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句章夜宴

　　句章县后衙，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平日里用作处理公务的正堂，今日撤去了案几公文，摆开了十数张长案。案上虽无京城宴席的极致珍馐，却也是句章本地能拿出的最好水准：整只烤得金黄流油的羔羊、大盆烹煮至烂熟的豚肉、刚从东海捞上来的肥美鱼脍，配上新酿的粟酒与秋日时蔬，香气混合着热烈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厅堂。

　　徐康坐于主位，身侧左右首席，分别坐着典韦与赵云。以下依次是柳志、黄旭、王飞等句章核心文武，以及立下大功的李牛、张力。堂下更有军中秩别较高的都尉、军侯等人作陪，济济一堂，甲胄与文士袍交错，显得生气勃勃。

　　“诸位！”徐康率先举起身前的陶碗，声音洪亮，压下了堂内的喧哗，“今日之宴，一为李牛、张力二位，不辞辛劳，远行数载，今日功成归来！当饮！”

　　“饮！”众人齐声应和，纷纷举碗。李牛和张力激动得脸色通红，站起身来，将碗中酒液一饮而尽。

　　徐康待众人落座，目光转向身旁，声音愈发激昂，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这第二，便是为我徐康，能得两位当世虎贲倾心相投！典韦兄弟，豪气干云，有万夫不当之勇！赵子龙，忠勇兼备，乃世间难得的良将！得二位，是我徐康之幸，更是我句章、鄞县、章安、永宁、东冶乃至未来万千百姓之幸！此酒，敬典韦！敬子龙！”

　　“敬典壮士！敬赵将军！”满堂文武再次举碗，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许多将领，尤其是如黄旭、王飞这等年轻气盛的，看向典、赵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审视，更有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典韦见状，哈哈大笑，声若雷霆，他直接抓起案上的酒坛，站起身来：“承蒙主公不弃！韦，一介粗人，别无长处，唯有一身力气，一颗忠心！今后，主公指东，俺绝不打西！主公让俺追狗，俺绝不撵鸡！一切，尽在这酒里了！”说罢，竟举起酒坛，仰头痛饮，酒水顺着他的虬髯流淌，豪迈之气尽显无遗。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饮酒的架势，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喝彩声。

　　相比之下，赵云则沉稳得多。他优雅起身，端起酒碗，向徐康及在场众人环施一礼，朗声道：“云，乃常山一布衣，蒙主公不弃，李牛兄引荐，得附骥尾。主公志在安民，解倒悬之苦，正合云平生之志。云，别无长物，唯手中枪，囊中箭，愿为主公手中利刃，扫平奸佞，荡涤寰宇，虽万死，亦不旋踵！”言毕，从容举碗，一饮而尽，姿态潇洒，话语却掷地有声。

　　“好！”徐康拍案叫绝，“要的就是子龙这番志气，典韦这片赤诚！”

　　气氛至此，彻底热烈起来。将领们开始互相敬酒，谈论武艺兵法，文官们则交流着三县政事。不断有人上前向典韦、赵云敬酒，二人亦是来者不拒。典韦酒到碗干，酣畅淋漓；赵云则举止有度，应对得体，既不失礼，又显真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年轻气盛的王飞按捺不住，借着酒意，走到厅中，对着徐康和典韦、赵云抱拳道：“主公，二位将军！今日盛宴，岂能无助兴之物？末将不才，愿舞剑助兴，也为二位将军贺！”

　　众人皆知，这“舞剑助兴”是假，想掂量一下新同僚的份量是真。徐康微微一笑，并不点破，看向典韦和赵云：“二位意下如何？”

　　典韦咧嘴一笑，拍了拍身旁那对骇人的大铁戟：“俺这家伙，舞起来怕是会砸坏柳先生的房子。子龙兄弟，你身手俊，露一手给大伙儿瞧瞧？”

　　赵云也不推辞，从容起身，向王飞一拱手：“王营长有意，云，敢不从命？只是独舞难免单调，若王营长不弃，你我二人对舞一番，点到为止，以增酒兴，如何？”

　　王飞眼睛一亮：“正合我意！”

　　顿时，堂中空地清出，气氛更加热烈。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这位备受主公推崇的赵子龙，究竟有何等本事。

