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衙门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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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盐运司衙门坐落于城东,朱漆大门庄重肃穆,门前的石狮威风凛凛,门楣上高悬着“盐运使司”四个鎏金大字。这里是江南盐政的核心枢纽,平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今日却格外安静。

  沈清鸢一行人抵达时,衙门大门紧闭。

  周震上前敲门,许久之后,侧门才裂开一条缝,露出门房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今日衙门放假休息,各位改日再来吧。”

  “放假?”周震亮出腰牌,“杭州守备周震,奉旨协助调查盐税案,速速开门!”

  门房脸色骤变,连忙说道:“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侧门又关上了。大约等了一刻钟,大门才缓缓开启。

  一个身着从六品官服的中年人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不知周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下官是盐运司经理赵文。”

  “赵经历,孙副使可在?”周震问道。

  “孙副使……今日身体不适,在家休养。”赵经历眼神闪躲,“周将军若有要事,不妨改日再来?”

  “改日?”沈清鸢上前一步,亮出顾太傅的令牌,“我们是奉旨查案,耽搁不得。孙副使不在,衙门里总还有其他主事的人吧?”

  赵经历看到令牌,脸色变了变:“这位是……”

  “沈清鸢,奉顾太傅之命,协助调查江南盐税案。”沈清鸢直视着他,“赵经理,请带路吧,我们要查看盐税账册。”

  “这……”赵经理面露难色,“账册属于机密,没有孙副使之命,下官不敢……”

  “顾太傅的令牌在此,如同太傅亲临。”顾言蹊也走上前,“赵经历是要抗命吗?”

  赵经历额头上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说:“不敢,不敢……只是……只是账房今日也放假,掌管钥匙的刘主事不在……”

  “无妨。”沈清鸢淡淡地说,“赵经历带我们去账房就行,门锁我们自己开。”

  话说到这份上,赵经理无法再推脱,只得硬着头皮带路。

  一行人走进衙门。衙门内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几个衙役在打扫,看到他们,都纷纷低头避开。

  账房位于二进院的东厢,果然上着锁。沈清鸢示意后,周震的亲兵上前,一刀劈开了铜锁。

  推开门进去,账房里摆放着十几排架子,上面堆满了账册。灰尘积得很厚,像是许久没人来过了。

  “账册都在这儿了。”赵经理说道,“各位请自便。”

  沈清鸢扫视了一眼,走到最近的架子前,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开。账目这些账册杂乱无章,字迹潦草,显然是敷衍了事之作。

  她接连翻了几本,皆是如此。

  “赵经理,这些账册是何时的?”

  “是……是今年的。”

  “今年的账册竟写成这般模样?”沈清鸢冷笑一声,“盐运司的账房先生都是如此办事的吗?”

  赵经理干笑着说:“这个……下官也不太清楚,账房之事一向是刘主事负责。”

  “那刘主事在哪里?请他过来。”

  “刘主事……告假还乡了。”

  “真巧。”顾言蹊淡淡地说道,“孙副使病了,刘主事还乡了,偌大一个盐运司就只剩赵经历一个能主事的?”

  赵经历擦着汗,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衙役冲了进来,手持棍棒,将账房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身着校尉服色,正是昨天在青峰山见过的李校尉。

  “什么人竟敢擅闯盐运司重地!”李校尉大声喝道。

  周震上前说道:“李校尉,不认识本将了?”

  李校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说:“原来是周将军。不过周将军是杭州守备,管不到扬州的事吧?盐运司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各位离开!”

  “我们是奉旨查案。”沈清鸢举起令牌。

  “奉旨?”李校尉嗤笑一声,“圣旨呢?拿出来看看!没有圣旨就是假传圣旨!来人,把这些擅闯官衙的贼人拿下!”

  衙役们正要上前。

  “我看谁敢!”周震拔出刀,他的亲兵也纷纷拔刀。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萧煜缓步走了进来。他今日身着皇子常服,玉带蟒袍,不怒自威。

  李校尉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七……七殿下?”

  萧煜走到沈清鸢身边,环顾众人,说道:“本王奉父皇之命南下巡查盐政。怎么,李校尉要连本王一起拿下?”

  李校尉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卑职不敢!卑职不知殿下驾到,罪该万死!”

  衙役们也都纷纷跪下。

  萧煜不理会他们,走到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就是盐运司的账册?”他将账册扔在地上,“混乱不堪,漏洞百出!赵经理,你们盐运司就是这样办事的?”

  赵经历吓得浑身发抖,说道:“殿下息怒,这……这是下面的人没做好,下官一定严查……”

  “严查?”萧煜冷笑一声,“是该严查。不过不是查下面的人,而是查你们这些当官的!”

  他转向沈清鸢,说道:“沈姑娘,顾公子,你们继续查。本王倒要看看,这盐运司的账到底烂到何种程度!”

