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曹操遣使游说各方

　　河北，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高踞主位，身着华服，意气风发。刚刚彻底击败公孙瓒，尽收河北四州之地，他正享受着人生巅峰的滋味。麾下谋臣武将分列两侧，以田丰、沮授、审配、郭图、许攸等为首，文臣气度俨然，武将盔明甲亮，端的是人才济济，气势非凡。

　　曹操的使者程昱手持节杖，从容步入大厅，对着袁绍深深一揖：“大汉使臣荀谌，奉天子诏，拜见大将军！”

　　袁绍微微颔首，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使者远来辛苦。不知天子有何诏令？曹孟德在许都，可还安好？”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

　　曹阿瞒挟持天子，倒也方便，如今竟派使者来见我了。且看他有何说辞。

　　程昱直起身，朗声道：“大将军明鉴！曹司空在许都，夙兴夜寐，只为匡扶汉室，涤荡奸邪！然，如今江南有巨患，名为徐康者，僭越称制，侵州夺郡，其势猖獗，已据扬、荆南、益、交四州之地！此獠不除，汉室危矣！天子心忧，特命下官前来，恳请大将军以天下楷模之尊，兴仁义之师，共讨国贼！”

　　“徐康？”袁绍抚须，故作沉吟，目光扫向手下谋士，“就是那个打败了孟德和袁公路，又占了刘季玉地盘的徐承业？”

　　谋士郭图立刻出列，他素来主战，且善于迎合上意：“主公！程使者所言不虚！那徐康，不过一幸进之徒，仗着些许勇力，便敢窥伺神器！其推行所谓‘新政’，毁我士族根基，实乃天下公敌！主公乃四世三公，海内人望，讨伐此等国贼，义不容辞！”他说完，还得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沮授。

　　主公新定河北，正需一场大战立威！打曹操不妥，打徐康正好！此乃天赐良机！

　　然而，耿直的沮授立刻出言反对：“主公，不可！我军方与公孙瓒血战连年，将士疲惫，仓廪空虚，亟需休养生息！那徐康能连克强敌，绝非易与之辈，其地险远，劳师远征，胜负难料！更何况，”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荀谌，“曹孟德遣使来邀，恐非真心为汉，实欲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也！主公当稳固河北，缓图徐康，岂可轻易为人所利用？”

　　曹阿瞒奸猾，此计毒甚！主公万不可中计！

　　许攸则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阴阳怪气地说：“公与（沮授字）兄未免太过谨慎。徐康小儿，癣疥之疾耳！以我河北精锐，击其疲敝之众，岂有不胜之理？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出兵嘛，名不正则言不顺，这粮草辎重，又该由谁供应？总不能让我河北子弟，空着肚子去为他人做嫁衣吧？”他这话，明显是说给荀谌听的。

　　好处！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凭什么让主公出兵？曹孟德想空手套白狼？没门！

　　程昱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诚恳。他知道，关键在袁绍身上。

　　“大将军！”程昱提高声调，再次向袁绍拱手，“授临行前，曹司空曾言，‘大将军，天下英雄也，非斤斤计较于尺寸之地者’。徐康之所以能坐大，非其能也，实因天下诸侯各怀私心，不能同心戮力耳！”

　　程昱话锋一转，直指袁绍内心最敏感之处：“大将军试想，那徐康在江南、益州，行的是什么‘官田’、‘唯才是举’！此乃动摇天下士族根基之暴政！长此以往，寒门崛起，贵胄蒙尘！大将军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岂能坐视此等‘新莽’之辈，毁我数百年之纲常伦理？！”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袁绍和在场大多数出身世家的谋臣心上。袁绍的脸色终于变了，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程昱趁热打铁，抛出了诱饵：“曹司空愿以天子名义，拜大将军为讨逆元帅，总督各路兵马！灭徐康后，其地之财帛子女，大将军可取七成！其麾下文武，亦任由大将军挑选！届时，大将军坐拥河北、江南，天下谁人能敌？便是…便是那至高之位，亦非不可期也！”

　　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却如同惊雷，在袁绍耳边炸响。

　　江南财赋之地…七成…乃至…至高之位？！曹阿瞒倒是舍得下本钱！若真能如此…况且，徐康那套东西，确实可恶！若任其发展…

　　袁绍心动了，但他素来好谋无断，依旧看向一直沉默的田丰：“元皓，你以为如何？”

　　田丰叹了口气，他知道袁绍已动心，但仍做最后努力：“主公，曹操之言，不可尽信。此乃二虎竞食之计……”

　　“诶！”袁绍不悦地打断他，“吾岂不知曹操心思？然徐康之势，确已成患！若待其稳固南方，与曹操联手图我，岂不更糟？不如趁其立足未稳，先发制人！”

　　袁绍最终做出了决定，对程昱道：“回去告诉孟德，他的心意，吾已知之。讨伐国贼，吾袁本初，义不容辞！然粮草军械，许都需供应半数！待吾准备停当，便发兵南下！”

　　程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深深一拜：“大将军英明！下官即刻回禀曹司空！天下安危，系于大将军一身！”

