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巫亦为人

　　洪荒大地，广袤无垠。

　　一道身影，孑然独立于山川河岳之间。

　　女娲手持着那根诞生了七个葫芦的先天葫芦藤，神色却有些茫然。

　　自从紫霄宫讲道归来，鸿蒙紫气融入她元神之后，她便日夜参悟，总觉得距离那圣人境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可无论如何都捅不破。

　　她遵从心中的指引，走出娲皇宫，游历洪荒。

　　她看到了高居九天、统御万妖的妖族天庭，金碧辉煌，威严霸道。

　　她也看到了盘踞大地、生机勃勃的巫族部落，质朴粗犷，自强不息。

　　万物皆有其位，万灵各行其道。

　　可她总觉得，这天地间，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一种，既有妖族那般聪慧的元神，可以参悟天地大道；又有巫族那般强健的体魄，能够承载法则，立足于大地的生灵。

　　一种，能够真正成为这天地主角的生灵！

　　这个念头一出，便如野草般疯狂生长。她元神中的鸿蒙紫气，也随之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在催促着她。

　　她知道，自己的成圣之机，就在于此。

　　可……该如何创造？

　　她伸出手，抓起一把泥土。土是后土的领域，蕴含生机。

　　她又引来一捧三光神水，将其和稀。水是万物之源，润泽生命。

　　但当她尝试着将这团泥巴捏成一个道体模样时，却发现，这泥偶空有其形，却无半点灵性，如同一件死物。

　　“缺了……魂。”女娲喃喃自语。

　　生灵，当有魂。

　　可魂从何来？她总不能将自己的元神分出去。

　　就在她苦思冥想，陷入瓶颈之时。

　　两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一青衫，一杏黄。

　　正是周衍与后土。

　　“女娲道友，别来无恙。”周衍拱手一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女娲美眸中闪过一丝警惕，她不动声色地将葫芦藤和那团泥巴藏于身后，清冷地开口：“周衍道友，后土道友。二位不在不周山处理教务，来此寻我，所为何事？”

　　她对周衍的感官很复杂。

　　一方面，他是公然挑衅老师鸿钧权威的“异端”，连兄长伏羲都时常告诫自己要离他远点。

　　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魄力。尤其是他为巫教立下的“为众生求一线生机”的宗旨，竟与她此刻心中的感悟，隐隐有几分契合。

　　“女娲道友不必紧张。”后土上前一步，她那如大地般温柔包容的气息，让女娲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

　　“我与十三弟，是为道友的成圣之机而来。”后土直言不讳。

　　女娲心中一震，面纱下的容颜，第一次变了颜色。

　　自己成圣的机缘，连兄长伏羲都未曾透露，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周衍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微微一笑，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那团泥巴上。

　　“道友可是想创造一种新的生灵，以此功德成圣？”

　　一语道破天机！

　　女娲彻底无法保持镇定了，她看着周衍，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

　　“道友莫惊。”周衍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非但知道你要造人，我还知道，你此番造出的人，有缺。”

　　他以“本源解析”之能，早已看穿了女娲的计划。

　　她想用自己的元神气息，赋予泥人灵性。

　　这样造出的人，的确有魂，但这种魂，太弱了。

　　灵慧有余，而根骨不足。体魄孱弱，寿元短暂，在这凶兽遍地、大能横行的洪荒，与蝼蚁何异？

　　只能沦为未来诸圣收割信仰、气运的“工具”。

　　这不是生灵，这是“牲灵”。

　　“有缺？”女娲皱眉，她顺着周衍的思路推演，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道友请看。”周衍也不多言，他从后土手中，要来了那块被她当成玩具的九天息壤。

　　他将息壤与女娲手中的泥土放在一起。

　　“道友的泥是凡土。我这块是九天息壤。”

　　“道友的水是三光神水。我这里有共工兄长的先天壬水。”

　　“但这些都只是外物。”

　　周衍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娲，说出了一句让她道心都为之震颤的话。

　　“道友欲造万物之灵长，当效仿盘古父神！”

　　“父神开天辟地，以身化万物。其元神化为三清，其脊梁化为不周。那么，这新生的天地主角，其身躯难道不该拥有一丝父神的血脉吗？”

