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梦境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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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生一对骗子”。

  陆停云那句话,如同魔咒,在苏清月脑海中盘旋了数日,搅得她心绪不宁。她试图用理智去分析,去拆解,将这定义为合作中必然的默契与互相利用。可每当夜深人静,那日书房里他抚掌轻笑的模样,他眼底那复杂难辨的光芒,还有那句带着奇异笃定的话语,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心湖投下层层叠叠的涟漪。

  然而,命运似乎从不给她细细品味和厘清心绪的时间。

  就在诗会“偶遇”赵元明后的第三日深夜,陆停云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惊鸿阁,反而是他身边那名最为沉静可靠的心腹侍卫,冒着渐渐沥沥的秋雨,神色凝重地前来叩门。

  “苏姑娘,”侍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世子……受伤了,伤势不轻,发着高烧,属下等不敢声张,能否请您……过去看看?”

  苏清月的心猛地一沉。受伤?高烧?以陆停云的身手和谨慎,什么人能将他伤至如此地步?是拓跋烈的报复?还是他作为“惊鸿客”的行动出了意外?

  她没有多问,迅速披上一件外袍,跟着侍卫,穿过被雨幕笼罩、寂静无声的回廊,来到了陆停云位于府邸最深处的寝居——停云居。

  停云居比她想象的更为简洁冷硬,与其说是寝居,不如说更像一处随时可以转变为指挥所的据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压过了他平日惯用的清冽熏香。

  陆停云躺在里间的床榻上,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粗重。他紧闭着眼,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名府医正守在一旁,额上见汗,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苏清月快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未着上衣,精壮的胸膛和腰腹间缠绕着厚厚的、已被血水浸透的纱布,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极深的、皮肉外翻的伤口,虽已上药包扎,但仍在微微渗血,看那创口形状,竟像是……被某种特制的钩爪类武器所伤!

  这绝非寻常打斗能留下的伤痕。

  “怎么回事?”她转头,声音紧绷地问那侍卫。

  侍卫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昏迷的陆停云,低声道:“世子今夜外出……归来时便已是如此,只吩咐不得声张。”

  苏清月不再追问。她明白,这必然又与“惊鸿客”有关。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水盆边,拧了干净的帕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和脖颈不断冒出的冷汗。

  她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让她心惊。他似乎感觉到了冰凉的触碰,无意识地偏头蹭了蹭她的手,喉间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呻吟。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苏清月连忙端过一旁温着的清水,用银匙一点点喂到他唇边。他本能地吞咽着,水流顺着他唇角滑落,没入衣领。

  喂完水,她接过府医递来的、用烈酒浸泡过的布巾,开始为他擦拭腋下、掌心等处以物理方式降温。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而,高烧和伤痛很快将他拖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

  他开始不安地挣扎,身体微微抽搐,裹着纱布的伤口因他的动作而再次渗出血色。破碎而痛苦的呓语,断断续续地从他唇间溢出。

  “母妃……别走……曜儿怕……”

  又是“母妃”和“曜儿”。苏清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朝太子元曜……这个身份,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即便在意识模糊的深渊里,也依旧死死地缠绕着他。

  她伸出手,轻轻按住他因挣扎而牵动伤处的肩膀,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一丝微小的作用,他的挣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呓语并未停止。

  过了一会儿,他的呓语变了。不再是孩童般的恐惧,而是带上了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眷恋与担忧。

  “清月……”他无意识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微弱,却清晰无比。

  苏清月擦拭他额角的手,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刻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在叫她?

  在这样毫无防备、意识沉沦的时刻?

  “……别怕……”他继续呓语着,手臂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在空中徒劳地划动,“……哥哥在……”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苏清月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将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理智,都炸得粉碎!

  哥哥?!

  他叫她“清月”,还说“哥哥在”?!

  和上次高烧时一样!不是错觉!不是胡话!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冰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两个字,如同鬼魅般反复回荡——

  哥哥!哥哥!哥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是苏清月,他是陆停云(或者说元曜)!他们怎么可能是兄妹?!是烧糊涂了的呓语?还是……还是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她从未想过、也绝不敢想的、惊天动地的真相?!

  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却浑然未觉。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床榻上那个因高烧而痛苦辗转的男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那眉宇间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那紧抿的唇……是否……是否真的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有着一丝诡异的重合?

  她想起他一次次反常的维护,想起他看她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想起他提及她过往时那过于精准的“调查”,甚至……想起那碟独属于她童年记忆的桂花糕……

  难道……难道这一切,并非全是算计和利用?难道那看似荒谬的“兄妹”之言,竟是……事实?!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太过匪夷所思,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扶着桌沿,才能勉强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低声喃喃,试图否定这荒诞的猜测。这太可怕了!如果他们是兄妹,那他们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吸引,那些不受控制的靠近,那些悸动与挣扎……又算什么?!

  一场荒唐的、禁忌的、注定毁灭的孽缘吗?

  就在她心神俱震、几乎要崩溃之际,床榻上的陆停云似乎因为她的远离而变得更加不安。他猛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声音里带上了更深的恐慌和急切:

  “清月!别走!别离开……哥哥……”

  他的指尖,恰好抓住了她因后退而垂落在床沿的衣袖,死死攥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绝望的依赖。

  苏清月被他攥着衣袖,动弹不得。她低头,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也因恐慌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死死攥住她衣袖的、骨节分明的手,看着他肩胛处因用力而再次洇开的血迹……

  所有的震惊、恐惧、荒谬感,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揉碎,化作了一种尖锐而绵密的刺痛,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口。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在床沿坐下。她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反而伸出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攥着她衣袖的手背上。

  他的手,滚烫如火。

  她的手,冰凉如雪。

  冰与火在这一刻交汇。

  她看着他痛苦而不安的睡颜,听着他口中那一声声如同诅咒又如同宿命的“哥哥”,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无法言说的震惊、混乱,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的悲悯与……痛楚。

  真相,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在她面前,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她,已然看到了那缝隙之后,足以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黑暗而绝望的火焰。

  这一夜,格外漫长。秋雨敲窗,声声入耳,如同为她混乱的心绪,奏响了一曲哀戚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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