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后的狂欢，失败的美学

　　“ 我宣布，全员放假三天！“

　　此言一出，整个工作室的空气，都凝固了三秒钟。

　　所有人都像是中了石化魔法，呆呆地看着林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猴子第一个从石化状态中解除，当场就炸了。

　　“放假？！”

　　他一个箭步冲到林默面前，唾沫星子横飞。

　　“默哥！你没发烧吧？！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放假的时候吗？”

　　“投资人72小时的最后通牒就挂在那！天穹的刀就悬在我们脖子上！我们的游戏现在就是个植物人！”

　　“你让我们，去放假？！”

　　“这跟49年加入国军有什么区别？！”

　　胖子也放下了手里刚拆开的一包薯片，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默哥……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躺平了？”

　　“虽然我也很想休息，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不是应该通宵开会，研究对策吗？”

　　陈阳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里，充满了理性的困惑。

　　“从危机管理的角度分析，你的决策，不符合任何逻辑模型。”

　　“目前的最优解，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包括你，集中全部的精力，在剩下的六十几个小时里，不眠不休，拿出一个哪怕只是理论上可行的技术预案，先稳住David。”

　　“放假，只会让情况，雪上加霜。”

　　连苏轻语都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她相信林默不会无的放矢，但她也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即将沉船的时刻，宣布开派对的船长，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林默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

　　他看到了猴子脸上的焦躁。

　　看到了胖子眼中的迷茫。

　　看到了陈阳眉宇间的困惑。

　　也看到了苏轻语那隐藏在清冷外表下的，一丝动摇。

　　他知道，团队的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底。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被“Morpheus”、“天穹”、“撤资”这些东西给塞满了。

　　就像一台被病毒占满了内存的电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这时候，去谈什么解决方案，去打什么鸡血，都没有用。

　　必须，格式化。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林默忽然问道。

　　“马天宇啊！”猴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天穹！”胖子补充道。

　　“是时间和钱。”陈阳冷静地说。

　　林默摇了摇头。

　　“不。”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是我们的思维定势。是被‘Morpheus’这种成熟的工业化插件，所惯出来的，一种‘懒惰’。”

　　“我们习惯了有一个现成的工具，告诉我们，动画应该这么做，流程应该是这样。”

　　“当这个工具被抽走，我们就集体瘫痪了。”

　　“因为我们已经忘了，在没有这些昂贵工具的时候，游戏，最开始，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

　　林默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所以，我让你们放假。不是放弃。”

　　“是让你们，从这个‘必须解决问题’的牛角尖里，钻出来。”

　　“忘掉Morpheus，忘掉天穹，忘掉那该死的72小时。”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说着，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第一届幻境工坊·无用设计大赛】

　　众人面面相觑。

　　“Ga Ja(游戏创作马拉松)”陈阳第一个反应过来。

　　“没错。”林默打了个响指。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自由组合，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一个东西来。”

　　“没有主题限制，没有技术要求，没有商业考量。”

　　“只有一个核心规则。”

　　林默顿了顿，用马克笔，在“无用设计大赛”的下面，重重地写下了这次Ga Ja真正主题。

　　【失败的美学】

　　“我要你们，去创造‘失败’。”

　　“做一个走路永远同手同脚的角色。”

　　“写一个按跳跃键，就会在原地爆炸的程序。”

　　“画一个五官完全错位的，丑到惊天动地的怪物。”

　　“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做出什么‘好’东西，而是要做出最有趣的‘坏’东西，最华丽的‘失败品’！”

　　“彻底放飞自我，去玩，去犯错，去做所有‘正确’的开发流程里，绝对禁止你们去做的事情！”

　　整个工作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默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住了。

　　这……这算什么？

　　破罐子破摔？

　　行为艺术？

　　在公司生死存亡的关头，老板组织员工，集体摸鱼，比赛谁做的垃圾更“艺术”？

　　这传出去，马天宇怕是都要笑掉大牙。

　　“那什么……默哥，”猴子试探性地问道，“这比赛，有奖品吗？”

　　“有。”林默点头。

　　“最终评选出的‘最失败’作品，其创作者，可以获得工作室楼下‘老王烧烤’，一个星期的，无限畅吃权。”

　　“……”

　　猴子张了张嘴，想吐槽，却发现无力吐槽。

　　这奖励，也太他妈……接地气了。

　　荒诞。

　　太荒诞了。

　　但不知为何，当“无限畅吃”这个词从林默嘴里说出来时，工作室里那股凝重到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绝望气氛，却悄然消散了一丝。

　　是啊。

　　反正都已经到绝境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默哥顶着。

　　那还不如，就陪他，疯一把。

　　“行！不就是比谁更烂吗？这个我擅长啊！”猴子一拍大腿，第一个响应，“我早就想做一个游戏，主角的所有攻击，打的都是自己人！”

　　胖子也眼睛一亮：“那我要做一个吃东西的游戏，但是每一次吃，都会掉血！”

　　陈阳推了推眼镜，虽然依旧觉得这事儿离谱，但也默默打开了电脑，开始构思一个“数值绝对崩坏，一级小兵能秒杀最终Boss”的系统。

　　大家，就这么半推半就，又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戏谑，开始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无用设计大赛”。

　　第一天，工作室里充满了各种古怪的笑声和哀嚎。

　　猴子做的“背刺队友模拟器”，让胖子当场跟他真人PK。

　　陈阳的“数值崩坏RPG”，一级史莱姆追着满级勇者满世界跑。

　　压抑了许久的阴云，仿佛真的被这场荒诞的狂欢，冲淡了不少。

　　只有苏轻语。

　　她没有参与这些胡闹。

　　她只是打开了一个空白的场景文件，将那个T-pose的“灰烬”模型，放到了场景中央。

　　她什么也没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失去了灵魂的，僵硬的躯壳。

　　她想抓住点什么。

　　抓住那种，名为“失败”的感觉。

　　两天过去了。

　　当所有人都已经玩疯了的时候，苏轻语，找到了正在研究“如何让代码产生最多BUG”的胖子。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专注的光。

　　“胖子，我想要他跳一支舞。”

　　她指着屏幕上那个T-pose的骑士。

　　“一支……跳得非常、非常失败的舞。”

　　“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线突然全断了那种感觉。”

　　胖子挠了挠他那鸡窝似的头发，看着屏幕上那一堆自己故意写出来的，五颜六色的错误代码。

　　“断了的木偶？那不就是一滩烂泥吗？”

　　“这怎么用动画做？我们现在连正常的都做不了。”

　　苏轻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一个无人可见的世界。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无比执拗的弧度。

　　“谁说要用动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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