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左手剑，寂灭心

　　断崖边，风声呜咽，带着虚空中弥漫的死寂。

　　两名筑基后期的影蚀弟子，一左一右，如同鬼魅般逼近。他们手中的勾魂链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锁链未至，那股阴寒腥臭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

　　墨辰单膝跪地的身影，在巨大的断崖和浩瀚虚空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孤寂与渺小。他右臂软软垂落，灰败死气如同蛛网般向上蔓延，已过肩头，仿佛随时会吞噬他残存的生机。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绝望，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原，以及冰原深处燃起的、决绝的火焰。

　　他看着逼近的敌人，看着那狰狞的哭丧鬼面，看着身后吞噬了云皎皎的寂灭祭坛。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抬起了他的左手。

　　没有剑。他的佩剑早已坠入无尽虚空。

　　但当他的左手抬起，并指如剑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气，骤然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那不是灵力的光华，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意志，是斩破一切虚妄、洞穿所有阻碍的剑意实质化！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剑刃切割，发出细微的嘶鸣。脚下坚不可摧的黑色地面，竟凭空出现了几道发丝般的切痕！

　　“剑意实质？！不可能！你已是强弩之末……”哭丧鬼面瞳孔骤缩，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比那两名筑基弟子更清楚，能将剑意凝练到如此地步，无需凭借法器便能影响现实，这需要对剑道有着何等深刻的领悟！更何况，对方还是在身负重伤、右臂被废的情况下！

　　然而，墨辰用行动回答了他。

　　面对左侧袭来的、毒蛇般窜向咽喉的勾魂链，墨辰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

　　“嗤——！”

　　一道无形无质，却凌厉到极点的剑气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勾魂链的链头之上！

　　没有金铁交击之声，那幽光闪烁的链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汽化！连带着后面一截锁链，也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出手的那名筑基弟子如遭雷击，法器被毁带来的反噬让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

　　几乎在同一时间，右侧的另一条勾魂链已然袭至腰间！墨辰左手手腕微转，化指为掌，掌心向外，对着那袭来的锁链虚虚一按。

　　“嗡！”

　　他身前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那迅疾如电的勾魂链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剑刃的墙壁，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紧接着，链身上传来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噼啪”声，幽绿的光芒急速黯淡，整条锁链表面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纹，随后“嘭”的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倒卷而回！

　　第二名筑基弟子惨叫一声，被自己的法器碎片打得千疮百孔，倒地不起。

　　电光火石之间，墨辰仅凭左手，未移动半步，便以两道无形剑气，摧枯拉朽般毁去两件筑基法器，重创两名同阶修士！

　　这便是剑修之威！这便是墨辰真正的底蕴！即使身陷绝境，即使剑折臂断，他心中的剑，依旧锋芒毕露！

　　“好！好一个玄天宗墨辰！”哭丧鬼面声音阴沉，带着浓浓的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衅的暴怒，“本使倒要看看，你这强提的一口剑气，能撑到几时！”

　　他不再托大，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磅礴的金丹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试图以境界压制墨辰。同时，他手中的白骨拂尘猛地挥出！

　　“万魂哭啸！”

　　霎时间，阴风怒号！无数道灰白色的、扭曲的怨魂虚影从拂尘中冲出，发出刺耳钻心的凄厉哭嚎，形成一股毁灭神魂的音波洪流，朝着墨辰席卷而去！这音波无形无质，却直接攻击识海，最是难防！

　　墨辰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他神魂本就在寂灭死气的侵蚀下摇摇欲坠，此刻受到这专门攻击神魂的术法冲击，更是雪上加霜。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尽是魔音贯脑，几乎要让他心神失守。

　　但他左手的剑指，依旧稳定如山。

　　面对那汹涌而来的神魂音波，墨辰闭上了眼睛。

　　并非放弃，而是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了那并起的左手剑指之上。

　　他的识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柄剑。一柄斩断七情六欲，破灭虚妄恐惧，唯余纯粹与锋锐的心剑！

