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蜀中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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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十五年,十一月初五,酉时,四川,青城山,玄都观。

  暮色如血,浸染着青城山连绵的翠色。玄都观坐落在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坳,道观不大,看似古朴,但此刻观门紧闭,周遭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沉寂,唯有山风穿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悲泣。**

  观内,一间陈设简陋却异常洁净的静室中,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的老道,正盘坐在蒲团上,对着面前香案上一盏孤灯,手指缓缓拨动着一串紫黑色的念珠。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他便是玄都观的观主,道号“玄真”。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不问世事、潜心修道的方外之人。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秋水”组织在蜀中的重要人物,代号“玄”。**

  几日前,他接到了从京师传来的最高级别警讯,“乙三”线暴露,“风”和“雷”将至。这意味着京城的布置遭受重创,“水镜”先生的大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而他这里,这座看似平静的道观,很可能将成为下一个风暴眼。

  “师父。”一名年轻的道童悄无声息地走进静室,低声道,“山下的眼线传来消息,成都方向…有大队官军出动,看旗号,是王守仁的人。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玄真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来得好快。”他的声音平静,“知道了。让观中所有人,按照第三套预案,准备吧。”**

  “是。”道童躬身退出。**

  玄真抬起头,望向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位身着宫装、面容绝美却眼带哀愁的女子,与陈静之在皇陵地宫所见的那幅,一模一样。“娘娘…”他低声自语,“三十年了…看来,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不过您放心,老奴…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护着小主人,完成您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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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日,戌时,成都,四川总督行辕。

  王守仁一身便服,站在巨幅的蜀中地图前,目光紧紧锁定在“青城山”的位置。他的面容依旧平和,但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大人,”一名身着软甲的将领禀报道,“按您的吩咐,三千精锐已经秘密集结完毕,分作三路,从不同方向悄然接近青城山。当地卫所也已接到密令,封锁了所有上下山的要道。”

  “好。”王守仁点头,“告诉弟兄们,此行目标,是一座名为‘玄都观’的道观。观中人等,极有可能是蜀逆余党,甚至是‘秋水’的重要人物。行动务必隐蔽,不可打草惊蛇。若遇抵抗…”他顿了顿,“格杀勿论,但要尽量留下为首者的活口。”**

  “末将遵命!”将领领命而去。

  王守仁走到案前,拿起那封陈静之用最快信鸽送来的密信,又看了一遍。“‘乙三’启。‘风’已动,‘雷’将至。速往青城,会合‘玄’。”这短短的讯息,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水镜”在京城受挫后,果然将重心转向了蜀中,而这个“玄”,显然是其在蜀地的关键人物。**

  “来人。”他唤道。**

  “卑职在。”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备马。”王守仁披上大氅,“我要亲自去一趟青城山。”

  “大人!”亲卫一惊,“此行危险,您乃一省总督,不可亲涉险地!”**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王守仁的目光投向西方沉沉的夜色,“‘水镜’…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夜幕完全降临时,王守仁只带了数十名最精悍的亲兵,悄然出了成都城,直奔青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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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六,子时,青城山,玄都观。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三路官军已经悄然抵达预定位置,将玄都观所在的山坳团团围住。山林间,只有虫鸣和风声,一片死寂。**

  王守仁已经赶到了前线,隐蔽在一处岩石后,借着稀疏的星光,观察着不远处那座黑黝黝的道观。道观静悄悄的,没有灯火,仿佛里面的人都已经沉睡。

  “大人,”带队的将领低声道,“兄弟们都已就位,是否…”**

  “再等等。”王守仁摇头,“不对劲。太安静了。”他的目光扫过道观周围,“派两个人,摸过去看看。”**

  两名身手矫健的斥候借着夜色和地形掩护,狸猫般接近了道观的院墙。片刻后,其中一人回来,脸色难看地禀报:“大人,观里…没人!是座空观!但是…在后殿发现了一个地道入口,还有…”他顿了顿,“地上有新鲜的血迹和打斗痕迹。”**

  “空观?地道?”王守仁心头一沉,“不好!我们来晚了!快,进去!”

  官军迅速冲入道观。果然,观内空无一人,但桌椅翻倒,器物散乱,地上还有几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显然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杀。**

  在后殿的神像后,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赫然在目,里面散发出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

  “追!”王守仁毫不犹豫,“他们跑不远!”

