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望潮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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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昭省

  清晨五点,海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望潮町。老渔民佐藤站在码头边,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烟斗,目光始终紧锁着西边的海平线。

  “爸,您又在看西边。”健一蹲在船头整理渔网,语气里带着无奈,“阿武叔昨天在西边捞到两百多斤真鲷,卖了个好价钱。咱们今天也往西边去吧?”

  佐藤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海风中飘散:“西边的海水颜色不对,我打渔四十年,从没见过那样的暗红色。”

  “又是颜色不对!”健一站起身,声音不由得提高,“每次都是这个理由!可阿武叔他们天天往西边去,不都平安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远方的海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佐藤猛地站直身子,烟斗在指间微微颤抖。

  “你感觉到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道,眼神变得锐利。

  健一茫然地环顾四周:“感觉到什么?爸,您是不是太紧张了?”

  佐藤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西边的海面。在那里,阿武的渔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正朝着那片让他不安的海域驶去。

  不远处,海滨步道上的争吵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我真的看见了!”健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把书包甩出去,“昨天晚上,海面上有白色的光在闪,就像这样——唰!唰!唰!”

  裕太抱着手臂,一脸不屑:“你肯定是奥特曼看多了!我妈妈说小孩子九点必须睡觉,不然就会产生幻觉!”

  “不是幻觉!”健太急得直跳脚,“美雪也看见了!对吧美雪?”

  被点到名的女孩怯生生地点头,小声说道:“嗯……我家的黑柴波奇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对着海面叫,怎么哄都不肯安静。而且……我好像听到了很沉闷的响声,就像……嗯……就像很远的地方在放礼花……”

  “你们都在骗人!”裕太涨红了脸,“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白光,什么响声,都是你们编出来的!”

  “因为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健太气得满脸通红,“上次地震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醒,还是你妈妈把你从床上拖起来的!”

  “喂喂喂!你才是猪!”

  两个孩子眼看就要扭打在一起,美雪急忙挡在中间,带着哭腔说:“别打了!要迟到了!再不走就要被风纪委员记名字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伴随着极其轻微的震动。三个孩子同时愣住,连裕太也收起了不屑的表情。

  “听!”健太兴奋地指着海面,“就是这个声音!”

  但声音很快消失了,裕太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态度:“明明是打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

  在街角的杉浦便利店里,清晨的忙碌刚刚开始。店主山田老先生一边熟练地为顾客结账,一边留意着门外走过的行人。今天的晨光似乎比往常要暗淡一些,海风中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家庭主妇渡边太太将牛奶和面包放在柜台上,“正好可以把箱子里的被子都拿出来晒晒。”

  “是啊,”山田老先生微笑着说道,“听说下午的天气会更好呢。渡边太太今天要做便当吗?”

  “嗯,孩子他爸今天要去隔壁杜王町出差,得给他准备便当……”

  他们的对话被急匆匆推门而入的木村打断。这个年轻的上班族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西装皱巴巴的,领带都系歪了。

  “抱歉,老样子。”木村把咖啡和饭团放在柜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木村先生,你还好吗?”山田老先生关切地问,“脸色很不好啊。”

  “昨晚根本没睡好。”

  木村揉着太阳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低沉的声音,一直在响,吵得人心慌。是上头在搞什么工程吗?”

  山田老先生摇摇头:“没听说啊……九牧改善了咱这边的交通之后就没有什么大的基建工程了。不过说起来,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买止痛药了,都说昨晚没睡好,头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旁边的药店。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步伐略显僵硬,但脊背依然挺直。年轻的药剂师看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月的剂量已经超了……”药剂师压低声音,“再这样吃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这种强度的止痛药,正常人一个月最多只能服用一盒,可你……”

  年轻人微微点头,伸出苍白的手。在交接药袋的瞬间,药剂师注意到他手腕上新增的伤口皮肉外翻,只是简单用绷带缠着,渗着淡淡的血色。更让药剂师心惊的是,年轻人露出的脖颈上布满了细密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红肿。

  “你……”药剂师欲言又止,“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年轻人只是轻轻摇头,转身离开时步伐略显蹒跚。药剂师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半个月前的深夜,他下班时看见这个年轻人靠在巷子的阴影里,颤抖着手将整瓶止痛药片倒进嘴里,连水都不需要就硬生生咽了下去。那一刻,年轻人脸上那种混合着极致痛苦与麻木的表情,让药剂师至今难忘。

  他们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几小时后,在遥远的海面上,污浊的海水翻滚着不自然的泡沫,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腐肉混合的恶臭。年轻人手中的彼岸黎明划破长空,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决绝的意志。

  一只形似巨大章鱼却长着锋利骨刺的怪物从海面下突然袭来,触手带着破空之声直取他的要害。他侧身闪避,同时匕首精准地刺入怪物的核心。在怪物发出凄厉惨叫的同时,他的左肩也被骨刺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早已破损的衣物,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剧痛让他的意识恍惚了一瞬,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许多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他无意中从门缝中瞥见了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操作台上进行着什么。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少年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少年有着柔软的棕色卷发,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很大,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求求你们……放我回家……我妈妈还在等我……”

