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集 因果已明，心障自破

　　返回城市的路上，车内的气氛与离开时截然不同。

　　吴天昊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绝望者。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体内那初步建立起联系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兽，呼吸平稳而深沉，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

　　他知道，这股力量依旧危险，但此刻，他更愿意将其视为守护自身真相与尊严的铠甲。

　　白芊芊和林晓晓偶尔低声交谈，目光不时关切地落在吴天昊身上，她们能感觉到他身上某种本质的变化，不仅仅是情绪稳定，更是一种从内而外的、难以言喻的坚定。

　　江阙则一如既往地闭目养神，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古旧铜钱的动作，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

　　车直接开到了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但吴天昊踏入这里时，心境已完全不同。

　　他不需要再询问，一种微妙的感应——或许源于血脉，或许源于混沌之灵对生命能量的感知——直接引导着他走向吴父所在的高级病房。

　　病房外，吴母正坐在长椅上，单手撑着额头，妆容不复往日精致，显得疲惫而焦躁。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吴天昊的瞬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松懈（他终究还是回来了），但随即就被更强烈的怨怒覆盖。

　　“你还知道回来？！”

　　吴母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尖利，“你爸还躺在里面没醒！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姓江的搞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去了？”

　　她习惯性地将所有的焦虑和不满，都倾泻到吴天昊身上。

　　若是以前，吴天昊要么暴怒顶撞，要么冷漠以对，内心却被这些话刺得鲜血淋漓。

　　但此刻，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冷静。

　　这种眼神让吴母感到极其不适，仿佛自己成了一个被观察的物件。

　　“我去确认了一些事情。”

　　吴天昊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打断了吴母连珠炮似的指责。

　　吴母一愣，被他这种态度噎住，随即更加恼怒：“确认事情？什么事比你爸躺在医院更重要？！什么事让你连家都不回，连父母都不要了？！”

　　“就是关于‘父母’的事。”

　　吴天昊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吴母闪烁的眼睛，“我去见了秀芹阿姨。”

　　“秀芹”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咒语，瞬间让吴母的脸色剧变，血色褪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和更深的厌恶取代：“你……你去见那个人贩子干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我告诉你吴天昊，她就是……”

　　“她不是人贩子。”吴天昊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就是！当年就是她把你从我们身边偷走的！”

　　吴母激动地反驳，声音拔高，引得不远处经过的护士都侧目看来。

　　“我是走失的，在省道边上，被她捡到的。”

　　吴天昊一字一顿，声音沉缓却带着千钧之力，“她当时神志不清，因为自己的孩子夭折受了刺激，把我当成了她死去的孩子。她养了我十年，用她能做到的一切护着我，哪怕自己饿着冻着。这些，镇上的老邻居都可以作证。”

　　他紧紧盯着吴母瞬间苍白的脸，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真相！你知道我不是被偷的！你知道她不是坏人！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一口咬定她是人贩子？！就因为她穷？因为她疯？因为她给不了我吴家这样的生活？还是因为……你无法接受你的儿子心里装着另一个‘娘’，无法接受他带着你看不起的底层痕迹？！”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吴母的心防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现在吴天昊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确凿的证据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我那是为你好！”

　　吴母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声音却带着心虚的颤抖，“那种环境，那种人……会把你带坏的！我是想让你彻底忘记过去，好好做我们吴家的儿子！”

　　“为我好？”

　　吴天昊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讽刺，“用谎言玷污我记忆中唯一的温暖？用否定我过去的一切来塑造你想要的儿子？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你问过我愿意吗？你考虑过我知道‘真相’被扭曲后，心里有多痛苦吗？！”

　　他的声音依旧克制，但其中蕴含的失望和痛楚，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具穿透力。

　　吴母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骄傲和惯有的强势在真相面前碎了一地，只剩下被撕破伪装后的难堪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

　　脸色苍白、身上还插着管子的吴父，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或许是被门外的争执惊醒。

　　他虚弱地靠在门框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对峙的母子俩，显然，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一部分。

　　“天昊……你妈妈她……”

　　吴父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试图缓和的意图。

　　吴天昊看向父亲，眼神缓和了些许，但态度依旧坚定：“爸，您好好养伤。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他没有再咄咄逼人，但那份不容置疑的态度，明确表示这件事不会就此翻篇。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吴母颓然地滑坐在长椅上，失魂落魄。

　　吴父眼神晦暗不明，叹了口气。

　　吴天昊则像一棵终于扎稳了根的树，沉默地立于原地。

　　一直如同背景板般存在的江阙，此时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后落在吴天昊身上，淡淡开口：“因果已明，心障已破。剩下的，是家事。”

　　他的意思很清楚，真相已经揭开，吴天昊内心的障碍也因此破除，至于如何与父母相处，那是吴天昊自己需要面对和抉择的事情。

　　白芊芊和林晓晓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复杂。她们见证了一场家庭风暴的平息（或者说转型），也看到了吴天昊真正的成长。

　　吴天昊深吸一口气，对吴父说道：“爸，您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您。”他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吴母，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对江阙等人示意了一下，率先向外走去。

　　他没有原谅，也没有决裂。

　　他只是找回了真实的自己，并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离开医院，外面的阳光正好。

　　吴天昊抬头望天，感觉压在心口二十年的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

　　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与父母的关系也需要时间重新梳理，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将以自己的意志，掌控自己的力量！

　　走自己的路！

　　混沌之灵在他体内缓缓流转，不再是与污染对抗的狂暴洪流，也不再是虚无侵蚀下的死水，而是变成了与他心意初步相通、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深邃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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