　　成了！虽未全功，但袁本初已然入彀！主公驱虎吞狼之计，成矣！

　　使者退下后，袁绍麾下谋士或喜或忧，但袁绍本人，却已沉浸在“挥师南下，扫平江南，进而问鼎天下”的宏伟蓝图之中。他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入曹操精心设计的棋局，而真正的猎手，或许正隐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徐州，州牧府。刘备看着曹操使者带来的天子诏书，以及曹操许诺的“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关羽、张飞侍立身后。

　　使者言辞恳切：“皇叔乃帝室之胄，天下仰望！今徐康逆贼，窃据州郡，动摇国本，天子震怒！曹司空言，若皇叔愿出兵讨逆，不仅名正言顺，事后更可表奏皇叔总督徐、扬之地！”

　　曹孟德以天子压我…讨伐徐康？徐承业虽与我无旧，却也未曾加害，更传闻其治下百姓安居…然，天子诏令，汉贼不两立…

　　张飞环眼圆睁，声如洪钟：“大哥！这有何犹豫？既是天子诏命，讨伐国贼，正是我辈本分！俺老张的丈八蛇矛，早就想会会那徐康的金锤了！”

　　关羽丹凤眼微眯，抚须沉吟：“三弟稍安。曹操奸雄，其心难测。驱使我等与徐康厮杀，他坐收渔利，此乃二虎竞食之计也。大哥，需慎重。”

　　刘备深吸一口气，对使者道：“备，世受汉恩，讨贼义不容辞。然徐州新定，兵微将寡，粮草不济，需时间筹措。请使者回禀曹公，备…谨遵天子诏，但需稍待时日，以备万全。”

　　暂且虚与委蛇，拖延时日，静观其变。既要全忠义之名，亦不可轻易为人火中取栗。

　　使者知刘备不易说动，得到模糊承诺便告辞，心道：“刘玄德，滑不溜手！”

　　荆州，襄阳。刘表设宴款待曹操使者，蔡瑁、蒯越等荆州大族作陪。

　　使者高举酒爵：“景升公坐镇荆襄，为国屏藩，天下皆知！今恶邻徐康，据荆南而窥襄阳，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天子忧心南顾，特命下官前来，请景升公起荆襄之兵，南定长沙，与大将军（袁绍）、曹司空共灭此獠！事成之后，荆南之地，尽归景升公！”

　　蔡瑁闻言，立刻对刘表道：“主公！使者所言极是！那徐康占据荆南四郡，如鲠在喉，若不早除，必成大患！今有天子明诏，天下诸侯共讨，正是我荆州收复失地，开疆拓土之良机！”

　　若能借此机会拿下荆南，我蔡氏影响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然而，谋士蒯越却持重道：“主公，徐康势大，兵锋正盛。我军若主动南下攻徐康坚城，胜负难料。且曹操、袁绍皆非善类，恐我军与徐康拼得两败俱伤，反为他人所乘。不若保境安民，坐观成败。”

　　唉，南下攻徐？不敢。曹操此计，是想让我荆州与徐康死斗…

　　刘表年事已高，进取之心已失，更担忧内部不稳。他抚着长须，叹道：“老夫年迈，只欲守此荆襄，以报皇恩。然天子有诏，不敢不从。这样吧，我荆州可出粮草若干，助大军讨贼，至于出兵…容我再与众人商议。”

　　使者心中暗骂“老狐狸”，知刘表只想敷衍了事，却也无奈。

　　西凉，武威。马腾大帐中，酒肉飘香，气氛粗犷。曹操使者面对马腾及其子马超、韩遂等西凉豪帅，直接抛出了最实际的筹码。

　　“马将军！韩将军！曹司空知西凉将士勇悍，特以天子名义，加封马将军为征西将军，槐里侯！韩将军为镇西将军！另，金帛五千，锦缎万匹，已随队运来！只请将军发羌胡精骑，东出武关，兵临长江，或兵出隆右，威胁益州。益州天府之国，将军可自取之！”

　　征西将军！槐里侯！还有这么多金帛！曹孟德倒是大方！打徐康…风险是有，但利益更大！

　　年轻的马超闻言，眼中精光四射，跃跃欲试：“父亲！曹操虽奸，但给出的条件丰厚！我西凉铁骑，正该驰骋中原！那徐康占了益州，正好让他见识下我西凉男儿的厉害！”

　　韩遂则更为老练，眯着眼问：“曹操欲让我等与徐康死磕，他好安稳中原？使者，空口无凭，这金帛官爵，何时能到？”

　　使者笑道：“韩将军放心！官印、金帛，现已送至营外！只要将军点头，立刻交割！至于后续，但见将军兵发武关或益州，许都钱粮，必源源不断！”

　　先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至于出兵…做做样子，捞足好处再说！

　　马腾与韩遂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好！既然天子有诏，曹公如此诚意，我西凉儿郎，岂能落后？使者放心，不日我便点齐兵马，兵发潼关，让那徐康小儿，不得安生！”

　　使者心中大定，知道对付这些边地豪帅，实实在在的利益比什么大义名分都管用。

　　曹操的合纵之策，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借着天子的名义撒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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