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阳光下的第一步

　　第二天清晨。

　　当阳光再次普照大地，穿过窗户的格栅，洒进这间屋子时，整个房间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酒气，但那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属于悲伤与绝望的味道，却仿佛被昨夜那场畅快淋漓的大笑，彻底冲刷、涤荡，变得淡薄了许多。

　　房间依旧凌乱，但不再像一座被遗弃的、毫无生气的坟墓。

　　因为，它重新有了“人”的气息。

　　团子正趴在一个干净的角落里，惬意地舔着自己的爪子，试图把昨天沾上的、那些已经结块的面粉清理干净。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劣质的、黑白斑块不均匀的斑点狗，滑稽而又可爱。

　　而纲手，正站在房间的中央。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金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脖颈和那张虽然依旧带着几分苍白与疲惫，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清明的脸庞。

　　她正在做一件事。

　　一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事。

　　——打扫房间。

　　她弯着腰，将那些散落了一地的、见证了她无数个崩溃夜晚的空酒瓶，一个个地，沉默地，捡拾起来，然后小心地放进一个巨大的麻布袋子里。

　　“哐当……哐当……”

　　酒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又空洞的声响，像是在为一段颓废的岁月，敲响了送葬的钟声。

　　这个简单的、重复的动作，对她而言，似乎异常的费力。

　　她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微喘。这并非是体力上的消耗，而是精神上的。

　　每捡起一个酒瓶，都像是在直面一个不堪回首的、充满了自我厌弃的夜晚。

　　但她没有停下。

　　她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庄重肃穆的、告别过去的仪式。

　　团子停下了舔爪子的动作，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味道”变了。

　　那股让他感到舒服的“悲伤”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带着些许苦涩、些许疲惫，却又蕴含着一丝微弱光芒的、崭新的气息。

　　这股味道，不如悲伤那般“美味”，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终于，纲手将地板上最后一只空酒瓶，也丢进了麻布袋。

　　她直起身，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将胸腔中最后一丝属于酒精的浑浊，也一同吐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窗户，望向了外面的世界。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

　　远处的街道上，已经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有背着书包、赶着去忍者学校的孩子，有推着小车、准备开始一天生意的商贩，有行色匆匆、即将出村执行任务的忍者……

　　木叶村，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经历了短暂的休整后，又开始充满了活力地、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看着窗外那副鲜活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景象，纲手有片刻的失神。

　　有多久了……

　　有多久，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看过这样的太阳了？

　　有多久，没有去感受过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了？

　　她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

　　在她那颗早已被悲伤冰封的心底深处，一粒微小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种子，在这一刻，被这窗外的阳光一照，竟悄然地、颤巍巍地，萌发出了一丝嫩芽。

　　那是一股……想要走出去，想要去呼吸一下外面那新鲜空气的……冲动。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将它重新按回去。

　　外面……有什么好的？

　　外面，有太多会勾起她痛苦回忆的人和事。

　　外面，有太多充满了同情、怜悯、或是探究的眼神。

　　这里，才是安全的。

　　这个堆满了酒瓶和悲伤的、小小的房间，才是她的龟壳，她的避难所。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那股刚刚萌发的冲动即将被重新压垮的时候——

　　她的视线，与一双充满了渴望的、黑豆般的眼睛，不期而遇。

　　是团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门口，正用两只前爪扒着老旧的门框，踮着脚，努力地、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那副小小的、圆滚滚的背影，充满了对外面那个未知世界的、最纯粹的向往。

　　纲手的心，猛地一动。

　　一个完美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拒绝的借口，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啊。

　　不是我想出去。

　　是这个小东西，被关在屋子里太久，闷坏了。

　　是我……要带他出去。

　　这个念头，像一个台阶，让她那份想要退缩的念头，有了一个体面的、可以顺势而下的理由。

　　她脸上那份挣扎的神情，缓缓地，被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所取代。

　　她迈开脚步，走到了门口。

　　团子感觉到身后有人，回过头，仰着他那颗还沾着些许面粉的脑袋，疑惑地看着她。

　　纲手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感受着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她开口，语气是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带着一丝沙哑的柔和。

　　“喂，小东西。”

　　“看把你给闷的。”

　　她顿了顿，视线再次投向门外那片灿烂的阳光，然后，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对自己，也对他说道：

　　“走吧。”

　　“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小的、黑白分明的毛球，从地上抱了起来。

　　团子还是第一次被她这么抱在怀里，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忘了动弹，只是傻乎乎地任由她抱着。

　　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药草与阳光的、好闻的味道。

　　纲手抱着他，站起身，走到了那扇已经许久未曾主动为“外出”而开启的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鼓劲。

　　然后，她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吱呀——”

　　一声轻响。

　　门，被打开了。

　　刹那间，刺眼但温暖的、毫无遮挡的阳光，如同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入，瞬间将这一人一宠，彻底笼罩！

　　纲手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以适应这久违的光亮。

　　本章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这个充满了象征意义的特写镜头上。

　　纲手抱着怀里的熊猫幼崽，沉默地，但却无比坚定地，迈出了家门。

　　她的一只脚，踏在了门外的、洒满了阳光的青石板上。

　　这一步，很小。

　　但这一步，却踏出了那个囚禁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名为“过去”的牢笼。

　　这一步，踏入了阳光。

　　也踏入了，那即将在木叶村，掀起的、属于他们一人一宠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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