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锦上添花与娘家算盘

　　宫里的赏赐一路敲锣打鼓地送进沈府时，沈家大伯母孙氏正在为儿子的聘礼单子发愁。

　　“老爷，你说这李家门第清贵，聘礼若是太俗气了，怕被看轻；可若是……”孙氏的话音未落，就被外头的喧哗声打断。

　　管家连滚带爬地进来，脸上又是惊又是喜：“老爷，夫人！宫里……宫里沈才人派人送赏赐出来了！”

　　“什么？”沈文斌（沈桃大伯父）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

　　孙氏也愣住了，手里的茶盏差点没端稳：“宫里？桃丫头？她……她能往外送东西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当初沈桃入选，他们虽觉脸上有光，但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这个自幼安静、性子怯懦、除了容貌出众几乎别无长处的侄女能在波谲云诡的后宫站稳脚跟。沈桃刚进宫那会儿，孙氏私下没少跟丈夫感叹：“桃儿那孩子，模样是没得说，可那性子……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怕是福薄，死得更快。可惜了那张脸喽！”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不仅悄没声地升了才人，如今竟还能往宫外娘家送东西了！这得是稍微得了点脸面，手里有点权柄，并且懂得经营的人才能办到的事啊！

　　两人赶紧整理衣冠，迎了出去。内务府的太监宣了沈才人的“恩赏”，单子一念，孙氏的眼睛就亮了。

　　苏锦、杭缎、宫造金银锞子、几样精巧却不逾制的金玉首饰……这些东西，正是他们眼下最需要的！既体面，又实用！

　　箱笼最上面，还放着一封简单的家书。字迹算不上多好，但工整干净：

　　“侄女桃顿首大伯父安好：宫中一切尚安，蒙陛下、皇后娘娘恩典，赏赐些许用物。桃身处宫闱，无用之处甚多，念及堂兄正值佳期，特拣选部分，送至家中，或可用于聘仪，略尽绵力。桃在宫中必当谨言慎行，望大伯父勿念。”

　　信很短，语气恭谨，没有任何炫耀或请托，只表达了“我挺好，东西给你们用，我会乖乖的”。

　　沈文斌拿着这薄薄的信纸，看着眼前这些价值不菲的物品，一时间竟百感交集，鼻尖有些发酸。

　　汗颜！真是汗颜！

　　他身为长辈，在京为官，未能给宫中的侄女多少庇护，反而先收到了侄女的“孝敬”。这孩子，在那种吃人的地方，不但活下来了，似乎……还过得不错？甚至有余力反过来帮衬家里？

　　一种混合着愧疚、欣慰、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振奋情绪，涌上沈文斌心头。

　　送走了内务府的人，孙氏抚摸着那光滑如水的缎子，喜得见牙不见眼：“哎呀呀，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不对，是锦上添花！老爷您看，这料子多好！正好给节儿做几身见人的新衣裳，下聘时也多几分底气！”

　　沈文斌捻着胡须，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他比夫人想得更深一层。侄女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并且知道维系家族，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她并非池中之物，至少，不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丫头了。这背后的圣心、她在宫中的处境，都值得重新评估。

　　“桃丫头……不，沈才人，这是在向娘家示好，也是告诉我们，她在宫里并非全然无依。”沈文斌沉吟道，“这些东西送得及时，也送得巧妙。看来，我们这位侄女，在宫里长进了不少啊。”

　　孙氏此刻满心都是如何用这些东西在未来的亲家面前长脸，闻言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我就说桃儿是个有福气的！当初她进宫，我就说她准能出息！”她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惋惜”，转而开始夸耀自己的“先见之明”。

　　“赶紧的，”孙氏指挥着下人，“把这些料子都收好，尤其是那匹雨过天青的，留着给节儿做直身！还有这些金银锞子，正好可以用来打点，或者放在聘礼盒里充门面！”她围着那几箱赏赐转来转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些资源，在议亲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沈文斌看着夫人喜不自胜的样子，摇了摇头，却也露出一丝笑意。不管怎么说，这对沈家，对节儿的婚事，都是好事。宫里的沈才人，从此不再是一个遥远的符号，而是一个真正开始与家族产生良性互动的存在了。

　　“夫人，往后宫中再有信来，或是节儿在朝中……与沈才人相关的事，需得多加上心了。”沈文斌嘱咐道。

　　孙氏忙不迭应下：“老爷放心，我省得！桃儿如今可是我们沈家的贵人！”

　　这一刻，沈桃在沈府的地位，因着这批“及时雨”般的赏赐，悄然发生了转变。从那个“可能活不长”的可怜侄女，变成了需要认真对待、甚至可能带来更多利益的“沈才人”。

　　而在宫里的沈桃还不知道她在宫外的投资，第一步，算是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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