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谋划进兵方略

　　黄忠望着亲兵离去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徐康接到木匣时那复杂而沉痛的神情。

　　黄忠沉默片刻，转身对石韬道：“广元先生，严白虎虽灭，然吴郡未平。盛宪、许贡仍据吴县，北部各县亦在观望。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需先生教我。且随我入帐详谈。”

　　帐内，巨大的吴郡地图再次铺开。上面清晰标注着已占领的钱塘、富春、余杭、乌程，以及尚在盛宪、许贡控制下的吴县、娄县、毗陵、丹徒等地。

　　黄忠手指点在地图上，目光锐利，显然早已深思熟虑：“先生，新占四县（钱塘、富春、余杭、乌程）民心未附，根基不稳。我意，大军就此在乌程、余杭一线修整一月！”

　　黄忠见石韬颔首，便继续阐述自己的进攻方略：“利用此一月时间，彻底消化四县，推行主公仁政，招募训练新兵，稳固后方。一月之后，兵分三路，齐头并进！”

　　黄忠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三条进攻路线：

　　1. “第一路，偏师一支，由凌操率领，沿太湖西岸向北，攻略阳羡、毘陵等地，扫清吴县侧翼，切断其与西北联系。”

　　2. “第二路，水军！” 黄忠的手指指向长江口，“命曹礼将军，集结我会稽及新降之水军船队，走海路，入长江，溯流而上，直取丹徒！丹徒乃长江咽喉，若能拿下，则吴郡北部门户洞开，更能威胁广陵（属徐州），意义重大！”

　　3. “第三路，我军主力，”黄忠的手指重重落在吴县南面的由拳、海盐，“由我亲自统领，陈鹏为先锋，自乌程向东，先取由拳，再克海盐，最后北上合围吴县！三路大军，如三把尖刀，定叫那盛宪、许贡首尾难顾，一战定吴郡！”

　　黄忠说完，看向石韬，眼神中带着征询与自信。这套方案攻势凌厉，目标明确，充分利用了地理和水军优势。

　　石韬静静听完，沉吟片刻，并未立刻赞同，而是轻轻摇头，手指点在吴县的位置，缓声道：“将军此策，气势恢宏，若能成功，自是雷霆万钧。然，韬以为，略显急切，且…忽略了最关键之处。”

　　“哦？”黄忠浓眉一挑，并无不悦，他知道石韬必有高见，“先生请直言。”

　　石韬站起身，手指从吴县划过，声音清晰而冷静：“将军，吴郡之核心，不在丹徒，不在由拳、海盐，甚至不完全在于击败许贡的郡兵，而在于吴县本身，在于盘踞吴县、树大根深的吴郡四大姓——顾、陆、朱、张！”

　　石韬目光炯炯地看着黄忠：“此四家，根植吴郡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郡县，影响力无远弗届。盛宪不过傀儡，许贡虽有兵权，然其政令能否通行，赋税能否征收，乃至战时能否得到地方全力支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四家的态度！”

　　“将军若分兵三路，看似四面开花，实则力量分散。尤其水军远征丹徒，风险极大，若有不测，恐损我水军根基。而陆上两路，即便能顺利拿下各城，若吴县四大姓决心支持盛宪、许贡，凭借吴县城高池深，聚集粮草，征发壮丁，足以坚守待援。届时，我军顿兵坚城之下，迁延日久，若北方袁术或荆州刘表有所异动，则大势去矣！”

　　黄忠闻言，神色凝重起来，他并非不知四大家族，只是作为武将，更倾向于军事解决。

　　黄忠沉声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这四大家族向来态度暧昧，骑墙观望，如何才能让他们…倾向我方？”

　　石韬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故，韬以为，方略需稍作调整。核心在于‘慑之以威，怀之以德，迫吴县自乱，引蛇出洞’。”

　　“愿闻其详！”黄忠身体前倾。

　　石韬手指点在地图上，勾勒出新的方案：

　　“第一，大军不必急于北上，而是在乌程、由拳一线陈兵耀武，做出随时进攻吴县的姿态，此为‘慑之以威’。同时，广派哨探，散布消息，言明我军只诛首恶（许贡及少数顽固分子），保全地方，并将在全郡推行交州善政。将此消息，尤其要确保传入吴县四大姓耳中，此为‘怀之以德’。”

