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血色江南

　　三年，江南换了天。

　　应天府改称南京，奉天殿的重檐琉璃瓦在阳光下刺眼夺目。朱元璋黄袍加身那日，钟山脚下血流成河——不是敌人的血，是“自己人”的血。

　　张士诚的残部三千人，投降后被诱至江东门，一夜尽屠。方国珍更惨，全家老少一百七十三口，被绑至玄武湖畔，当众凌迟。刽子手换了三班，血染红了半片湖水，腥气三日不散。

　　朱元璋站在新修的城楼上，看着这一切，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达站在他身后，低声问：“大哥，是不是……太狠了？”

　　“狠？”朱元璋淡淡道，“不狠，这些人明天就能反。”

　　他转身，看向城内——那里正在举行登基大典。鼓乐喧天，旌旗蔽日，文武百官身着新制的朝服，跪伏在御道两侧，山呼万岁。

　　跪在最前面的，是顾守拙、钱万三、陆文渊等人。他们穿着特赐的蟒袍，头戴梁冠，红光满面——三年的钱粮支持，三年的舆论造势，三年的“从龙之功”，终于换来了今日的荣华。

　　可仔细看，他们的手在抖。

　　因为就在昨天，朱元璋刚刚“清算”了第一批功臣——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兄弟，是那些出钱出粮最多、叫嚣着要“恢复旧制”最响的江南世家。

　　罪名是“通敌”。

　　证据？不需要证据。

　　锦衣卫抄家时，从这些人家中“搜”出了与张士诚、方国珍往来的“密信”。字迹可以伪造，印章可以私刻，至于人证——牢里多得是。

　　一夜之间，十二家江南顶级士绅，满门抄斩。家产充公，田产收归“皇庄”，女眷充入教坊司，男丁十五岁以上皆斩，十五岁以下阉割入宫。

　　消息传开，剩下的世家全都跪了。

　　跪得彻彻底底，跪得心胆俱裂。

　　他们终于明白：朱元璋要的，不是一个被士绅扶持的皇帝。他要的，是一个能把这些士绅踩在脚下、说一不二的——真龙天子。

　　登基大典持续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朱元璋回到后宫。脱下繁重的龙袍，换上寻常布衣，他走到御花园的池塘边，看着水里游动的锦鲤。

　　李善长悄声走来：“陛下，江北有消息了。”

　　“说。”

　　“张无忌这三年，没闲着。西北五省全境推行新政，粮食产量翻了三倍。书院毕业生已超十万，遍布各地为官为吏。更麻烦的是——”

　　李善长顿了顿：“他弄出了‘火铳’。”

　　朱元璋瞳孔一缩。

　　火铳，元廷也有，但笨重难用。张无忌改进后的火铳，据说能百步穿杨，一个农夫训练三月，就能上阵杀敌。

　　“还有‘铁甲舰’，”李善长声音发干，“能在长江上逆流而行，船身包铁，弓箭不穿。”

　　朱元璋沉默良久。

　　“他还是选了最难的路。”他忽然笑了，“不靠刀剑，靠这些奇技淫巧。”

　　“陛下，不可小觑啊。”李善长忧心忡忡，“若让张无忌的火铳铁甲成了气候……”

　　“所以不能再等了。”朱元璋转身，“传令：整顿兵马，筹措粮草。明年开春——北伐。”

　　“可江南刚定，人心未附……”

　　“杀。”朱元璋吐出一个字，“不附的，全杀了。”

　　他看向窗外，暮色中的南京城，华灯初上，一派太平景象。

　　可这太平，是用血洗出来的。

　　还要用更多的血，去维持。

　　“告诉徐达、常遇春，”朱元璋声音平静，“这一仗，不是打张无忌，是打他背后那套道理。打赢了，这天下还是咱们的天下。打输了——”

　　他没说完。

　　但李善长懂了。

　　打输了，张无忌的那套“平等”“公道”“人人有田种有书读”，就会像瘟疫一样，传遍天下。

　　到那时，别说皇帝，连“老爷”都没得做了。

　　因为张无忌要的，是一个没有皇帝、没有老爷的世界。

　　那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比死更可怕。

　　“臣……明白了。”李善长躬身退下。

　　朱元璋独自站在暮色里。

　　池塘中的锦鲤，为了争抢饵食，互相撕咬。

　　他看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皇觉寺当和尚时，见过的一幕——两只野狗为了一块骨头，咬得血肉模糊。

　　那时他想：为什么不能把骨头分成两块呢？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骨头的分量，决定了谁是狗，谁是主人。

　　而他，要做那个分骨头的人。

　　不是平等地分。

　　是按他的规矩分。

　　谁该吃肉，谁该啃骨，谁该吃屎——都得他说了算。

　　这是他用半生厮杀换来的权力。

　　谁想打破这个规矩，谁就得死。

　　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自己”。

　　夜色渐浓。

　　南京城的灯火，像一片倒悬的星海。

　　华丽，璀璨，也冰冷。

　　而北方的星空下，另一座城，另一群人，正用完全不同的方式，点亮着属于他们的灯。

　　两盏灯，终将撞在一起。

　　看谁的火，更亮。

　　看谁的光，能照得更远。

　　朱元璋转身，走向深宫。

　　龙袍已备好。

　　战争，也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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