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反应

　　京城电视台的新闻开始了。

　　“看！是九江抗洪的新闻！”

　　张华激动地喊。

　　宁振江和宁浩也凑近了一些，毕竟是第一次上电视。

　　………………

　　林小波家，孙秀芬也停止了哄孩子，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电视上。

　　林树平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

　　新闻报道着抗洪的进展，各地的支援。然后，画面切换到了一处抢险现场，正是他们那天所在的地方！

　　“爸！妈！是我们！”

　　宁浩一眼就看到了画面角落里，在一群穿着迷彩服的解放军战士之中，几个穿着地方衣服的人，浑身是泥的在雨中扛着沙包奔跑着。

　　里面有自己和父亲，还有旁边同样狼狈的林小波几个人。

　　在一片的迷彩服中，他们几个人的身影是那么的突出，摄像师还特意给了他们几秒钟的特写。

　　“哎呀！真的是！”

　　张华兴奋地拍了下手，

　　“你看你爸，扛着沙袋呢！小浩，你也在那儿！”

　　宁振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嘴上还说着。

　　“瞎咋呼啥。”

　　但那语气里的骄傲却藏不住。

　　而在林小波家，当画面里出现林小波他们几个人的身影时。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虽然脸上身上全是泥水，虽然雨中那扛着沙包向前奔跑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林小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是我！爸！妈！是我！”

　　林小波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电视里的自己，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孙秀芬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嘴巴微张，脸上的不屑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她真的看到了那个平时在她眼里“没出息”的继子，出现在了京城电视台的新闻里，和解放军战士们一起，扛着沙袋，脸上是汗水和泥水，眼神却很坚定。

　　林树平也愣住了，他看着电视里的儿子，又看看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儿子，眼神复杂。

　　突然，画面一转，切换到了空中视角。

　　一位女记者的声音带着现场的嘈杂和沉重在解说：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九江下游附近的洪水情况，可以看出大部分的房屋已经被淹没的只剩下了屋顶，水面上还有被淹死的家禽家畜尸体和大量杂物………

　　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小女孩。”

　　电视里女记者的声音突然拔高，镜头里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洪水中紧紧的抱着一棵树干，小小的身体，半个身子都在洪水里，看上去随时会被洪水吞噬。

　　“哎呀！还有个孩子。”

　　张华一拍大腿，心都跟着女记者的声音揪了起来，做了母亲之后，她最见不得这种。

　　这惊险的一幕吓了电视机前所有观众一跳，好多感性些的人都急得要落泪了。

　　就在所有人为小女孩的安危揪心的时候，女记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看，还有一个人。”

　　镜头对准了洪水中那个奋力救人的身影，对准了那棵飘摇的大树和那个小小的身躯。

　　镜头稳稳地捕捉到了他在激流中挣扎前行的姿态。

　　画面中，浑浊的洪水如同野兽，那棵孤零零的大树在水中摇晃。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宁浩。

　　“小浩。”

　　张华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到了儿子在洪水中奋力游动，看到那湍急的水流是如何想要将他卷走。

　　“儿子！”

　　张华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她一把抓住了宁浩的胳膊，虽然知道儿子现在就在自己跟前，但她还是不敢松手。

　　电视里，宁浩艰难地靠近大树，抱住小女孩，……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张华的心。

　　她看到了洪水中的漩涡，看到漂浮的杂物，看到儿子脸上因用力而涨红的面色，看到他护着小女孩时那坚定的眼神。

　　“太危险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要命……”

　　张华的声音哽咽了，眼眶瞬间红了。

　　刚才的兴奋和自豪，在看到儿子身处险境的那一刻，被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彻底淹没。

　　她仿佛能感受到那洪水的冰冷，能体会到儿子在水中挣扎的艰辛。

　　张华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那是后怕的泪，是心疼的泪。

　　“妈，你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没事。”

　　宁浩看着母亲满脸的泪水，坐过去揽住了张华的肩膀。

　　张华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

　　“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要是出事……叫妈怎么活……还有你，振江，你怎么能看着儿子跳下去的……”

　　宁振江默默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沙哑：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儿子。”

　　电视里，新闻还在继续，

　　接下来还有对宁浩等人的采访，但张华的已经没有那么兴奋激动了。

　　记者的声音响起。

　　“当时洪水那么危险，是什么让你敢于跳下去救人，当时心里怎么想的？”

　　“当时哪想敢不敢啊——就看见那小丫头在水里扑腾，跟片叶子似的。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先替我做了主，‘扑通’就下去了。

　　后来爬上岸才后怕，心说要是脚滑被卷走，我妈得哭晕在灶台前。”

　　张华刚止住眼泪，听到这话直接拍了宁浩一巴掌。

　　这个破孩子。

　　随后采访了宁振江几句，问他作为群众参与抗洪的感受。

　　宁振江的回答很朴实：“没啥说的，这么多百姓在后面呢，家都要没了，总得干点啥。”

　　然后，镜头又转向了旁边的林小波和大壮几人。

　　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累，林小波的声音有点喘，但很清晰。

　　“我……我就想着，身后要是我家，我得保护我的家人，我还有爸、妈和弟弟要保护。”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看了镜头之外，像是在对着家里的人说。

　　画面很快切走了，继续报道其他内容。

　　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但宁浩家和林小波家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

　　宁浩家，三个人都激动地讨论着刚才的画面，张华说宁浩和宁振江上电视还挺精神，宁振江则点评着当时的情况，宁浩则又拿起了一块西瓜啃，

　　而林小波家，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林小波站在那里，看着电视，又看看父亲和后妈。

　　他看到父亲林树平脸上那层厚厚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眼神里多了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认可？

　　而孙秀芬，那个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后妈，此刻正呆呆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惊讶，还有一丝……愧疚？或者说是重新审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林小波的心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简单的高兴，而是一种积压了很久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随着电视上自己的身影，彻底释放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腰杆从来没有这么挺直过。他，林小波，不是孬种，不是没出息！他也能做大事，也能上京城的电视！

　　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让他的眼眶有点发热。

　　“咳……”林树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看了看林小波，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一些，“行，小子，这次……干得不错。”

　　孙秀芬也像是回过神来，她放下怀里的小儿子，站起身，走到林小波身边，虽然还有些不自然，但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刻薄，甚至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小波，你……你刚才在电视上，挺……挺像样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累坏了吧？妈……我去给你切点西瓜。”

　　一句“妈”，让林小波的心头猛地一颤。他看着后妈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那背影似乎也不再像平时那样充满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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