  少年呜咽着哀求。

  研究员们对此充耳不闻。随着机器的运转,少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具干尸。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这个实验体的能量提取率不错。”一个研究员冷静地记录着数据,“足够制作三支强化药剂了。”

  另一个研究员拿起一支刚刚灌满的蓝色药剂,那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正好,彼岸明天的药剂有着落了。”

  叶未暝当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一直以为那些维持他生命的药剂是某种高科技合成物,从未想过……每一支幽蓝色的液体,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一刻,他几乎要冲进去阻止这一切,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些药剂,他这具人造的身体很快就会崩溃。他想活下去,这个念头强烈到让他感到羞耻。

  “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斗和死了也无所谓的态度战斗是完全不同的。为了活下去而战斗吧,哪怕没有明天。”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昔日凤凰对他说的话

  这句话成了他唯一的救赎。既然他的生命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死亡之上,那么他就要用这罪孽的生命去守护更多的人。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要用来赎罪。

  “叶未暝……第三十八天……”

  云层之上,克莱美第注视着这场战斗,轻声自语。他能看见叶未暝体内能量的流动轨迹,那些被强行植入的优质基因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损耗。更令他惊讶的是,叶未暝的细胞已经开始出现凋零的迹象,这是他的生命走向终结的先兆

  “……”

  克莱美第喃喃自语道

  “明知死期将至,却还要在这里浪费最后的时光。生命的长度与宽度……这个造物似乎选择了后者。”

  他的目光穿透时空,看到了叶未暝记忆深处那些被当作药剂原料的无辜者。那个少年最后的哀求声,那些在实验室里无声消失的生命……所有这些记忆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叶未暝的灵魂深处。

  “所以这就是你的赎罪方式吗?”克莱美第的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用建立在无数亡魂之上的躯体,去守护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凡人?真是讽刺啊……”

  就在这时,叶未暝突然一个踉跄,腰间的旧伤迸裂,鲜血汩汩流出。三只形如腐化海豚的怪物趁机从不同方向扑来。叶未暝强忍剧痛,手中的彼岸黎明爆发出耀眼的白光,一个完美的圆弧划过,三只怪物同时化为灰烬。

  但这一击似乎抽空了他最后的体力,叶未暝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

  克莱美第不自觉地向前倾身,手指微微一动。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居然在担心一个造物的安危。

  “真是可笑……”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看戏看得太入迷,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但他无法否认,叶未暝那种近乎自毁的坚持,触动了他内心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这种不合逻辑的行为,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几个同样固执的身影……

  “够了。”不知为何,这个联想让他感到烦躁。他轻轻挥手,下方的混沌造物如潮水般退去。

  海面上,叶未暝确认威胁暂时解除后,终于允许自己松懈下来。他踉跄着走到一块相对平整的怪物甲壳上坐下,从腿侧的战术包中取出止痛药。

  药瓶已经见底。他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药片全部倒入口中,干咽下去。药片的苦涩在口中蔓延,但他早已习惯这种味道——比起记忆深处那些哭喊声,这种苦涩根本不算什么。

  处理腰间的伤口时,他的动作缓慢而艰难。旧绷带已经和凝固的血液粘在一起,撕开时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这个由死亡和血腥构筑的孤岛上,没有人会听见他的痛呼,也没有人会来帮他。这让他想起实验室的日子,那些被当作素材的人们也是这样无声地消失的。

  包扎完伤口,他靠在怪物的骸骨上,望着远方望潮町的方向。晨光中小镇的轮廓显得格外宁静,炊烟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他知道,此刻的望潮町,渔民们正在出海,学生们正在上学,主妇们正在准备早餐。他们过着平凡而真实的生活,为琐事烦恼,为小事开心。

  而他,永远只能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他的双手沾满了无法洗刷的罪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亵渎。但现在,至少他可以用这具罪孽之躯,为他们守护这份平凡的日常。

  这或许就是他唯一能做的救赎。

  傍晚时分,望潮町的生活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码头上,出海的渔船陆续返航。佐藤和健一的浦岛丸收获不错,船舱里装满了闪亮的鲷鱼。

  “看吧爸,”健一开心地清点着渔获,“我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佐藤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然投向远方的海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那片海域总让他觉得心神不宁。

  “阿武的船回来了吗?”他突然问道。

  健一看了看码头:“还没呢。不过西边海域远,回来得晚也正常。”

  佐藤沉默地抽着烟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想起今早感受到的那阵震动,还有西边海域那不自然的暗红色。这些迹象都让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关于海上会出现吃人怪物的传说。

  小学校园里,健太在休息时又把朋友们聚在操场的角落里。

  “我早上特意问了邮局的中岛先生,”他神秘兮兮地说,“他说他昨晚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像是……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裕太这次没有立即反驳,而是若有所思:“我爸爸今早出海回来说,东边的海水颜色有点奇怪……泛着一种说不清的颜色。”

  美雪小声补充:“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最近晚上的海风特别冷,明明还没到冬天呢……”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第一次意识到可能不是他们的想象。

  “那……那我们要不要告诉老师?”美雪怯生生地问。

  “告诉老师有什么用?”裕太立刻反对,“他们肯定又会说我们想太多了!”

