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困兽谋定连环策，夜探钢巢遇故人

　　新换的舱室比之前的钢铁囚笼多了几分“文明”的气息：两张还算干净的铁架床，一张固定在墙上的折叠小桌，一个与船体供水系统相连的简陋洗手池，甚至还有一个发出嘶嘶噪音的、老旧但尚能制冷的壁挂式空调。舷窗被厚重的防暴玻璃和外侧的金属格栅封死，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翻滚的雾气和水光。门依旧是厚重的钢铁，外面有守卫规律的脚步声。

　　食物被送来了——装在一次性餐盘里的、寡淡但管饱的航海餐：炖得稀烂的豆子、几片硬面包、一瓶饮用水。味道不敢恭维，但对饥肠辘辘的三人来说，已是雪中送炭。王胖子吃得狼吞虎咽，苏晚晴吃得心事重重，林凡则细嚼慢咽，每一口都像在计算着什么。

　　【系统2.03：食物分析：碳水化合物与植物蛋白为主，微量盐分，无明显有毒或致幻成分。水质检测：符合船舶淡化水基本标准，含微量氯，可饮用。环境监控：舱室内未发现隐藏摄像头或录音设备（基于常规频段扫描），但通风管道结构存在潜在声波传导可能。门外守卫为两人，轮换间隔约四小时，装备自动步枪，训练有素。船体内部电磁环境复杂，存在大量设备干扰，本系统对外围探测能力受限。】

　　“归档者”……维克多。林凡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和那个男人的每一句话。他们表现得像是有原则的信息掮客，但骨子里的冷酷和对全局的掌控欲，隔着眼镜都能感受到。交出硬盘或许能换一时平安，但将如此重要的筹码完全交予一个不明底细的势力，无异于将命门拱手让人。更何况，硬盘里不仅有“三角制药”的罪证，或许还隐藏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系统2.03所提及的“深层次逻辑结构”或“隐藏协议”，那可能才是“归档者”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不能交，至少不能完整地交。但要如何在这艘武装到牙齿、航行于茫茫大海的钢铁堡垒里，保住硬盘，甚至反客为主？

　　“我们得把数据分开。”林凡放下水杯，压低声音对苏晚晴和王胖子说，“硬盘里的核心证据和可能隐藏的关键数据，必须想办法提取备份，或者藏到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然后，交出一个经过处理的、看起来完整但缺失关键部分的‘硬盘’给维克多。”

　　“分开？怎么分？备份到哪？”王胖子差点噎住，含糊不清地问，“咱们现在除了这身衣服，啥也没有啊！手机、手表、首饰全被收走了！”

　　苏晚晴也蹙着眉：“就算有设备，这船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怎么操作？而且，维克多的人肯定在破解那个背包的防护，我们时间不多。”

　　“设备……”林凡的目光缓缓扫过舱室。铁架床、小桌、洗手池、空调、照明灯……都是固定在船体上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盏发出稳定嗡嗡声的壁挂式空调上。

　　“胖子，你懂点水电，看看那个空调，内部结构怎么样？有没有可能……利用它的电源和内部空间，临时接驳一个微型存储设备？”林凡问道。王胖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早年跟着亲戚干过装修，对电路管道有些了解。

　　王胖子凑过去，眯着眼看了看空调外壳的螺丝和通风口：“老式的船用分体机，外壳应该能拆。里面肯定有主板和供电模块。但要接存储设备……需要焊点，需要接口，还需要一个能读取写入的微型控制器……咱们现在连个螺丝刀都没有啊！”

　　“工具和零件，可能需要‘借’。”林凡若有所思，“这艘船这么大，肯定有维修舱、工具间、或者堆放电子废料的地方。守卫虽然严密，但总有死角和规律。”

　　“凡哥，你想溜出去？”王胖子脸都白了，“这可不是拍电影！外面那些家伙一看就是专业的！”

　　“不是硬闯，是寻找机会。”林凡摇头，“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这艘船的布局，人员的活动规律，监控盲区，最重要的是……维克多把我们的背包放在哪里破解。如果能接触到那个地方，或许有机会。”

　　他看向苏晚晴：“晚晴，你心细，记忆力好。接下来送餐、守卫换班、甚至可能维克多再次召见的时候，尽量多观察。通道走向、门牌标识、人员服装和装备细节、他们交谈的关键词（哪怕听不懂全部），任何信息都可能有用。”

　　苏晚晴用力点头：“我明白。”

　　“那我们具体怎么干？”王胖子虽然害怕，但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也努力镇定下来。

　　“第一步，确定背包位置和破解进度。这可能需要‘听’和‘看’。”林凡指了指通风管道，“这些老式船舶的通风系统往往连通许多舱室，声音传导有时会很清晰。我们需要监听。胖子，你耳朵灵，待会儿贴着通风口仔细听，特别是换班前后、夜深人静的时候。”

　　“第二步，摸清附近环境，寻找可能的工具来源和藏匿点。这个需要我们三个配合，利用一切外出的机会观察。”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林凡的眼神变得锐利，“如果可能，我们需要一个‘内应’，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制造混乱、转移视线的事件。”