　　“第二，水军主力暂不远征丹徒，而是沿太湖巡弋，控制水域，隔绝吴县与外界的部分水路联系，并护送小股部队，对吴县周边乡镇进行有限度的清扫，打击许贡的外围势力，制造恐慌，迫使许贡主动出击，或引发吴县内部矛盾。”

　　“第三，集中主力，暂不分散。若许贡耐不住压力，出城寻战，我军便以逸待劳，在野战中将其主力歼灭！若其坚守不出，则由密探，在吴县内部散播流言，离间四大姓与许贡、盛宪的关系，甚至可以秘密接触四家中较为倾向我方或心怀犹豫者，许以承诺，从内部瓦解吴县的抵抗意志。”

　　石韬最后总结道：“如此，一个月内，我军外示强压，内行分化。待吴县人心惶惶，内部生变，或许贡被迫出战之时，我军再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吴县！届时，或许无需强攻，吴县便可不战而下！此方为上策，既能减少我军伤亡，亦能更快、更彻底地收取吴郡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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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忠听完，抚掌大笑，眼中尽是钦佩之色：“妙！妙啊！广元先生之策，深得‘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精髓！忠一介武夫，只思攻坚拔寨，却不及先生洞悉人心，谋定后动！就依先生之策！”

　　黄忠走到帐外，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将士，以及远处烟波浩渺的太湖，豪气顿生：“传令下去，全军按兵不动，于乌程、余杭一线扎营修整，巩固城防，安抚百姓！”

　　一个月的休整与经营，使得乌程、余杭、富春、钱塘四县新政彻底深入底层，轻徭薄赋让黔首归心，清查田亩虽触及豪强利益，但有雷霆兵威在前，亦无人敢再明面作乱。招募的新兵在陈到（已从丹阳返回）等将领的操练下，已初具阵型，填补了守备的空缺。

　　黄忠立于修缮一新的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台下肃立的精锐之师。经过月余休养，士卒们甲胄鲜明，精神饱满，眼中燃烧着对功勋与新土的渴望。老将军深吸一口气，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兵发由拳、海盐！”

　　没有多余的誓师口号，只有简洁明了的军令。大军如蓄势已久的洪流，轰然开拔。

　　由拳、海盐两城的守军，本就人心惶惶，此前一月间，关于南部四县“仁政”与“雷霆手段”的消息早已传遍。此刻见黄忠大军挟新胜之威，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仅存的一点抵抗意志瞬间冰消瓦解。

　　由拳县令在城头望见“黄”字大纛与如林枪戟，长叹一声，下令开城。海盐都尉试图凭借城防抵抗，被魏延率前锋一鼓登城，斩其旗，夺其门，负隅顽抗者顷刻授首。

　　黄忠用兵，深谙“快、稳”二字。每下一城，立刻分出部分精锐与早已待命的政务僚属接手城防、府库，张贴安民告示，宣布沿用南部四县新政。大军主力不做丝毫停留，向吴县开拔，将消化与治理的后事留给政务僚属。此举虽分薄了些许兵力，却确保了战线的稳固与后方的安宁，避免了因贪功冒进而导致的战线过长、后方不稳。

　　数日之内，黄忠主力已连克两城，兵锋直指吴郡心脏——吴县。大军在距城三十里处，择一傍水高地，依兵法扎下连营。

　　中军大帐前，那面巨大的“黄”字帅旗与“徐”字大纛迎风猎猎作响，与三十里外吴县城头飘摇的“盛”、“许”旗帜遥相对峙，无形的压力如同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吴县上空。

　　黄忠与石韬在亲卫簇拥下，策马立于营前高地，远眺吴县方向。但见城池轮廓在江南水汽中若隐若现，墙高池深，确是一座坚城。

　　“广元先生，吴县已在眼前。接下来，便是要看先生‘慑之以威，怀之以德’之策，如何引动这城中的风云了。”黄忠抚须道，声音沉稳，目光却锐利如鹰。

　　石韬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将军且看，我军营垒已成，威势已张。此刻，吴县城内，怕是比我们这里要‘热闹’得多。”

　　正如石韬所料，三十里外，吴县城内，已因黄忠大军的逼近而暗流汹涌，一场关乎生死与前途的风暴，正在高墙之内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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