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孤云凌霄

　　孤云阁的晨雾带着海盐的咸腥与死寂的湿冷，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缠绕在纪禾浸透了露水的长靴底端，每一步都留下转瞬即逝的深色印记。

　　他沉默地伫立在第七座巨大的元素炮基座前，粗糙的炮身冰冷刺骨，铭刻着岁月的痕迹与伤疤。

　　这处凹陷是三年前台风留下的，当时的工匠用普通铁矿补了缺口，此刻正泛着不祥的灰黑色，显然已经被海水腐蚀。

　　这东西算是废了。

　　“赵昂。”

　　纪禾的声音被海风撕得有些散

　　“属下在。”

　　一直落后他半步的赵昂立刻应声，这位年过五旬的千岩军高层将领，鬓角已染风霜，但身形依旧挺拔如孤云阁的礁石。

　　他迅速翻开随身携带的特制防水账本，从枫丹采购的钢笔握在手里，悬于纸面。

　　“记下来，所有元素炮的炮管都需要检修，如果有暗伤直接更换。”

　　赵昂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的命令如同刀刻斧凿。

　　纪禾弯下腰，凑近炮口仔细检视着炮膛内部的状况”

　　锈迹斑斑，但结构尚算完整。

　　“如果没有外伤还能用，”

　　直起身，语气没什么起伏

　　“当初设计这一批原始型号的时候就考虑了孤云阁的极端环境，加入了抗蚀合金涂层。可惜…”

　　他拍了拍冰冷的炮身

　　“服役快十年了，老东西，该进熔炉回炉重造了。”

　　“接下来三个月要全面排查军备情况，新式装备的更换也要提上日程。”

　　赵昂在账本上写得飞快，笔尖划破纸页的声音顺着海风飘走，显得不是很清晰：

　　赵昂的笔速更快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谨慎地提醒：

　　“大人，玄铁的产量…一直受限。”

　　“层岩巨渊的主矿脉被深渊污染封锁后，我们的主要来源就只剩下轻策庄的零星矿点和黑岩厂的库存，缺口巨大……”

　　“那就让商队去枫丹买。”

　　纪禾打断他，指向远处海面上停泊的巨大货轮，码头上的起重机正吊装货物

　　“月港每年吞吐的摩拉如恒河沙数，我们创造如此巨量的财富，不是为了供养玉京台上那些尸餐素位的蠹虫修园子、办宴席、买古董的！。”

　　赵昂点头称是，他是千岩军的高层，知道的东西不多也不少。

　　在纪禾上位这么多年里，璃月的军费开支从最开始的不到半成提升到了三成。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又没有几个人要面对什么。

　　在这种氛围下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硝烟，人心蠢蠢欲动。

　　看样子，这柄重锤终于要落下了。

　　纪禾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正在擦拭炮管的士兵喊道

　　“小子，你这炮膛擦的差不错。”

　　那士兵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抹布掉进海里：

　　“回…回大人，按规程擦了三遍！”

　　“规程？”

　　纪禾拿起旁边的校准仪，屏幕上的指针歪歪扭扭

　　“那这玩意儿怎么显示偏差三度？真打起来，你的炮弹是想炸鱼还是想炸自己人？”

　　他把校准仪扔给赵昂。

　　“让校准班的人重新培训，不合格的全调去扛炮弹——什么时候能闭着眼睛把指针校到零，什么时候再回来。”

　　士兵脸涨得通红，纪禾却没再看他，转身往孤云阁深处走。

　　早在十年前整个孤云阁就被纪禾列为军事禁区，特别是孤云凌霄秘境所在的小岛。

　　镇海军的大本营就被设立在这里，为此纪禾做了不少工作。

　　比如说服当时的七星请帝君下令，让仙人出手，用洞天之法改造了整个秘境。

　　当初设立镇海军用的名义是镇守东南部海域，促进蒙德、稻妻、须弥、纳塔四国海运秩序稳定。

　　实际上在纪禾设想中镇海军的成立就是为了奥赛尔，把总部设立在他头顶就一个意思。

　　要么镇海军丧失战斗能力、撤销队伍编制，要么奥赛尔重新被镇压。

　　为此这些年增加的军费有一半以上是投入了这支军队之中。

　　这是未来对奥赛尔战争中的第一道防线。

　　没错，纪禾把第一道防线设立到奥赛尔屁股后面。

　　帝君想看大戏，那演员们就需要卖力一点。

　　对着石壁上的凹槽按上掌印，岩纹如活物般流转，秘境的大门缓缓洞开，露出里面的繁忙景象。

　　里面不是战斗台跟地脉古树，而是一片灯火通明、充斥着金属轰鸣与整齐口令声的繁忙地下世界

　　这方秘境被仙人们扩建的很大，有地脉支持的情况下远比尘歌壶稳定，所以武器装备的研发与制造有一部分就在这里。

　　赵昂跟进来时，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有人在向纪禾禀报最新的进度：

　　“最新生产的传奇级战舰已完成海试，舰载主炮威力喜人，单发秒杀丘丘人王者还有盈余，目前已编入舰队。”