　　“内应？这船上我们认识谁？阿海他们？我看他们自身难保！”王胖子嘀咕。

　　林凡没有回答，他走到舷窗边，望着外面被雾气笼罩的、模糊的船体轮廓和远处海面隐约的粼光。维克多提到阿海三人会“另行安排”，他们的下场恐怕不会好。但这艘船上，除了武装人员和维克多这样的管理者，必然还有维持船只运转的普通船员、厨师、清洁工、技术员……这些人未必都是“归档者”的核心成员，或许有机会。

　　时间在等待和焦灼中缓慢流逝。送晚餐的守卫依旧沉默寡言，放下餐盘就走。王胖子按照林凡的吩咐，将耳朵贴在通风口格栅上，努力分辨着管道深处传来的、混杂在引擎轰鸣和船体吱嘎声中的细微人语和动静。

　　入夜，船上的活动似乎减少，但守卫并未松懈。昏暗的舱室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王胖子偶尔调整姿势的窸窣声。

　　就在林凡靠在床上闭目养神，梳理计划时，王胖子突然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有发现。

　　林凡和苏晚晴立刻凑到通风口旁。

　　只听通风管道深处，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因为距离和管道结构，听得不甚真切，但关键词依稀可辨：

　　“……A3区……机房……隔离屏蔽……”

　　“背包……防护层……非标准加密……”

　　“维克多先生要求……尽快……无损提取……”

　　“需要……特殊适配器……库存没有……可能要去……下层备品库……”

　　A3区机房！背包在那里！正在尝试破解，但遇到了麻烦，需要特殊适配器，可能要去下层备品库寻找！

　　宝贵的信息！

　　林凡迅速在脑海中勾勒。A3区，听起来像是某种功能区域的编号。机房，很可能就是进行数据破解和技术作业的地方。下层备品库，可能是存放备用零件和工具的地方。

　　“下层备品库……”林凡低声重复，眼中光芒闪动。这可能是获取工具的机会，也可能……是遇到其他非武装船员的地方。

　　他正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信息，舱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不是送餐时间。

　　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林凡先生，维克多主管请你过去一趟。”

　　又来了。这次是单独召见。

　　林凡对苏晚晴和王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监听和警惕，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拉开舱门。

　　在两名守卫的押送下，林凡再次穿过那迷宫般的、弥漫着各种气味的钢铁走廊。这一次，他们走的路线似乎不同，经过了一些标有“设备间”、“配电室”字样的舱门，空气里的机油和臭氧味道更浓。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看起来更厚重、带有电子门禁的金属门前。守卫刷卡，门滑开，里面是一个类似小型会议室或办公室的空间，灯光比走廊明亮许多，有一张会议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些海图和看不懂的仪表盘。维克多正坐在会议桌一端，面前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赫然放着林凡那个黑色背包，但背包的防水外层已经被小心地切开了一部分，露出里面复杂的防震结构和内胆。

　　看到林凡进来，维克多示意他坐下，然后指了指背包：“林先生，我们的技术人员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你的防护措施非常……专业，不是市面上的常规产品。我们不想冒险暴力破解。所以，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他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林凡，屏幕上显示着硬盘连接后出现的加密界面，要求输入一组复杂的密码或插入特定的物理密钥。

　　“告诉我访问方式，或者，把密钥交出来。”维克多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这是展现我们‘互信’的第一步。”

　　林凡看着屏幕，又看了看被拆开的背包，心脏抽紧。他们果然卡在这里了。这给了他一点时间，但也将压力直接顶到了他面前。

　　“密钥不在我身上。”林凡缓缓说道，“是一种生物特征与动态密码结合的方式。需要我的指纹、虹膜，以及一个只有我知道的、随时间变化的算法生成的临时密码。我需要一台能联网计算那个算法的设备，或者……”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或者，你们把硬盘暂时还给我，我用我自己的方法解锁后，再交给你们。反正我人在船上，跑不掉。”

　　这是冒险的试探。如果维克多同意，他就有机会接触硬盘，进行备份或做手脚。如果不同意……

　　维克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凡，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和背后的意图。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会议室侧面的另一扇小门（似乎是通向内部工作区的）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杯咖啡。

　　当那人抬起头，将咖啡放在桌上时，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对方穿着普通的船员工装，脸上也有些疲惫和污迹，但那个轮廓，那个眼神……

　　是李文龙！

　　那个在槟城救过他们、又神秘消失在采石场混乱中的私家侦探兼前调查记者——李文龙！他竟然在这艘“信天翁号”上！而且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服务人员？

　　李文龙也看到了林凡，他的眼神在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但立刻被他以惊人的控制力压了下去，迅速低下头，放下咖啡，转身就要离开，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只是送了一次普通的饮品。

　　但林凡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眼神交流。李文龙在这里！他显然不是自愿的，很可能也是被“归档者”控制或利用了！

　　维克多似乎对李文龙的出现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仍在林凡身上。

　　李文龙的突然出现，像一颗投入棋盘的意外之子，瞬间搅乱了林凡所有的计划和判断。

　　这个“归档者”的船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李文龙是敌？是友？还是另一个身不由己的囚徒？

　　林凡看着李文龙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等待答复的维克多和那个等待破解的硬盘。

　　棋局，骤然变得复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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