　　“我心如剑，万邪不侵！”

　　他心中默念，左手剑指对着前方那无形的音波洪流，缓缓划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在他剑指划过的轨迹上，那凄厉的哭嚎音波仿佛遇到了一堵绝对的屏障，纷纷消弭、溃散！就像是烧红的烙铁切入冰雪，无声无息，却势不可挡！

　　以心剑，斩魂音！

　　“什么？！”哭丧鬼面彻底震惊了。他这“万魂哭啸”乃是采集无数生魂炼就的歹毒神通，专克修士神魂，便是同阶金丹也不敢硬接，对方一个重伤的筑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破去？！

　　他哪里知道，墨辰此刻施展的，并非寻常剑诀，而是近乎于“道”的剑意运用，是舍弃了外在形式，直指本源的攻击！这需要何等坚定的道心和强大的意志！

　　破去魂音，墨辰猛地睁开双眼，左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纯白的剑气吞吐不定，锁定了哭丧鬼面！

　　“该我了。”

　　话音未落，他左手剑指疾点而出！

　　“一剑，寂灭！”

　　这一剑，并非他煌煌正大的玄天剑罡，反而带上了一丝……他从那寂灭锁链中感受到的，万物终焉、归于死寂的意境！这是他在绝境之中，于生死边缘，将自身剑意与感受到的寂灭法则强行融合，诞生的近乎于魔道的恐怖一剑！

　　一道灰白色的、毫不起眼的细线剑气，如同跨越了空间，瞬间出现在哭丧鬼面身前！

　　哭丧鬼面亡魂大冒，他从这道剑气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他怪叫一声，将白骨拂尘横在身前，体内金丹疯狂旋转，磅礴的煞力汹涌而出，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黑色光盾！

　　“噗噗噗噗——！”

　　然而，那灰白剑气仿佛无视了这些防御！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光盾，速度几乎没有丝毫减缓，直接点在了那柄白骨拂尘的本体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柄品阶不凡的白骨拂尘，从中断裂！剑气余势不衰，瞬间洞穿了哭丧鬼面的护体煞气，从他右胸穿透而过！

　　“呃啊——！”

　　哭丧鬼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甬道壁上，黑袍被鲜血浸透，面具下的眼睛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右胸那个前后透亮、边缘弥漫着灰败死气的伤口，感觉自身的生机正在被快速剥夺！

　　他，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竟然被一个重伤垂死、右臂已废的筑基修士，一击重创！

　　墨辰保持着出指的姿势，身体微微晃动，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左手的剑意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前倒去。

　　这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神与生命力。右臂的寂灭死气失去了压制，加速蔓延，已经越过了肩膀，向他心脉侵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那沉寂的祭坛方向，血色巨鼎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

　　鼎内世界。

　　云皎皎在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中艰难前行，追魂剑引如同灯塔，指引着方向，也维系着她微弱的生机。

　　突然，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剑意波动，从外界传来！那剑意中蕴含的决绝、寂灭，以及一丝让她心痛的虚弱感，让她瞬间明白——是墨师兄！他在战斗！他在搏命！

　　“墨师兄……”云皎皎心中一紧，强烈的担忧让她几乎窒息。

　　而就在这股剑意波动传来的刹那，她手中的追魂剑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位于这鼎内世界最深处的那个庞大意志，似乎也被这股来自外界的、蕴含着一丝寂灭意境的精纯剑意所触动！

　　“轰隆隆——！”

　　整个鼎内世界剧烈震动起来！暗红色的液体疯狂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正是那沉睡的庞大意志所在！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精纯、都要古老的寂灭本源，如同苏醒的巨龙，从那漩涡中心升腾而起！

　　而云皎皎手中的追魂剑引，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向了那寂灭本源的漩涡中心！

　　“不！”云皎皎惊呼，想要抓住，却徒劳无功。

　　她眼睁睁看着追魂剑引没入那恐怖的漩涡，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将她整个人也卷向了那寂灭本源的核心！

　　危机，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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