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对话与抉择

　　燧的目光在玉涂掌中的人道之火上停留片刻，瞳孔骤然收缩。那火焰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立誓时点燃，融入自身血脉与意志的本源之火。

　　然而当他抬眼看向玉涂时，心中涌起的不是激动，而是前所未有的警惕。

　　“三位……”燧缓缓开口，手中的石矛并未放下，“来自何方？”

　　羲和向前一步，清冷的月光在她周身流淌，太阴星力化作实质的银辉，照亮了方圆百丈。部落中的人族纷纷被惊动，手持简陋的武器聚拢而来，将燧护在中心。

　　“不必紧张。”羲和的声音平和，“我乃太阴星主羲和，这位是我妹妹常曦，这位……”她看向玉涂，顿了顿，“是我们的兄长，玉涂。”

　　“太阴星？”燧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月神？”

　　常曦轻轻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今日我们来此，不是以神明的身份，而是以……同道者的身份。”

　　燧身后的人群骚动起来。人族诞生虽不过数百年，但太阴星的传说早已在部落间流传——那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是月华之源，是传说中的月神居所。

　　“同道者？”燧却不为所动，他盯着玉涂，“阁下掌中为何会有我的人道之火？又为何……知晓我的来历？”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重。

　　玉涂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了然。他屈指一弹，人道之火飞回燧身前，没入他体内。

　　“你的来历？”玉涂慢条斯理地说，“无非是‘天外之魂，异世而来’，借这具身躯重生，脑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还有……一个自称‘系统’的玩意儿，对吧？”

　　燧浑身一震，手中石矛差点脱手。

　　“你……”他声音干涩，“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玉涂笑得更大声了，“你以为这洪荒天地，是什么地方？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是什么存在？女娲捏土造人时，便在人族血脉中留下了烙印。你以为你的‘穿越’，你的‘系统’，能瞒得过她？”

　　羲和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你人族常言‘自强不息’，常以娲皇圣人造人之恩为倚仗。但你可曾想过，若人族真遭灭顶之灾，女娲圣人会出手吗？她敢出手吗？”

　　常曦轻声道：“天道在上，圣人虽尊，却也受天道制约。巫妖量劫乃天地大势，女娲娘娘身为人族圣母，却也是妖族娲皇。她若偏袒人族，必遭天道反噬。你以为，她会为了你们这些‘蝼蚁’，赌上自己的圣位吗？”

　　燧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身后的族人们听不懂这些，却能感受到首领的情绪变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声问：“燧，他们……在说什么？”

　　燧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玉涂：“你还没说，你们太阴星，为何要来找我？”

　　“因为我们看到了机会。”玉涂收敛笑容，正色道，“人族气运初生，人道之火已燃。这是变数，是劫数，也是……生机。”

　　“什么生机？”

　　“超脱的生机。”羲和缓缓道，“天道在上，地道不显，人道初生。三道并立，才是完整的大道。如今天道独大，欲吞噬地道人道，成就唯一。但这也意味着，地道、人道若能崛起，便有与天道抗衡的可能。”

　　玉涂补充：“巫族掌大地，后土祖巫乃地道最佳载体，但她尚未明悟己道。而你人族，掌人道。只是如今人道微弱，犹如风中残烛，稍有不慎便会熄灭。”

　　燧沉默了许久，终于问：“你们太阴星，想在人道上下注？”

　　“聪明。”玉涂赞许道，“但不止是下注。我们要的，是真正的盟友——一个能在未来，与太阴星并肩而立，共同面对天道压迫的盟友。”

　　“凭什么？”燧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就凭你几句话？就凭你们所谓的‘混元大罗金仙’？洪荒天地，圣人之下皆蝼蚁。你们太阴星，真有庇护人族的实力？”

　　羲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

　　刹那间，天地变色。

　　白昼转夜，一轮明月悬于九天，月华如瀑，笼罩整个人族部落。那月光中蕴含的威压，让所有人族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

　　唯有燧还站立着，他体内的人道之火疯狂燃烧，与月华抗衡。

　　“混元大罗金仙，与天道圣人不同。”羲和的声音在月华中回荡，“圣人寄托天道，受制于天。混元者，以自身证道，求的是超脱。鸿钧以身合天道，天道不出，圣人为尊。但混元大罗……不在此列。”

　　她收回手，天地恢复原状。但所有人族心中，都深深烙印下了刚才那一幕。

　　玉涂看着燧：“现在，你信了吗？”

　　燧喘着粗气，额头满是冷汗。刚才那瞬间的威压，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与对方的差距——那不是力量上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上的鸿沟。

　　但他没有退缩。

　　“信了。”燧咬牙道，“但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从人族得到什么？或者说，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玉涂与羲和对视一眼，笑了。

　　“很简单。”玉涂说，“第一，太阴星会庇护人族，至少保证人族在巫妖大战中不会灭族。第二，我们会传授人族修行之法——不是妖族的妖法，不是巫族的炼体术，而是真正适合人族的‘人道修行法’。第三……”

