刀相交，爆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

　　座山雕只觉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心中骇然：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林栋得势不饶人，刀光如匹练般展开，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林枫所传的现代搏杀技巧与这个时代刀法的狠辣融合在一起，简洁、高效、致命！

　　座山雕虽然勇悍，但年纪已长，加之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何是正值巅峰、又经秦忠严格调教和林枫点拨的林栋的对手？不过五六招，便被林栋一刀荡开中门，紧接着一记迅猛的直刺，长刀如同毒蛇般贯入了他的胸膛！

　　“呃……”座山雕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张了张嘴，鲜血汩汩涌出，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大当家死了！”

　　最后负隅顽抗的土匪们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战斗，结束了。

　　从发动总攻到结束，不过半个时辰。桃源卫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了盘踞黑风山多年的匪帮。

　　林栋站在聚义厅前，看着跪满一地的俘虏，以及正在迅速控制各处要道、清点战利品的士兵，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战，打得漂亮！不仅攻克了险寨，斩杀了匪首，更极大地锻炼了队伍。

　　“清点伤亡，收拢俘虏，统计缴获！”林栋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胜利后的沙哑。

　　经统计，此战桃源卫阵亡三人，伤十余人，多为轻伤。反观黑风寨，匪首座山雕及核心党羽四十余人被击毙，俘虏一百七十余人，缴获粮食、兵器、布匹、金银若干，数量远超上次击败王阎所得。

　　如何处理这一百七十多名俘虏，成了当务之急。

　　林栋和秦忠、王阎简单商议后，决定沿用桃源谷地的政策。他们将被俘人员集中起来，由林栋亲自训话。

　　他站在高处，看着下面那些面带恐惧、迷茫的俘虏，朗声道：“黑风寨已灭，座山雕已死！你等的过去，也随之了结！我桃源谷地，并非嗜杀之地！现给予尔等两条路！”

　　“一，愿加入我桃源卫或谷内劳作者，经过审查，无大恶行者，可成为我桃源谷地一员，分田做工，受《桃源条例》庇护！”

　　“二，不愿留下者，发放三日口粮，自行离去！但若日后发现尔等再行为恶，定斩不饶！”

　　俘虏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杀俘，还给出路？这对于习惯了乱世残酷规则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很快，大部分人做出了选择。约有一百二十人选择留下，他们多是底层寨众或被掳来的百姓，早已厌倦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另外五十余人，则领了干粮，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黑风山。

　　看着那些选择离开的人消失在林间，林栋对秦忠道：“秦叔，看来大哥的政策是对的。攻心，确实比单纯的杀戮更有效。”

　　秦忠点了点头，看着正在忙碌收编俘虏、清理山寨的士兵们，沉声道：“此战之后，我桃源谷地方圆百里之内，再无成气候的敌对势力。下一步，便是如何经营此地了。”

　　林栋望向桃源谷地的方向，意气风发：“没错！这里，将是我们桃源，向外迈出的第一步！”

　　黑风山，易主了。它不再是为祸一方的匪巢，而是正式纳入了桃源谷地的版图，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前哨与堡垒。桃源谷地的扩张之路，迈出了坚实而血腥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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