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典韦谋算马超4

　　就在陈仓城下杀声震天之际，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正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陈仓以西的崇山峻岭之间。

　　主将张绣，一身轻便皮甲，外罩灰色斗篷，遮掩了标志性的铠甲。

　　他面容沉静，眼神锐利如鹰，不断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并派出最得力的斥候前出侦查。

　　“将军，前方三里，便是‘断魂涧’入口。”一名斥候首领如同狸猫般从林中钻出，低声禀报。

　　张绣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原地隐蔽。

　　他亲自带着几名亲卫，潜行至一处高坡，拨开茂密的灌木，向下望去。

　　但见两座陡峭如削的山峰夹峙，形成一道狭窄的峡谷，谷底一条蜿蜒的道路仅容数骑并行，这便是通往陇右的咽喉要道——断魂涧。

　　涧内光线晦暗，两侧崖壁上古木参天，藤萝密布，怪石嶙峋，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果然险要！”张绣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传令下去，全军噤声，依计行事！”

　　他麾下这一万步骑，皆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尤其那两千轻骑，更是他当年纵横凉州的老底子，骑术精湛，善于奔袭。命令迅速而无声地传递下去。

　　步卒们在他的副将指挥下，如同灵猿般分散开来，利用绳索、钩爪，悄无声息地攀上断魂涧两侧的崖壁，隐入茂密的林木和嶙峋的怪石之后。他们携带了大量的弓弩、巨石、檑木，以及火油罐。

　　张绣则亲自率领两千轻骑，并未进入峡谷，而是远远绕到断魂涧出口以西数里外的一处密林中潜伏下来。

　　他的任务更为关键——待马超军前锋通过，中军辎重进入峡谷，伏兵发动后，他再率骑兵突然杀出，彻底堵死出口，完成最后的合围！

　　一切安排就绪，断魂涧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以及涧底溪流潺潺的水声。

　　然而，在这宁静之下，是无尽的杀机在悄然凝聚。每一片树叶后，每一块岩石下，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弓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张绣驻马林间，遥望东方陈仓方向，那里隐约还有喊杀声随风传来。他面无表情，心中却如古井微澜。

　　他轻轻抚摸着挂在得胜钩上的那杆亮银枪，枪尖在透过林叶的斑驳阳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陈仓城内，撤退的准备在一种极度紧张和混乱的氛围中秘密进行。

　　马超严令封锁消息，但大军调动的迹象难以完全掩盖。

　　军官们低声呵斥着，士卒们匆忙收拾着行装，抛弃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数日干粮和随身兵刃。

　　家眷营中更是哭声、抱怨声、催促声不绝于耳，充满了恐慌与不安。

　　马超脸色铁青，不断催促各部加快速度。他深知，时间拖得越久，泄露的风险越大，城头成宜的压力也越大。

　　“孟起，粮草…只带走了不到三成，其余…”马玩心疼地禀报。

　　“烧了！”马超毫不犹豫，声音冰冷，“带不走的，全部烧掉！绝不能资敌！”

　　“那…那些重伤的弟兄…”马玩迟疑道。

　　马超身形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旋即被狠厉取代：

　　“…留下少量医官和药材，听天由命吧！我等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了！”

　　乱世之中，慈不掌兵，他必须做出最冷酷的选择。

　　至申时末，太阳西斜，天色开始转暗。城外的喊杀声虽然依旧激烈，但典韦军的攻势似乎也显出了一丝疲态。

　　马超知道，不能再等了。

　　“传令！打开北门，前锋骑兵，出发！步军次之，家眷辎重居中，后军断后！目标——陇山道，全速前进！”

　　马超翻身上马，手持虎头金枪，对着集结起来的将领们厉声下令。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早已等候多时的西凉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出，溅起漫天烟尘，头也不回地向西狂奔而去。

　　紧接着是步卒，搀扶着家眷，推着少量辎重车辆，乱哄哄地涌出城门。

　　城头上，成宜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大军，心中一片悲凉。

　　他留下的五千断后部队，大多是他的本部兵马，此一去，不知还有几人能生还陇右。

　　“弟兄们！”成宜抽出佩剑，指向城外依旧在佯攻的典韦军，声音沙哑却充满决绝，“为了凉州！为了马将军！死战不退！”

　　“死战！死战！”城头守军发出零落却坚定的回应，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主力撤退赢得宝贵的时间。

　　夕阳的余晖如同泼洒的鲜血，将蜿蜒西去的古道染成一片凄厉的金红。

　　仓皇撤离的陈仓守军，早已失去了往日西凉铁骑的严整与威风，变成了一股混乱不堪的洪流。

　　前锋是马超亲自率领的三千最精锐的西凉骑兵，尚能保持基本的队列，马蹄翻飞，卷起漫天黄尘，如同一条受伤却依旧迅捷的土龙，向着陇山深处狂奔。

　　马超白袍已然沾满尘土，银甲上也多了几处兵刃划过的痕迹，他脸色铁青，抿紧的嘴唇透着一股倔强与不甘，只是不断催促：

　　“快！再快！穿过前面峡谷，便是相对平坦之地！”

　　然而，紧随其后的步卒与家眷辎重队伍，却是一片狼藉。

　　失去了严酷军纪的约束，又心知是弃城逃亡，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士卒们争先恐后，互相推搡，建制早已被打乱，军官的呵斥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喊马嘶中。

　　装载着粮草、财帛的车辆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前行，不时有车轮陷入坑洼，或被慌乱的人群挤倒，引发更多的堵塞与咒骂。

　　老弱妇孺的哭喊声、伤兵的呻吟声、掉队者的呼救声……交织成一曲兵败如山倒的绝望悲歌。

　　“都不要乱！保持队形！”

　　马玩声嘶力竭地在一段相对开阔处试图维持秩序，挥动着马鞭抽打那些过于惊慌的士卒，但效果甚微。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心中一片冰凉，这哪里是撤退，分明是溃逃！照此速度，何时才能安全抵达陇右？

　　“马玩将军！后军…后军成宜将军那边，怕是顶不住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兵校尉从前队逆向奔来，脸上带着惊惶，“典韦攻势太猛，城头…城头似乎已经…”

　　马玩心头巨震，厉声道：“闭嘴！休得扰乱军心！加速通过前面峡谷！快！”

　　他指着前方那两座如同巨门般夹峙的山峰，那里就是地图上标注的“断魂涧”。

　　不知为何，看着那幽深昏暗的入口，马玩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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