  有了萧煜坐镇,再无人敢阻拦。沈清鸢和顾言蹊开始仔细检查账册。

  然而越查越让人惊心。账目不仅混乱,很多关键数据都对不上。盐引发放数量与盐场产量相差了三成,税收记录与入库记录相差了四成……

  “这些账册都是假的。顾言蹊低声说道:“真正的账册,必定被藏起来了。”

  沈清鸢点头,望向赵经理,问道:“赵经理,真正的账册在哪里?”

  赵经理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就是真的……”

  “是吗?”沈清鸢从怀中掏出在山洞找到的暗账副本,“那这个呢?这可是我们在青峰山找到的,上面记录的内容可和这些账册大不相同。”

  赵经历看到暗账,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萧煜说道:“赵经理,你若如实招来,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执迷不悟……贪污盐税,那可是死罪。”

  赵经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跪地哭喊道:“殿下饶命!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真正的账册……在孙副使的书房暗格里!”

  “带路!”

  一行人来到孙世杰的书房。书房十分宽敞,布置得极为奢华,有紫檀书案,黄花梨书架,墙上还挂着名家字画。

  赵经历走到书架前,转动一个花瓶。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本账册。

  沈清鸢拿起一本翻开,这才是真正的盐运司账册。上面记录清晰,数据详实,与假账有着天壤之别。

  顾言蹊快速翻阅后说道:“这些账册,足以证明盐运司这些年贪墨税银超过五十万两。其中二十万两,注明‘送京’。”

  “送京……”萧煜眼中寒光一闪,“送给谁?”

  赵经理颤抖着说道:“下官……下官并不知晓,都是孙副使亲自处理的……”

  “孙世杰现在在哪里?”

  “在……在城西的别院。”

  萧煜吩咐道:“周将军,带人去请孙副使。就说本王有请。”

  周震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候,沈清鸢继续查看账册。在一本毫不起眼的流水账里,她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记录:三个月前,有一笔五万两的银子,从盐运司账上转出,收款方是“江南春茶庄”。

  江南春……王明远的茶庄。

  沈清鸢把账册递给顾言蹊,说道:“顾公子,你看看这个。”

  顾言蹊看了之后,皱起眉头:“盐运司的钱,为何会转到茶庄?”

  沈清鸢沉吟片刻道:“或许……茶庄只是个中转站。王明远走私的不只是茶叶,还有盐。江南春茶庄,可能就是走私网络的一环。”

  正说着,周震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

  周震说:“殿下,孙世杰的别院……人去楼空。管家说,孙世杰昨夜就离开了,不知去向。”

  “跑了?”萧煜冷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传令下去,全城搜捕孙世杰!封锁城门,严查出入!”

  命令刚下达,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一个亲兵冲进来,喊道:“殿下,不好了!衙门被官兵包围了!”

  众人走到窗前,只见衙门外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官兵,足有数百人,个个弓上弦,刀出鞘。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四品武官服色的将领,骑在马上,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盐运司发生暴乱,本将奉知府之命前来平乱!速速开 “开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扬州知府?沈清鸢心中一沉。知府是王明远的姐夫,与孙世杰同属一伙。

  “知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围困皇子?”萧煜面若寒霜,径直走到门口。

  那将领看到萧煜,先是一愣,但仍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此事与您无关。卑职是奉知府之命,捉拿擅闯官衙、伪造证据的贼人。请殿下不要阻拦。”

  “贼人?”萧煜冷笑一声,“你说的可是本王?”

  “卑职不敢。”将领低下头,随即手一挥,喝道:“弓箭手准备!”

  官兵们立刻张弓搭箭,齐齐对准衙门。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约有百人的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将领,须发花白,不怒自威。

  “住手!”老将勒住马,大声喝止。

  那将领看到来人,脸色骤变:“杨……杨总兵?”

  来者正是江南总兵杨勇,他掌管江南各省军务,是周震的顶头上司。

  杨勇下马,走到萧煜面前,单膝跪地:“末将杨勇,参见七殿下。末将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杨总兵请起。”萧煜将他扶起,问道:“你怎么来了?”

  “末将接到周将军的密信,得知扬州有变,便连夜从金陵赶来。”杨勇起身,看向那将领,厉声说道:“张参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子动武?”

  张参将冷汗直下:“总兵大人,卑职……卑职是奉知府之命……”

  “知府?”杨勇冷笑一声,“知府如何管得了军队?谁给你的兵权?说!”

  张参将不敢作答。

  杨勇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萧煜说道:“殿下,末将已经控制了扬州四门,知府衙门也派人看守住了。孙世杰和知府,一个都跑不了。”

  “有劳杨总兵。”萧煜点头示意。

  局势瞬间逆转。张参将带来的官兵见势不妙,纷纷放下武器。

  杨勇命人将张参将拿下,又派人去抓捕知府和孙世杰。

  回到衙门内,杨勇这才仔细打量沈清鸢和顾言蹊:“这两位便是沈姑娘和顾公子吧?周震在信中都提及了,二位为查盐税案,出生入死,老夫钦佩。”

  “总兵大人言重了。”沈清鸢和顾言蹊回礼道。

  “并非言重,而是实话。”杨勇正色说道,“江南盐政的弊端,老夫早有听闻,但碍于职权,无法插手。如今二位和七殿下揭开了这个盖子,实是为江南百姓除去了一大祸害。”