　　“道友你赐予他们灵慧的‘魂’，使其能仰望星空，参悟天道。而我巫族，赐予他们不屈的‘血’，使其能脚踏实地，身撼神魔！”

　　“魂血合一，体魄与元神并重！这，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这，才配做这洪荒天地的主角！”

　　周衍的声音，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煽动力。

　　女娲彻底被镇住了。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她本以为，造人，只是她自己的成圣之路。

　　可经周衍这么一说，这件事的格局，瞬间被拔高到了“继承盘古遗志”、“完善天地秩序”的宏大层面。

　　是啊，盘古父神以身化万物，为何这未来的天地主角，却要与父神毫无干系？

　　若能创造出一个兼具了巫族强悍血脉和未来人族灵慧的完美种族，那降下的功德，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她心动了。

　　这不仅是为了更多的功德，更是为了一种“道”的圆满。

　　后土在一旁，适时地开口：“女娲姐姐，十三弟之言，亦是后土所想。我巫族好战，却非滥杀。若能有一个种族，可以调和巫妖，沟通天地，于整个洪荒，都是一件幸事。”

　　她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打消了女娲最后的顾虑。

　　“好！”女娲终于下定决心，她看着周衍，美眸中异彩连连，“便依道友所言！你我今日共同效仿父神，创造这真正的天地主角！”

　　一场洪荒历史上最关键的合作，就此达成。

　　女娲取来葫芦藤，以其为搅棒。

　　后土献出九天息壤，化作一片广阔的土地。

　　周衍深吸一口气，逼出自己的一滴本命精血！

　　这滴血，与十二祖巫的精血截然不同。其中不仅蕴含了盘古血脉的霸道力量，更融合了他那一缕来自后世的灵魂印记，以及“盘古真意”的开天道韵！

　　血是深紫色，一出现，便散发出至高至贵、开天辟地的气息！

　　“去！”

　　周衍屈指一弹，这滴精血落入九天息壤之中。

　　女娲引来三光神水、先天壬水，将其与息壤、精血一同调和。

　　原本平平无奇的泥土，瞬间变成了散发着紫色霞光的神泥！

　　“合！”

　　女娲手持葫芦藤，轻轻一甩。

　　一滴滴神泥飞溅而出，落在地上，迎风便长。

　　一个个崭新的生命，开始出现！

　　他们与周衍前世所见的人族模样一般无二，但身形却更加高大健美，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他们的眉宇间，既有女娲赋予的灵动与智慧，又天生带着一股源自盘古血脉的坚毅与不屈！

　　更神奇的是，他们一生下来，脑海中便烙印着最基础的炼体法门，身体也本能地吞吐着天地间的灵气，淬炼着皮肉筋骨。

　　一个，十个，百个，千个……

　　很快，足足三千名堪称完美的“第一代人族”出现在大地上。

　　他们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随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女娲和周衍的身上。

　　他们扑通一声，齐齐跪倒。

　　“拜见圣母！”

　　“拜见巫父！”

　　稚嫩而又洪亮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直冲云霄。

　　也就在这一刻。

　　轰隆隆！

　　九天之上，风云变色。

　　无尽的玄黄功德之气，汇聚成一片比不周山还要庞大的功德金云！

　　这规模，比周衍预想的还要恐怖！

　　显然，天道也认可了这“完美人族”的诞生！

　　功德金云开始翻涌，随即，一分为三。

　　其中最大的一份约有六成，如天河倒灌，涌入女娲体内！

　　另外三成则精准地落在了周衍身上！

　　最后一成飞向了后土。

　　下一刻，一股至高无上、言出法随的圣人威压，从女娲身上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洪荒！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紫气东来三万里！

　　妖族圣人女娲，于不周山下造人，功德成圣！

　　但，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女娲成圣的同时，那三成功德涌入周衍体内，非但让他因截断天道而受的伤势瞬间痊愈，实力暴涨，更是引动了他眉心的盘古印记。

　　一股玄之又玄的业位，从冥冥之中降下，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一个威严宏大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洪荒生灵的心底。

　　“天道之上，人族当立！周衍，为——”

　　“人族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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