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暂居梧桐楼，步步惊心藏半妖

　　痛！

　　刺骨的疼痛，从背脊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冷青璃的意识，是被活活痛清醒的。

　　她摔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浑身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骨头缝里都在嘶喊着酸麻。

　　手腕上，那圈深色的丝线安安静静地缠着，看似平平无奇。

　　可在冷青璃眼中，那不是线，而是一道烧红的烙铁，一道封印着洪荒巨兽的符咒！

　　神秘人说，锁住不该有的东西……

　　这根线锁住的，哪里只是那双会暴露身份的妖瞳！它锁住的，是那些汹涌的、带着滔天血腥气的记忆！

　　那不是堤坝，那是一个囚笼！

　　囚笼里，关着一只足以将她灵魂都撕碎的野兽！

　　她刚才，只是用指甲轻轻勾了一下，就差点被那破笼而出的凶物，啃食得尸骨无存！

　　冷青璃扶着床沿，双腿打着颤，好不容易才站稳。

　　就在这时——

　　“咔哒。”

　　院外，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子弹，瞬间在死寂的夜里炸开！

　　冷青璃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是夜祁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凭着血脉的本能，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到极致，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蹲下身，从窗纸的破洞向外窥探。

　　院里，梧桐树的影子在惨白月光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那块“镇妖”石碑，就立在影子的尽头，碑上两个血红大字在夜色中沉淀成暗黑色，像一双永远不会闭上的，属于阎罗的眼睛！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是错觉吗？

　　她不敢放松，瞳孔紧缩，盯着院外。

　　几秒后，一道黑影，贴着院墙的外沿，无声滑过！

　　不止一个人！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脚下的军靴踩在湿滑的碎石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是夜祁的亲兵！

　　这不是巡夜！他们的路线，分明是绕着梧桐楼的外墙，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冷青璃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

　　她不是被收留，甚至不只是被囚禁。

　　她是……被看押着。

　　这栋梧桐楼，不是牢笼，而是一个放在明面上的饵！

　　夜祁把她放在这里，放在这块“镇妖”碑前，就是要让所有藏在暗处的眼睛都看着——看他夜祁，如何处置一只“妖”！

　　“小姐,您没事吧？”

　　身后，碧梧带着警惕的声音,悄然响起,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轻声道:“督军的人刚把梧桐楼围了起来，在外面守着。”

　　冷青璃被她扶着带离窗边，“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听见，被看见。”

　　“那……那我们怎么办啊……”碧梧一下子没有了应对的法子。

　　怎么办？

　　冷青璃也不知道。她像一只误入蛛网的蝶，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身上的丝线缠得更紧，直到窒息。

　　她安抚地拍了拍碧梧的后背：“没事，先去睡吧。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他就找不到由头下手。”

　　冷青璃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夜，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可她知道，那些眼睛，从未离开。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圈丝线，又看了看自己光洁的指尖。

　　盛唐古宅，玄甲少年，染血的横刀……

　　那些是记忆。是这具身体里，被这根丝线“锁住”的，属于“妖”的东西！

　　一个荒唐又疯狂的念头，像一簇鬼火，在她冰冷死寂的心底，猛地窜了起来！

　　既然这根线不能碰，碰了就是万劫不复。

　　那……如果不碰它呢？

　　如果，只是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些能引起“共鸣”的旧物，从那囚笼的缝隙里，窥探一丝一毫的过往呢？

　　夜祁想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她自己，又何尝不想？！

　　与其像砧板上的鱼肉，被动地等待着未知的审判，不如主动掀开这血淋淋的真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像藤蔓般疯狂生长，瞬间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

　　冷青璃站起身，目光如电，在昏暗的房间里飞快扫过。

　　桌椅，妆台，字画……

　　她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了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梳妆台上。

　　那是一面西洋风格的雕花铜镜，镜面模糊，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像一只沉睡巨兽的独眼。

　　就是它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面镜子。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她伸出右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慢慢地，慢慢地，朝着那片蒙着灰尘的镜面，探了过去。

　　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阴寒，顺着她的指尖猛地窜遍全身！那不是冷，那是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死气！

　　她猛地缩手，却已来不及！

　　她下意识地看向镜子，想擦去灰尘看清里面的东西。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那布满灰尘的镜面上，根本不需要擦拭，已然映出了一张脸——她的脸！

　　惨白，惊恐。

　　还有一双……在黑暗中，正散发着妖异浅金色光芒的瞳孔！

　　妖瞳！

　　它自己显现了！

　　不！不对！

　　冷青璃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镜中！

　　镜子里的她，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影！

　　一个身着玄色软甲的少年，就站在她的背后，那张俊美而悲伤的脸，正是她记忆碎片里的那个人！

　　“谁？！”

　　冷青璃头皮炸裂，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空气和堆叠的家具！

　　她的心跳几乎停滞，浑身血液逆流！

　　她机械地，一寸寸地，将头转了回去，再次看向那面诡异的铜镜。

　　他……还在！

　　那玄甲少年依旧站在她的身后，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急切，他仿佛拼尽了全力，才将自己的影像投射在这面镜子上！

　　他看着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瞬，他猛地抬起手，用食指，重重地按在了镜子的内侧！

　　滋啦——

　　一抹刺目的血红，在他指下绽开！

　　他竟用自己的血，在镜子内部，飞快地写下了两个字！

　　那字迹扭曲而疯狂，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替我……”

　　替我什么？！

　　冷青璃的呼吸彻底停滞，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血字，想要看清他接下来要写什么！

　　然而，就在第三个字的笔画刚刚落下一点时——

　　吼！！！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暴虐与邪恶的嘶吼，毫无预兆地在冷青璃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镜子里，玄甲少年的身影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

　　无数道漆黑如墨的触手，从镜子的四面八方疯狂涌出，如跗骨之蛆般瞬间缠上了他！

　　“不——！”

　　他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呐喊，整个人被那些黑色触手，连同那未写完的血字，一同残忍地、寸寸撕裂，拖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镜面，瞬间恢复了那片死寂的、蒙尘的模样。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噗通！

　　冷青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瞳孔涣散，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她没有看见，在她手腕上，那圈深色的丝线，此刻正微微散发出一股几乎看不见的黑气，像一条苏醒的毒蛇，缓缓游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恶念的音节，顺着那黑气，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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