  一队精锐士卒点燃火把,率先钻入地道。王守仁紧随其后。地道狭窄曲折,但修凿得很是齐整,显然不是临时所为。地面上,还有清晰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

  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水声。出了地道,竟是一处隐蔽的山涧,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借着火把的光芒,可以看见溪边的乱石滩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有的穿着道袍,有的则是普通百姓装束,但手中都握着兵刃。

  “是我们的人!”一名将领蹲下检查,脸色一变,“是提前埋伏在山下的弟兄!他们…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的!”**

  王守仁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玄”不仅提前得知了消息,还在撤离的同时,反过来伏击了负责封锁的官军!这个对手,不仅狡猾,而且心狠手辣!**

  “沿着血迹和脚印,继续追!”王守仁咬牙道,“他们带着人,跑不快!”**

  果然,沿着山涧向上游追了不到半里,前方传来了隐约的打斗声和呼喝声。官军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只见前方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上,数十名黑衣人正护卫着几辆蒙着油布的马车,与另一伙身着各色服饰、但同样凶悍的人马激战正酣。那伙人看装束,竟然有苗人,有汉人,还有几个面目深邃、似乎是西域胡人!而在战团的中央,一名身着青色道袍、手持长剑的老道,正与一个身材高大、面目阴鸷的中年男子厮杀,两人身手都极为不凡,剑光刀影,招招凶险。

  “是‘玄’!”王守仁一眼认出了那个老道,“围上去!一个不许放走!”**

  官军的加入,顿时改变了战场的形势。那伙衣着混杂的人马看到官军,发出一阵怪叫,攻势更加疯狂,显然是想要突围。

  “保护马车!”那中年男子一刀逼退玄真,厉声喝道,“‘风’,带人断后!‘雷’,跟我走!”**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身形瘦削、面蒙黑巾的人影尖啸一声,率领一部分黑衣人疯狂地扑向官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那中年男子(“雷”)则与另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巨斧的壮汉(“风”?),护着那几辆马车,向着山涧上游的密林疾退。**

  “想走?”王守仁冷哼一声,“弓弩手!”**

  数十名弓弩手张弓搭箭,一阵箭雨泼洒过去。那“风”怒吼一声,挥动巨斧,竟然将大部分箭矢格开,但还是有几支射中了马匹和车夫。一辆马车失控,翻倒在地,油布掀开,露出里面堆放的物事——竟然是一口口沉重的箱笼,以及…几个被捆绑塞口、身穿华服、面露惊恐的男女!**

  “是蜀王府的人!”一名见过蜀王家眷的将领惊呼。**

  原来,“水镜”不仅要转移重要物资,还想带走蜀王的家眷!这是要留作人质,还是另有图谋?**

  “救人!”王守仁当机立断。**

  官军疯狂地扑向那辆翻倒的马车。“雷”和“风”见状,知道带不走所有人了,对视一眼,竟然丢下其他马车和部下,只带着最前面一辆看似最重要的马车,在少数亲信的护卫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冲进了黑暗的密林。

  “追!”王守仁岂肯放过,亲自率领一队精锐追了上去。**

  而此时,玄真已经被官军团团围住。他身边的黑衣人已经死伤殆尽,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道袍染血。**

  “玄真道长,”王守仁留下一部分人围住他,自己继续追击,临走前沉声道,“放下兵刃,本官或可在陛下面前,为你求一条生路。”**

  “生路?”玄真惨然一笑,“自从三十年前,老道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想过要什么生路。”他抬头,望向夜空,“娘娘…老奴…尽力了…”**

  说完,他猛地一转手中长剑,竟然向着自己的脖颈抹去!

  “拦住他!”一名将领急喝。**

  但已经晚了。剑锋划过,血光迸现。玄真的身体缓缓倒下,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嘴角却挂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王守仁听到身后的动静,心中一叹,但脚步未停,继续追入密林。

  林中地形复杂,黑暗中不时有冷箭射出。追了约莫两三里,前方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和人的惊呼。

  “不好!是断崖!”**

  王守仁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冲过去。只见前方是一处陡峭的山崖,那辆马车已经冲出了崖边,正在坠落!“雷”和“风”以及几名亲信站在崖边,看着坠落的马车,脸上露出绝望和疯狂的神色。

  “不能留下活口!”“雷”厉喝一声,竟然转身,率领剩下的人,向着追来的官军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一场短促而惨烈的厮杀后,“雷”和“风”以及他们的部下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王守仁走到崖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心情沉重。那辆马车里,到底装着什么?是“水镜”本人?还是…那批失踪的传国玉玺碎片?

  “大人,”一名将领前来禀报,“抓到几个活口,是那伙衣着混杂的人里的苗人和胡人。他们说…是受一个中间人雇佣,来这里接应一批‘重要货物’,但具体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中间人?”王守仁目光一凝。

  “是,他们形容,是一个说话带着江南口音、自称‘水镜先生信使’的人。”

  江南口音…水镜先生…王守仁的心中,一个模糊的猜测逐渐清晰。

  “打扫战场,清点所有物资,尤其是那些箱笼。”他沉声吩咐,“将抓获的活口,还有蜀王府的家眷,全部秘密押回成都。此地发生的一切,严禁外泄!”

  “是!”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夜的追击与血战,暂时落下了帷幕。但王守仁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水镜”的核心力量遭受重创,“玄”身死,“雷”“风”伏诛,重要物资和人质也损失大半。但“水镜”本人,以及那辆坠崖的马车里的秘密,依旧是个谜。

  而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夜的行动,“水镜”的触角——伸向苗疆、西域、甚至海外的庞大网络,已经初露端倪。**

  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蜀中的这场“惊雷”,变得更加诡谲莫测。**

  王守仁站在晨曦中,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眉头深锁。**

  “看来,是时候…给靖国公和陛下,去一封长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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