  “但是万一真的有什么……”健太犹豫着。

  三个孩子陷入了沉默,第一次感受到了超越他们年龄的困惑与不安。

  下午的便利店相对清闲,山田老先生趁着这个空当整理货架。他注意到,今天止痛药的销量异常的好,不只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连好几个老顾客都来买止痛药,都说昨晚没睡好,头痛得厉害。

  “真是奇怪……”老人喃喃自语,把空了的药架补满,“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这时,邮递员中岛先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今天的晚报。

  “山田先生,听说了吗?”中岛压低声音,“气象台说最近海上可能会出现异常天气,建议渔船不要跑太远。”

  山田老先生皱起眉头:“异常天气?可是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吗?”

  “就是说啊……”中岛摇摇头,“但是政府发的通知,应该不会错吧。”

  夕阳西下,望潮町又迎来了一个平静的夜晚。居酒屋波音里坐满了结束一天工作的客人。

  “今天的鲷鱼真新鲜啊。”老渔民佐藤喝着烧酒,对旁边的木村说,“不过……总觉得今天海上的气氛不太对劲。”

  木村疲惫地点头:“我也觉得……昨晚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今天上班都没精神。”

  在角落里,健太的父母正在和裕太的父母聊天。

  “这孩子最近老是说看到海上有奇怪的光,”健太的母亲无奈地说,“是不是该带他去看看医生?”

  “我们家裕太也是,”裕太的父亲摇头,“两个孩子整天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要调查海上的怪事。”

  居酒屋老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加入谈话:“说起来,最近确实有些奇怪。晚上的海风特别冷,而且总有股说不清的味道。”

  这时,便利店的山田老先生也走了进来:“今天的止痛药卖得特别快,好多人都说头疼。”

  “说起来……”木村突然插话,“你们看见阿武的船回来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阿武的渔船至今未归。一种微妙的不安在空气中弥漫。

  “该不会……真的要发生什么吧?”木村小声说。

  佐藤老人默默喝干了杯中的酒,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漆黑的海面。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海上发生。

  夜深了,望潮町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但在健太的房间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悄悄拉开窗户。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健太对着窗下小声说。

  裕太和美雪从阴影里钻出来,三个孩子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海边走去。

  夜晚的海风格外寒冷,美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波奇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看吧,什么都没有。”裕太抱着手臂,“我就说是你在做梦。”

  突然,远方海面上亮起一道白光,将整个海面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白光如同闪电般在远方的海面上交错闪烁。

  三个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每一次白光闪过,他们都能隐约看见海面上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还有更多扭曲的黑影在白光中化为灰烬。

  “那……那是什么?”美雪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

  健太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却死死盯着远方的海面。那些白光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悲伤,让他的心里闷得难受。

  就在这时,一道特别强烈的白光闪过,隐约照亮了一个站在海面上的身影。那身影孤独而挺拔,手中握着一把散发着纯净白光的匕首。

  “有人……有人在那边打架……”裕太结结巴巴地说。

  三个孩子屏住呼吸,看着远方的战斗。白光一次次亮起,那个孤独的身影在无数扭曲的怪物中穿梭,每一次挥动匕首都带着一种决绝的美感。

  突然,那个身影一个踉跄,似乎受了伤。健太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心脏揪得生疼。

  “我们……我们得做点什么……”他喃喃自语。

  但就在这时,远方的战斗突然停止了。所有的怪物都消失了,海面重归平静,只剩下那个孤独的身影站在由怪物尸骸堆积而成的岛屿上。

  令孩子们惊讶的是,那个身影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缓缓抬起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他周身凌厉的战斗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月光下,他们甚至能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的一丝温柔弧度。

  三个孩子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转身继续投入战斗。白光一次次亮起,那个孤独的身影在无数扭曲的怪物中穿梭,每一次挥动匕首都带着一种决绝的美感。

  远方的海面上,叶未暝收回目光,继续挥动彼岸黎明。那个噤声的手势是他能给这些孩子唯一的温柔。至少,让他们继续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必知道有人正在为这份美好付出怎样的代价。

  云层之上,克莱美第注视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

  “连这种时候都不忘温柔以待吗……”他喃喃自语,“叶未暝,你真是个矛盾的存在。”

  夜深了,望潮町彻底沉入梦乡。只有远方海面上偶尔闪过的白光,如同永不停歇的灯塔,默默守护着这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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