　　“冠名级母舰岩王帝君号编队目前已经完善，归终号编队目前已完成三分之二，若陀号主体也即将完成建设。”

　　“第二防线的海上基地建设基本完成，目前正在进行设备跟武器安装。”

　　“基地弹药库储备燎原系列元素导弹数量已达上限，加入深渊物质和流明石萃取能量的特殊弹头也已入库。”

　　“这些……”

　　赵昂听着深渊物质弹头的声音，声音发紧。

　　“深渊力量极不稳定又具有侵染性质，上次试爆……”

　　想到了未来可能的战场就在璃月近海，赵昂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

　　纪禾却不是很在乎。

　　“那不是更有杀伤力？至于污染，活着才配谈污染。”

　　从副官手里接过镇海军的训练记录，几个不合格的评价让他脸色有点难看。

　　这几个不合格代表着后面又要多不必要的牺牲跟损失，甚至极端一点...

　　“你不会以为普通的元素力量能给魔神带来伤害吧。”

　　把训练记录扔回副官手里，他的态度已经表达了一切。

　　要么加练，要么换人。

　　主官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

　　“纪禾大人，后面一定加强训练。”

　　“不用了，几个烂柿子再怎么捏也是烂柿子，这几支连队全部淘汰掉就好了。”

　　语气很温和，就是说出的话太过残酷，毕竟这里不是千岩军。

　　纪禾不再看他，转向负责法阵运转的负责人

　　“凌霄计划完成的程度怎么样了？”

　　这是纪禾准备的最极端、也是代价最为惨烈的后手。

　　其核心是利用孤云阁下方地脉的特殊节点以及帝君神力铸造的牢笼。

　　把两者通过特殊法阵连接改造，然后将海量的地脉能量汇聚、压缩、束缚在一个半天然的超巨型法阵中。

　　这股力量积蓄到现在是十分恐怖的，整个孤云阁现在就是一个炸弹。

　　以至于能感知到地脉的无相之岩这些年一直在躁动，想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

　　如果真到了事不可挽回的时候，孤云奇景就只能在璃月历史中回顾了，不过璃月港大概也要重修。

　　毕竟经过测算，这东西到时候掀起的巨浪可比奥赛尔掀起的小水花强多了。

　　真引爆了这玩意，别说璃月港，就是稻妻的离岛都得考虑是不是要防台防汛。

　　真正天地同寿的招式，也是作为璃月执政敲打自己的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东西需要配合其他政策食用。

　　比如：璃沙郊、遁玉陵的新城计划。

　　让大批量的青壮年劳动力在无形大手下开始迁徙

　　只能说移霄导天真君在魂归天空岛多年后还在庇护璃月的子民。

　　当然，如果用不到也无所谓，法阵有引流出口，切断地脉联系缓慢释放，用在镇海军日常也不会浪费摩拉。

　　新城池的建设也是在计划之中，后续归离原也要重新开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照计划进行，璃月子民还是太少，缺耗材。

　　“引信的能量填充率刚过七成。”

　　研究人员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负责灌注地脉能量的工匠说，再有五年左右会达到极限。”

　　“计划更改，让他们加快。”

　　纪禾的指尖在报告上划过，对地脉流动的速率变化快速的记在心里。

　　“请仙典仪前，必须达到九成。”

　　他顿了顿，补充道

　　“告诉他们，要是耽误了工期，就把他们全家迁去层岩巨渊，那里的地脉也不错，还有污染可以他们慢慢填。”

　　纪禾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这座充斥着金属、能量与铁血意志的地下堡垒。

　　走出秘境大门时，日头已毒辣地爬到了头顶，炽热的阳光驱散了海雾，却驱不散纪禾身上那股沉甸甸的阴冷。

　　自己大概率是当不成什么正经主角了，但是有当反派的潜质。

　　“赵昂”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的有点冷。

　　“层渊小组跟夜兰那边的名单拟好了吗？”

　　从怀里贴身的内袋中，郑重地取出两份用火漆密封的薄薄文书，双手奉上：

　　“回大人，已初步拟好，请您过目。”

　　纪禾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念。”

　　“遗珑阜千岩军统领及其麾下三名副官、辉山厅负责人及其直属亲信七人、银原厅负责人及其核心账房三人、月海亭秘书小组、还有……”

　　接着，他拆开第二份印有总务司秘密情报机构徽章的火漆，这份名单更短，但分量更重：

　　“十大家族的王、柳、季、方四家，七星，七星中开阳、天玑。”

　　念到这里，赵昂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王家在南码头私藏最新武器，柳家与愚人众的商会有生意往来，季家在巨渊事故中故意延迟了救援，开阳...”

　　纪禾站在礁石上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望向璃月港，商船往来如织，玉京台的飞檐在阳光下泛着金辉。

　　繁华如旧，革命维新。

　　赵昂离开了，年纪大了有点虚，站一会就满头大汗，所以纪禾宽宏大量的让他先行离开。

　　然后从袖中取出随身带着的笔，在刚刚呈上的那份名单末尾，添上了一个新的名字。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所以离开孤云阁的纪禾没回玉京台，乘战舰转道去了无妄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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