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上电视

　　宁浩家的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屋里有点闷热，风扇在墙角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张华早就把那台21寸的彩色电视机擦了又擦，连屏幕上一点看不见的灰尘都要呵口气擦掉。

　　这已经是回到黄口市的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宁浩收到了来自苏倩的电话。

　　他们的采访终于要上电视了，就在今晚。

　　“小浩，你说，记者问你啥来着？到时候播出来，能看清楚你吧，别跟个泥猴子似的认不出。”

　　张华擦完电视，又给丈夫和儿子端来切好的西瓜，一边念叨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台电视。

　　根本静不下来。

　　宁振江此刻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粗声说道。

　　“放心吧，有泥也能看出来，干活的时候啥样就啥样！咱又不是去作秀的。”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也忍不住在电视屏幕上打转，嘴角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宁浩穿着干净的背心，坐在小板凳上，拿着西瓜啃。

　　他那天可是接受的专访，怼脸拍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几点了？”

　　张华又一次的问道。

　　“急啥？还有十分钟呢，新闻联播完了就是天气预报，然后就是各地新闻，肯定有九江的事。”

　　宁振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确定了一次频道是京城台，信号有点弱，屏幕上有些雪花，但他不敢动，生怕错过。

　　一家三口，就这么围着那台小小的电视机，空气里弥漫着西瓜的甜香、烟草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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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大壮家，二勇家，陈金亮家，陈虎家。

　　这几个平时在家就不受待见的人，今天都老老实实的各自回家，叫着家人守在了电视机前。

　　“奶，快来，要开始了。”

　　二勇老实的守在14寸的黑白电视机前，有些着急的叫着自己奶奶。

　　…………

　　“爸，我真的上电视了，不信你等着看。”

　　一间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大壮费劲的调试着黑白电视的信号，只是信号不好，总是有雪花，让大壮有些着急。

　　而一对儿有些苍老的中年夫妻正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他。

　　…………

　　“爷爷，您先坐好了，一会儿可得看仔细了，您孙子可是第一次上电视，还是京城电视台。”

　　陈金亮家的电视机前坐了一大圈的人，老爷子坐在中间，足有十几口人，他两个叔叔家里也都被叫了过来。

　　一大家子人，虽然有电风扇，但还是热的需要拿着蒲扇扇风。

　　………………

　　“哥，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兴奋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站在院墙上的陈虎喊道。

　　陈虎家有台14寸的黑白电视，可是调了半天就是收不到京城电视台的信号，急得陈虎举着信号杆站到了房子院墙上。

　　“好，你进屋看着，我看看能不能把杆子立住。”

　　听到来信号了，陈虎终于是松了口气。

　　……………………

　　林小波家的气氛，就没那么“和谐”了。

　　林小波的父亲林树平，是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刻板的男人。

　　几年前，林小波的母亲因病去世，后来父亲娶了现在的后妈孙秀芬。

　　孙秀芬是个厉害角色，对林小波这个前妻的儿子，总是带着点挑剔和不耐烦，觉得他学习不好，又调皮捣蛋，将来没什么出息。

　　更多的把他当成个透明人。

　　所以林小波在家里，常常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但今天不一样。

　　林小波从九江回来，身上的疲惫还没完全褪去，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他不光给家里所有人都买了礼物，还把上电视的消息告诉父亲和后妈。

　　林树平只是“嗯”了一声，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电视调到了京城电视台。

　　孙秀芬则撇了撇嘴，刚想说点什么，又想到昨天林小波给她和儿子带的礼物，最后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

　　“现在电视那么好上了？还能上京城的电视？”

　　林小波也没争辩，只是梗着脖子，心里憋着一股劲。

　　此刻，林小波家的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

　　那台17寸的彩电是孙秀芬嫁过来后非要买的，平时主要是她和小儿子看。

　　今天，林树平难得地坐在了沙发的主位，孙秀芬也抱着小儿子坐在一旁，林小波则局促地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离他们有点距离。

　　电视开着，正在放着新闻联播。孙秀芬有些无聊的，时不时看看表，又看看林小波，眼神里还是那股不信任。

　　“我说小波，你可别搞错了时间，或者搞错了台？这京城台，真能播你们去九江的事？”

　　林小波低着头，手指抠着凳子腿，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没搞错，记者说了，今晚会播，就在新闻里。”

　　林树平皱了皱眉，没说话，继续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

　　林小波心里很难受，后妈的话像针一样扎着他。

　　他知道，在这个家里，他只有做出点“像样”的事，才能得到哪怕一点点尊重。

　　这次去九江抗洪，在大坝上他也是拼了命的扛着沙包，肩膀现在还疼着。

　　他多么希望，这次上电视，能让他们看看，他林小波，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一无是处。

　　他的手心微微出汗，既期待着电视里出现自己的身影，又害怕那期待落空，被后妈再次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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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宁浩家。

　　母亲张华紧紧盯着屏幕，连眼睛都不敢眨。宁振江又点了一支烟，宁浩则还在啃着西瓜。

　　林小波家，新闻联播结束了，开始播天气预报。

　　孙秀芬显得有些不耐烦，小儿子也吵着要吃零食。

　　林小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来了…来了！”

　　宁浩家，张华低呼一声。

　　两家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天气预报结束，终于到了国内新闻环节。

　　屏幕上出现了九江洪灾的画面，滔天的洪水，漂浮的房屋，解放军战士们奋勇救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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