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骚扰”和打闹

　　云顶酒店的图书馆位于酒店西翼，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空间。与外界图书馆的明亮喧闹不同，这里的光线是恒定的、柔和的暖黄色，高大的红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墨水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的宁静气息。环境极其安静，只能偶尔听到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林砚和苏清阮一前一后走进图书馆。林砚目标明确，径直朝着标注着“秘闻与图腾”区域的深处书架走去。苏清阮则像只闲逛的猫，看似随意地跟在后面，目光在琳琅满目的书脊上扫过。

　　林砚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几本关于古老符号学和归墟传说杂录的厚重典籍。他抱着书，找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立刻沉浸其中，指尖划过泛黄书页上那些扭曲的图案和晦涩的注释，眼神专注。

　　苏清阮也拿了一本《星象与禁忌关联猜想》，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但她显然没林砚那么投入，看了没几页，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先是故意用脚尖，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林砚的小腿。

　　林砚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苏清阮立刻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眨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有、虫、子。”

　　林砚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儿，苏清阮又拿起桌上备用的便签纸，揉成一个小纸团，趁林砚不注意，精准地丢到了他正在阅读的书页上。

　　林砚看着那个碍事的小纸团，沉默地将其拂开。

　　苏清阮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忍笑忍得很辛苦。

　　第三次，她直接伸过长腿，用穿着酒店一次性拖鞋的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了林砚的鞋面上，还故意碾了碾。

　　这次林砚终于放下了书，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到底想干嘛？”

　　苏清阮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笑了出来，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喂，林医生，你看书的样子，像块木头，一点表情都没有，多无趣啊。姐姐我这是在帮你活跃气氛，防止你变成面瘫。”

　　林砚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淡淡开口：“你很闲？”

　　“是啊，”苏清阮理直气壮地点头，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看他，“‘断念剪’坏了，暂时不用花心思温养。新得的……嗯，暂时也没头绪。可不就闲下来了嘛。”

　　她话里有话，眼神若有似无地瞟过林砚锁骨的位置，又很快移开。

　　林砚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但他没接话，只是重新拿起书：“那就找点正事做。”

　　“正事就是看你啊。”苏清阮接得顺溜，语气带着调侃，“研究一下我们林大医生这块木头，到底是怎么在副本里大杀四方的。”

　　林砚决定不再理会她。他发现跟这个女人斗嘴，最终吃瘪的往往是自己。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书中的古老符号上，尤其是那些与“平衡”、“审判”、“天秤”相关的记载，试图找到与自己星纹和审判之钉的关联。

　　苏清阮见他又不理自己，撇撇嘴，也拿起自己的书翻看起来。不过她看得很随意，时不时就会抬头瞄林砚一眼，或者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安静的角落里，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苏清阮似乎从书中找到了什么。她放下笔，拿起那张便签纸，推到林砚面前。

　　林砚抬眼看去，只见便签纸上画着一个简单的、由两条平行线和一个连接符号组成的图案——正是星座符号中的“双子”。旁边还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双生之影，镜映之我。福兮祸兮？”

　　他目光在那个符号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字好丑。”

　　苏清阮正有点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闻言一愣，随即没好气地撇撇嘴，用气音反驳：“啊对对对，我字丑，就你林医生字好看，行了吧？”

　　“嗯，”林砚居然真的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却笃定，“当然。”

　　苏清阮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下意识地在桌子底下，用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林砚的小腿，以示不满。

　　林砚挨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只是翻了一页书。

　　苏清阮以为他默认吃亏了，刚有点小得意，结果下一秒，自己的小腿就被不轻不重地回踢了一下。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林砚，对方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书，仿佛刚才那一下不是他干的。

　　嘿？还还手？

　　苏清阮不服气地又踢了过去。

　　林砚几乎是同时，也再次回敬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里，在宽大书桌的遮挡下，像两个不服输的小学生一样，你踢我一脚，我回你一下，动作都不重，带着点幼稚的较劲意味。

　　苏清阮踢到第五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压抑着低低的笑声。她感觉自己在干一件特别傻但又莫名有点开心的事。

　　林砚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翻书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松动。

　　这场无声的“脚部战争”持续了七八个来回，最终以苏清阮先收回脚，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肚子，低声嘟囔了一句“幼稚鬼”而告终。但看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显然并没真的生气。