  有了杨总兵的协助,事情顺利了许多。当天下午,孙世杰在试图出城时被抓获。扬州知府也在府中被捕。

  盐运司衙门成了临时办案场所。萧煜、沈清鸢、顾言蹊、周震、杨勇五人组成查案组,连夜进行审讯。

  孙世杰起初还嘴硬,但当沈清鸢拿出山洞里的暗账、张主事的册子,还有从书房找到的真账册时,他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孙世杰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交代了一切:如何伪造盐引,如何勾结土匪(实为官兵假扮劫盐,如何贪墨税银,又如何给太子上供……每一笔,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三年,我一共给太子送了二十五万两银子。”孙世杰颤抖着声音说道,“每次都是太子派心腹来取,有时是太监,有时是侍卫……我都记在册子里了。”

  “太子知道这些钱的来历吗?”萧煜问道。

  “知道……他当然知道。”孙世杰苦笑着回答,“第一次送钱时,我还战战兢兢,怕太子怪罪。结果太子收了钱,只说了一句‘江南的事,你看着办’。从那以后,我就明白……可以放手去做了。”

  录完口供并画押后,孙世杰被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扬州知府也招认了罪行,承认收受孙世杰和王明远的贿赂,并为他们提供庇护。

  至此,江南盐税案的主犯全部落网。

  深夜,众人回到住处。尽管身心疲惫,但心情却十分激动。

  “有了这些口供和证据,太子难辞其咎。”顾言蹊说道,“只是……皇上会如何处理呢?”

  “父皇最痛恨贪腐。”萧煜沉声说道,“尤其是涉及军国大事的贪腐行为。盐税关乎国库收入,太子如此行事,父皇不会轻易饶恕。”

  沈清鸢却想得更为长远:“殿下,此案牵扯面太大,恐怕不会公开审理。皇上为了皇室的颜面,可能会……压下一些事情。”

  萧煜陷入了沉默。他明白沈清鸢说得没错。废太子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父皇不会轻易做出决定。最大的可能是,惩处孙世杰等贪官,对太子申斥一番,罚俸禁足,也就了事了。

  “但至少,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会受到重大打击。”顾言蹊说道,“清流言官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太子的名声算是毁了。”

  的确如此。太子失德,储君之位便不再稳固。这对萧煜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萧煜说道,“证据和口供要尽快送到父皇手中。”

  众人都表示同意。

  夜里,沈清鸢独自站在院中。事情告一段落,但她心中并未感到轻松。

  扳倒了孙世杰,打击了太子,看似取得了胜利。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太子不会坐以待毙。他会如何反击?朝中那些太子党羽,又会有怎样的动作?

  还有……萧煜。

  这次南下,萧煜冒险前来,救了她,还参与了查案。这意味着,他与太子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回京之后,他将面临更为激烈的斗争。

  “沈姑娘。”萧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

  “殿下还没休息?”

  “睡不着。”萧煜望着夜空,“在思索回京后的事情。”

  “殿下有所担忧?”

  “担忧你。”萧煜转头看向她,“这次你立了大功,也成了太子的眼中钉。回京之后,他一定会进行报复。”

  沈清鸢微笑着说:“殿下不必为我担忧。我有顾太傅庇护,又有清鸢阁和济世堂作为立足之地,太子想动我,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

  “殿下,”沈清鸢打断他,“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何种后果,我都愿一力承担。倒是殿下,还需更加小心才是。太子此次吃了大亏,必定会想方设法对付您。”

  萧煜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说道:“我知晓。我会多加小心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月光倾洒在庭院之中,宛如水霜般清冷。

  “清鸢,”萧煜突然开口,“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我想向父皇请旨。”

  “请什么旨呢?”

  “请旨……娶你为妃。”

  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沈清鸢望着萧煜,他眼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并非玩笑。

  “殿下……”

  “我知道,此时说这话不合时宜。”萧煜握住她的手,“但我不想再等了。此次南下,看到你遭遇危险,我才明白……我不能失去你。清鸢,嫁给我,好吗?”

  他的手温暖且有力。沈清鸢心中思绪翻涌,既有感动,又有犹豫,还有……不安。

  “殿下,我乃商贾之女,身份低微,配不上……”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萧煜坚定地说道,“父皇那里,我会去恳请。母妃那里,我也会去说明。清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愿意吗?”

  愿意吗?

  沈清鸢暗自问自己。她对萧煜,确实怀有感情。但这些日子,她也见识到了皇室斗争的残酷。嫁给皇子,意味着更深地卷入政治旋涡,意味着失去自由,意味着……

  “殿下,”她轻轻抽回手,“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他明白,不能逼迫她。但他已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娶她为妻。

  夜风吹过,带来了秋天的凉意。

  沈清鸢望着萧煜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要嫁给他吗?

  她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无论嫁与不嫁,她都不会再做那个任人摆布的沈清鸢。

  这一世,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回京的路途,还很漫长。

  而前方,还有更大的风浪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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