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英雄的证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静音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刚哭泣过的、无法完全掩饰的沙哑与颤抖，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异常的清晰，异常的沉稳，像一颗颗被精心打磨过的、坚硬的石子，重重地，砸在了这片死寂的空气之中。

　　她没有愤怒地指责，也没有居高临下地教训。

　　她只是看着佑树，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眸里，映照着佑树那张沾满了泪水与愤怒的、倔强的脸庞。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佑树……是叫佑树，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

　　“你因为……你的父亲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而感到难过，感到愤怒，感到不公……所以，你想找一个人来发泄，想找一个人来承担这份痛苦，对不对？”

　　她顿了顿，不等佑树回答，便用一种更加轻柔，却也更加沉重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懂。”

　　“我完完全全，都懂。”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超越了她年龄的、深沉的悲伤与共情。

　　“因为，我的叔叔，加藤断……”

　　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小刀，划开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将那鲜血淋漓的痛苦，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也牺牲了。”

　　“就在不久前，死在了这场该死的战争里。”

　　这句话，如同拥有千钧之力。

　　它瞬间击溃了佑树那用愤怒和悲伤构筑起来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正义”壁垒。

　　佑树愣住了。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只比他大了几岁的、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少女。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在这一刻，都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因为，眼前这个人，拥有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她，也是一个……失去了至亲的、战争的受害者。

　　周围那些刚刚还在起哄的孩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脸上的幸灾乐祸，逐渐被一种莫名的、沉重的情绪所取代。

　　静音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佑树的脸上。

　　她看着他，像是在看着过去的自己，也像是在看着……未来无数个，可能会和他们一样，失去亲人的孩子。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激昂，充满了力量。

　　“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那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强大的意志！

　　“我的叔叔，在牺牲前，他亲口告诉我！”

　　“他说，纲手大人，是他在战场上，见过的最勇敢、最坚强、也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他说，只要有纲手大人在，无论多么绝望的战况，都一定……一定还有希望！”

　　“他说，纲手大人为了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被岩隐村忍者重伤的下忍，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硬生生把那个人，从死神的手里，给抢了回来！”

　　“他说，纲手大人创造的医疗忍术，拯救的木叶忍者的性命，比我们在场所有人见过的苦无和手里剑，加起来还要多一万倍！”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佑树的心上，敲打在所有围观者的心上！

　　那些被他们遗忘的、或者说刻意忽略的、属于“纲手”这个名字的辉煌战绩与传说，在这一刻，被这个小小的少女，重新唤醒！

　　然后，她话锋一转，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佑树，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质询！

　　“你以为，纲手大人不痛苦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亲手送走自己唯一的弟弟！又没能救回自己最心爱的恋人！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曾经并肩作战的、信任着她的战友，一个个地，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

　　“这份痛苦！这份绝望！这份无能为力的自责！！”

　　“是你我的几千几万倍！！”

　　“她承受的痛苦，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沉重！！”

　　佑树被这股强大的气势，逼得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他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的愤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深深的迷茫，与一丝丝……正在萌发的羞愧。

　　静音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束被捏得有些变形的野花，抱得更紧了。

　　她挺直了自己那小小的、却又无比挺拔的脊梁，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面向着在场的所有人，也面向着整个木叶村，发出了她最终的、响彻了整条街道的、扞卫英雄尊严的宣告！

　　“她不是逃兵！！”

　　“更不是你们口中的胆小鬼！！”

　　“她之所以没有去前线，之所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自私！”

　　“她是为了不让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出现！不让更多像我叔叔、像你爸爸一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她是在研究！是在拼了命地研究，能够拯救更多人的、更强大的医疗忍术！！”

　　“她是木叶的英雄！！”

　　“是所有医疗忍者的信仰！！”

　　“我不许你……不许你们任何人……再这么说她！！！”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那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力量与真相的冲击力！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失声。

　　佑树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的迷茫，最终被浓浓的、无法掩饰的羞愧所彻底取代。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他身后那些孩子，也都一个个地，羞愧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几位闻声赶来的、本想看热闹的成年村民，此刻也都是一脸的复杂与汗颜。

　　他们，似乎也忘了。

　　忘了这位传说中的公主，在成为一个“悲伤的女人”之前，首先，她是一位……伟大的英雄。

　　静音，在说完了这番足以震撼人心的话语后，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仿佛在她眼中，这些曾经让她感到愤怒的质疑者，已经不再重要。

　　她毅然地，决绝地，转过身。

　　面向着那个依旧笼罩在黑暗中的、死寂的门廊。

　　面向着那个，她真正想要拯救的人。

　　外部的危机，已经被她用言语的力量，彻底解除。

　　但真正的“救援”，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手中，只有一束卑微的、被捏坏了的……小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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