　　林砚也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孩子气互动。

　　经此一闹，之前那点因为探讨“双子”符号而产生的微妙凝重气氛，反而消散了不少。苏清阮心底那丝不确定和隐忧，似乎也被这幼稚的玩闹冲淡了一些。

　　她看着对面恢复冷峻侧脸的男人，心里嘀咕：这块木头，有时候也挺……哼。

　　苏清阮收起了之前玩笑的神色，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探询，她用指尖点了点那个符号，低声道：“刚看到的，觉得有点意思。据说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可能会看到……另一个自己。或者说，潜藏在影子里的那一面。”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你说，要是哪天我突然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比如……特别冷酷，或者特别话痨，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林砚的视线依旧落在书页上，仿佛随口回应，声音平淡无波：“不会。最多打醒你。”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方案。

　　苏清阮闻言，刚才那点因为分享隐秘而产生的小心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火。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出手，精准地找到林砚胳膊内侧最柔软的那块软肉，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

　　“嘶——” 林砚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气，书本都差点脱手。那一下可是实打实的疼。

　　他皱眉看向行凶者。

　　苏清阮拧完还不解气，收回手，没好气地瞪着他，压低声音斥道：“打你个头！打女人啊？林砚你要不要脸！”

　　她气得脸颊微微鼓起，像是塞了两颗小包子，眼神里满是“你居然敢这么想”的控诉。

　　林砚揉了揉被拧疼的地方，看着苏清阮这副气呼呼的模样，沉默了两秒，才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是你先动的手。” 意思是，他还没实施“打醒”计划，她就先进行了物理攻击。

　　“我那叫提醒！提醒你懂不懂！”苏清阮强词夺理，但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下手有点重，语气稍微弱了点，“再说了，谁让你说那种话……活该！”

　　她嘴上不饶人，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刚才拧过的地方，担心是不是真拧红了。

　　林砚没再跟她争辩“打醒”和“拧人”哪个更过分这个问题。他只是重新拿起书，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放心，真到那时候，我会用更温和的方式。”

　　至于什么是“更温和的方式”，他没说。

　　苏清阮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悻悻地收回目光，也拿起自己的书，小声嘀咕了一句：“算你识相……”

　　经这么一闹，刚才那点探讨“另一个自己”的沉重氛围算是彻底被冲没了。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微妙的、夹杂着幼稚斗嘴和无声默契的状态。

　　角落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以及窗外永恒不变的、作为背景的微弱光线。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砚合上了手中的典籍。他找到的有用信息不多，大多是一些模糊的传说和猜想，唯一比较明确的一条记载是：【审判之力，需以“罪业”为薪柴。无罪而审，必遭反噬。】

　　“罪业”……这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审判之钉的力量，并非可以随意动用。

　　他看了一眼对面还在专注阅读的苏清阮，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苏清阮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嗯，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穿过一排排沉默的书架，即将走到门口时，苏清阮突然停下脚步，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灰色笔记本，随手塞给了林砚。

　　“喏，这个你拿回去看看。”她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递过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刚才在角落里看到的，里面有些关于‘印记’和‘共鸣’的胡思乱想，虽然写得乱七八糟，但说不定对你有用。”

　　林砚接过笔记本，入手微沉，封皮是某种粗糙的皮质，很有年代感。他翻开一看，里面是某种狂乱而潦草的手写体，记录着一些关于不同“印记”之间可能存在的能量共鸣和相互影响的猜想，虽然不成体系，但角度颇为奇特。

　　这显然不是图书馆的公有藏书。

　　“这是……”林砚看向苏清阮。

　　苏清阮已经转身朝外走去，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捡的。放着也是落灰，你爱看不看。”

　　林砚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默默将其收好。他明白，这恐怕是苏清阮用自己的方式，在分享一些她可能也不确定、但觉得对他有用的信息。

　　回到房间走廊，两人在各自房门前停下。

　　“谢了。”林砚开口道。

　　苏清阮拿出房卡，刷开405的房门，回头冲他笑了笑，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熟悉的、带着点幼稚调侃的表情：“光口头谢谢可不够，林医生。下次副本，记得多挡在我前面，就算报恩了。”

　　说完，她也不等林砚回应，便闪身进了房间。

　　林砚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手里握着那本颇有分量的灰色笔记本。

　　苏清阮这个女人，看似玩世不恭，满嘴跑火车，心思难以捉摸，但在关键时刻，却总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和最决绝的行动，甚至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传递可能至关重要的信息。

　　她就像一本包装华丽却内藏玄机的书，每一页都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内容。

　　林砚刷开房门，走了进去。

　　休整期的时间在缓缓流逝，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背负的秘密，也在这种看似平淡的日常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窗外的黑暗依旧，但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比以往更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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