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典韦谋算马超2

　　与此同时，陈仓城内，将军府。

　　气氛与典韦大营的炽热躁动截然相反，此地如同冰窖，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马超一身白袍已沾染尘灰与暗红血渍，银甲亦有破损，他并未卸甲，手按剑柄，在厅中来回踱步，步伐急促而沉重。

　　那俊朗英挺的面容此刻阴沉如水，剑眉紧锁，一双星眸中燃烧着屈辱、愤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马玩、成宜二人坐在下首，亦是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马玩性情急躁，此刻更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成宜则相对老成些，但紧皱的眉头显示他内心同样波涛汹涌。

　　“郿县…张既…他竟然…竟然不战而降！”马玩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懑，“懦夫！文人就是靠不住！他这一降，把我等彻底卖了啊！”

　　成宜长叹一声，声音充满了苦涩：

　　“德容（张既字）亦是无奈之举。长安已失，我等孤悬在外，后路堪忧！”

　　他无法再说下去，难道指责张既不该投降吗？如今的局面，死守郿县又能如何？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马超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如同寒冰，打断了二人的抱怨与叹息，

　　“郿县一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关中东部已尽入徐康之手！魏延在上辨，兵锋可直指潼关；管亥在郿县，随时可以西进，威胁我等侧背！而典韦…”

　　他目光扫向城外典韦大营的方向，那里隐约还有火光与巡夜的刁斗声传来，“这头猛虎，就堵在门口！”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手指颤抖地划过几个关键点，声音愈发低沉严峻：

　　“更可怕的是武都的王飞！十万大军！若他击破我军在陇右的微弱抵抗，北上攻占上邽，则我等退回凉州的最后通道将被彻底锁死！

　　届时，前有典韦，后有王飞，东有魏延、管亥，北…北面是羌胡之地，难以通行。二十万大军合围之下，陈仓，就是我等葬身之地！”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马玩和成宜的心上。

　　他们之前虽也恐慌，但尚未如此清晰、系统地意识到局势的险恶。

　　如今被马超赤裸裸地剖开，那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那…那怎么办？”

　　马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孟起，你拿个主意！咱们…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成宜也看向马超，眼中充满了希冀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孟起，为今之计，唯有…撤了。趁王飞还未北上拿下上邽，典韦尚未完全合围，尽快西撤，经陇山道退回陇右，与韩帅、马将军合兵一处，固守凉州！否则…凉州若失，我等皆成无根之木，天下虽大，再无立锥之地矣！”

　　“撤？谈何容易！”

　　马超咬牙，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城外典韦五万大军日夜猛攻，我等若贸然撤退，他趁势掩杀，军心溃散之下，能有几人活着回到陇右？只怕这陈仓城下，便是你我埋骨之所！”

　　厅内再次陷入死寂。撤退是唯一的生路，但如何从典韦这头猛虎嘴边安然脱身，却是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亲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片刻后，亲兵入内禀报：

　　“将军，城外典韦大营，似乎有异动，灯火比往日更盛，隐约有大批兵马调动的迹象！”

　　“什么？！”

　　马超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向外望去。但见典韦大营方向，果然火把如龙，人影幢幢，似乎正在集结兵力。

　　马玩吓得脸色惨白：“典韦…典韦莫非是要夜袭？”

　　成宜则凝神细看，沉吟道：“不像夜袭…倒像是…在准备明日更大的攻势？”

　　马超目光闪烁，死死盯着远处的火光，脑中飞速运转。

　　典韦今日猛攻一日，士卒疲惫，按理应休整，为何夜间还如此大动干戈？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要不计代价，明日决死攻城？

　　他回想起典韦白日的悍勇，那如同疯虎般的打法，完全是一副不惜代价也要拿下陈仓的架势。再结合如今郿县失守，徐康军士气大振的背景…

　　一个念头在马超心中形成：典韦定然是得知郿县捷报，急于立功，想要趁我军军心不稳，一鼓作气拿下陈仓！所以连夜备战，明日势必发动更疯狂的进攻！

　　想到这里，马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转身，对马玩、成宜道：

　　“不能再等了！典韦明日必倾力来攻！陈仓虽坚，然军心已乱，能否守住犹未可知！即便守住，亦不过是坐以待毙！”

　　他手指沙盘上的陇山道：“唯有西撤，退回陇右，方有一线生机！而且，必须快！就在明日，趁典韦全力攻城，注意力被吸引之时，我军悄然准备，入夜后立即突围西走！”

　　“明日就撤？”马玩失声，“如此仓促，辎重、粮草如何处置？家属如何安排？”

　　“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超断然道，“轻装简从！只带五日干粮，必要辎重！老弱家属…尽量携带，若实在无法，也只能…唉！”

　　他痛苦地闭上眼，旋即睁开，已是一片冰冷，

　　“成宜将军，你部多为步卒，负责断后，务必在城头多布旌旗，虚设疑兵，做出我军仍在坚守的假象，迷惑典韦！待我军主力撤离两个时辰后，你再率部悄然而退！”

　　成宜脸色一白，断后乃是九死一生之任！但他深知此刻非推诿之时，咬牙抱拳：“末将…领命！”

　　马玩也知形势逼人，只得道：“某…某这便去整顿本部兵马，准备撤离！”

　　“记住！”

　　马超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二人，“此事需绝对机密！除核心将领外，不得泄露！尤其是撤军顺序、路线，更要严格保密！能否安然退回陇右，就在此一举！”

　　“诺！”二人领命，匆匆而去，背影充满了悲壮与仓惶。

　　马超独自立于厅中，望着窗外典韦大营的点点火光，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典韦…徐康…今日之辱，他日我马孟起，必百倍奉还！”

　　他低声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然而，他并不知道，典韦大营的“异动”，正是为他精心准备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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