　　他顿了顿：“我们需要你，以人族首领的身份，与太阴星立下盟约——在未来某个时刻，当太阴星需要时，人族需站在我们这一边。”

　　燧皱眉：“什么时刻？对抗天道？”

　　“也许。”玉涂没有正面回答，“也许是其他。但可以保证，绝不会让人族去做送死的事。盟约的基础是互利，而非奴役。”

　　燧陷入沉思。

　　他身后，那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开口：“燧，神意难测啊……这些月神，真的可信吗？”

　　另一个壮年汉子也说：“首领，我人族向来靠自己。若依附他人，岂不违背了‘自强不息’之誓？”

　　燧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他看向玉涂：“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你们刚才说，女娲圣人知晓我的‘系统’。那……天道呢？鸿钧道祖呢？他们也知道吗？”

　　玉涂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知道，当然知道。”他缓缓道，“你以为‘系统’是什么？天赐的恩惠？不，那是‘道争’的产物。”

　　“道争？”

　　“天道欲吞噬诸道，成就唯一。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那‘遁去的一’，便是变数。”玉涂解释道，“你的‘系统’，不过是那‘遁去的一’在诸天万界中洒下的种子之一。它助你成长，但也将你标记为‘变数’。天道容不下变数，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但燧已经明白了。

　　所以天道迟早会对他出手。

　　所以女娲即便知道，也不会插手——因为在天道面前，圣人也不过是棋子。

　　“难怪……”燧苦笑，“难怪系统发布的任务，总是让我带领人族‘崛起’，总是让我‘改变历史’。原来，我早就被卷入了这场道争之中。”

　　羲和轻声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抹去你关于这次会面的记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人族首领，带着族人苟延残喘，在巫妖大战的夹缝中求生——直到某一天，被某场战斗的余波彻底抹去。”

　　常曦补充：“或者，赌一把。与太阴星结盟，借助我们的力量，真正点燃人道之火，为人族争一个未来。”

　　燧闭上眼睛。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族人被妖兽撕咬时的惨叫，部落被洪水淹没时的绝望，面对巫妖大战余波时的无力……还有，系统发布任务时冰冷的提示音，以及那些看似奖励丰厚，却总让他隐隐不安的“机遇”。

　　许久，他睁开眼。

　　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选第二条路。”燧一字一句道，“但盟约需修改。”

　　“如何修改？”

　　“第一，太阴星不得干涉人族内政，不得强迫人族做违背本心之事。第二，修行之法需公开传授，不得藏私。第三……”燧盯着玉涂，“我需要知道，太阴星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对抗天道？还是别的什么？”

　　玉涂笑了，这次是真正的欣赏。

　　“可以。”他爽快答应，“第一第二条，本就在我们计划之内。至于第三条……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他抬手，一道月光凝聚的卷轴在掌中浮现。

　　“这是盟约，以大道为证。若违此约，道途尽毁。”

　　燧接过卷轴，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卷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落笔的刹那，卷轴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燧体内，一道飞向九天，消失在天际。

　　冥冥中，大道见证了这个盟约。

　　玉涂满意点头：“很好。那么从现在起，太阴星与人族，便是盟友了。”

　　他看向羲和：“小妹，开始吧。”

　　羲和颔首，抬手间，三道月光凝聚的玉简浮现。

　　“这三枚玉简，分别记载《太阴炼神法》、《太阳淬体术》以及《阴阳调和篇》。前两者乃太阴太阳本源修行之法，可助人族开启修行之路。第三者乃调和阴阳、平衡内外之法，可解人族孱弱之困。”

　　她将玉简递给燧：“好好修行。三个月后，我们会再来。”

　　说完，三道身影开始虚化。

　　“等等！”燧急忙道，“你们要去哪？”

　　玉涂的身影已经半透明，声音却清晰传来：“回太阴星。帝俊那边，还有一场戏要演呢。”

　　话音落下，三人彻底消失。

　　只留下燧手持三枚玉简，站在部落中央，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久久不语。

　　他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疯狂响起：

　　【警告！检测到宿主与未知势力签订盟约，因果线发生重大变动！】

　　【警告！天机遮蔽等级提升，系统推算功能受限！】

　　【警告！检测到高阶存在关注，建议宿主谨慎行事！】

　　燧冷冷一笑，在心中回应：“闭嘴。”

　　系统沉默了。

　　燧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这一次，他要走的路，不再由系统指引。

　　而是由自己，由人族，由这初生的人道，亲手开辟。

　　而此刻，太阴星上。

　　玉涂、羲和、常曦的真身从时间缝隙中回归，与两个时间投影融为一体。

　　几乎在同一时间，太阴星外，帝俊的金色銮驾已然降临。

　　五位妖圣列阵在前，太一隐于虚空，混沌钟蓄势待发。

　　帝俊站在銮驾上，望着静谧的太阴星，眼中寒光闪烁。

　　“羲和，出来见朕。”

　　曦月宫中，羲和的声音清冷传出：

　　“天帝陛下，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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