　　只见王飞率先出手，手中长剑如毒蛇出洞，迅疾狠辣，带着军中实战的凌厉。而赵云手持一柄普通的练习用木枪，身形飘忽，枪随身走，宛若游龙。他并不与王飞硬碰，而是以精妙绝伦的身法和枪术，将王飞的攻势一一化解、引导，木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白鹤亮翅，守得滴水不漏，偶尔反击，必攻王飞必救之处，逼得他连连变招。

　　不过十余回合，高下已判。王飞虽勇猛，却被完全笼罩在赵云的枪势之中，有力难施。王飞猛地后跳一步，收剑入鞘，心服口服地抱拳道：“赵将军神技，王飞佩服！”

　　满堂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赵云这手举重若轻、精妙入微的枪法，彻底折服了在场的所有将领。

　　徐康将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知道，经此一会，典韦之豪勇，赵云之武艺，已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为他们日后统领军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徐康再次举起酒碗，目光扫过麾下这群日益壮大的班底，文有柳志、陈奇等抚民理政，武有黄忠、太史慈等在外征伐，如今更添典韦、赵云两员绝世虎将！

　　“来！”徐康朗声笑道，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信心，“今日不醉不归！待明日，我等携手，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众人的应和声，与欢声笑语、酒肉香气交织在一起，融汇成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穿透厅堂，直上云霄。

　　晨曦微露，驱散了秋夜的凉意。徐康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缓步走向议事厅。昨夜的狂欢犹在眼前，典韦的豪饮、赵云的英姿、满堂的欢腾……他不禁摇头失笑，自己确实是过于放浪形骸了。

　　厅内，柳志早已端坐，正就着一盏清茶翻阅手中的账册，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见徐康进来，他起身微微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徐康摆手，在主位坐下，也端起早已备好的醒神茶汤啜了一口，驱散脑中最后的混沌，目光恢复清明，“昨日尽欢，然正事不可废。先生，秋收具体情形如何？”

　　柳志放下茶盏，脸上浮现出欣慰而稳重的笑容，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他并未立刻报出数字，而是先铺垫了一句：“主公，秋收已毕，此乃继夏收之后，又一场大胜仗。”

　　柳志稍稍前倾身体，语气清晰而沉稳地汇报道：“秋稻虽为第二季，地力消耗之下，产量不及夏收，然仰赖交州稻种之优、田间管理之善，全县依旧收获了三百余万石粮食。”

　　柳志略作停顿，让这个数字沉淀下去，然后才继续剖析其深远意义：“如今，句章与鄞县两地的官仓、军仓已满，储粮逾一百万石，军心民情，可谓根基稳固。而更可喜者，在于民间！百姓家中存粮，如今已累积至五百余万石。”

　　柳志说到此处，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主公，粗略计算，如今我县人均存粮近九石。此数，已足够全县百姓安然度过两年光景，即便遇上天灾兵祸，我等亦有足够的底气应对，民心安矣！”

　　徐康听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眼中残留的最后一丝酒意彻底被这惊人的数字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亮光。民有存粮，则无饥馑之虞；官府有粮，则无动荡之忧。这是乱世中最为坚实的根基。

　　“好！大好！”徐康抚掌，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柳志，“民间存粮如此丰足，难免会有谷贱伤农之虑，亦可能滋生懈怠奢靡之风。先生想必已有对策？”

　　“主公英明，洞见症结。”柳志点头，显然与徐康想到了一处，他从容说出早已拟定的方略，“属下之策，正在于此。商贸司应立即开仓，动用库银，以公道价格，大规模采购民间余粮。”

　　他详细阐述其中三重深意：

　　“其一，可充实官仓，使我府库更加丰盈，为未来征战、吸纳流民备足‘胆气’。”

　　“其二，可惠及农户，使百姓手中余粮变现为钱帛，可用于购置农具、牲畜、修缮房屋，乃至婚丧嫁娶，活络民间经济，为秋播与来年生产注入活力。”

　　“其三，可平抑粮价，预防谷贱伤农，保护农户耕作之积极性。此举，可谓官民两利，一举数得。”

　　徐康听完，沉吟片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最终决断道：“先生此策，老成谋国，深合我意！就按此办理。记住，价格务求公道，秤头务求足量，要让百姓实实在在感受到丰收带来的富足，而非官府盘剥。此事，由你全权督办，商贸司陈奇具体执行。”

　　“属下领命！”柳志肃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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