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寒假的 ＂心意确认＂

　　电话挂断后很久，苏念安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掌心却仿佛还残留着那通电话带来的滚烫触感。宿舍窗外，零星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映亮一小片夜空，远处隐约传来持续不断的欢呼和音乐声，属于新年的喧嚣正酣。

　　可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她的整个世界，都被那句“我好像不止把你当妹妹”填满了。

　　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跳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脸颊也烧了起来。她抬手，指尖轻轻触摸着颈间的翅膀吊坠，那温润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电流，顺着神经一路窜到心底，激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他说了。

　　他终于说出来了。

　　不是以“哥哥”的身份给予关怀，而是以一个男人，一个对她怀揣着超越亲情之外情感的男人，做出了最直白不过的剖白。

　　那种冲击力，远比任何精心策划的浪漫场景都来得强烈。因为它剥去了所有外在的形式，直指核心，带着林屿森式的、笨拙却又无比真诚的力量。

　　她当时怎么就只会哭，只会点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呢？苏念安懊恼地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他会不会觉得她不愿意？或者还没准备好？

　　各种念头乱糟糟地挤在脑海里，让她坐立难安。她猛地抓起手机，点开和林屿森的聊天界面，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我也……」

　　「我早就……」

　　「其实我……」

　　怎么表达都觉得不对，都无法准确传递她内心那片汹涌澎湃的海洋。最终，她只发出去一句看似平静的话：

　　「到家了吗？路上小心。」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刚到。准备洗漱。」

　　「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依旧是平常的叮嘱，语气却似乎有些不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嗯，你也是。晚安。」

　　「晚安，念安。」

　　对话结束。苏念安看着那简单的“晚安”两个字，心里却像是被蜜糖浸透，甜得发慌。她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双腿忍不住在空中踢蹬了几下，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他打电话的样子，他低沉的声音，还有自己只会点头傻哭的窘态，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新年的第一天，阳光灿烂。苏念安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泛着红晕的脸，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寒假马上就要开始，他们很快就会见面。到时候，她一定要亲口，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然而，现实往往不会按照预想的剧本发展。

　　寒假如期而至。苏念安拖着行李箱回到家，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梧桐树（虽然叶子早已落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属于家的味道。

　　林屿森比她早几天回来。两人再见面，是在回家后的第二天下午，在两家人例行的聚餐上。

　　气氛……有些微妙。

　　餐桌上，两家长辈依旧谈笑风生，话题围绕着孩子们的学习、工作，以及对他们未来的种种展望，言语间早已将两人视作理所当然的一对。林妈妈更是拉着苏念安的手，笑眯眯地说：“念安啊，这次放假多待些日子，让屿森带你到处玩玩，他最近不忙。”

　　苏念安红着脸点头，偷偷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林屿森。

　　他穿着居家的灰色毛衣，身形挺拔，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会应和长辈几句话，举止一如既往的从容。但苏念安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克制着什么。不再是纯粹的“哥哥”式的温和，也不是热恋期男友毫不掩饰的炽热，而是一种……带着审视，带着等待，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尴尬的复杂情绪。

　　当她的目光与他在空中不经意相撞时，他会很快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先移开视线，耳根似乎还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苏念安自己的感觉也同样别扭。明明心里已经确认了千万遍，可当着双方父母的面，被他那样看着，她竟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和羞赧，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一顿饭下来，两人之间的对话寥寥无几，甚至比之前他还是“屿森哥”时还要生疏。那种无形的、名为“告白后遗症”的尴尬薄膜，横亘在两人之间，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聚餐结束，苏念安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家，靠在门板上，心里一阵沮丧。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更亲近才对啊。

　　手机震动，是夏晓冉发来的消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样怎么样？回家见到林学长了吗？有没有天雷勾地火？！」

　　苏念安苦笑，回复：「见到了……在家庭聚餐上。气氛……有点尴尬。」

　　夏晓冉：「？？？尴尬？不是都告白了吗？！」

　　苏念安把那种微妙的感受描述了一下。

　　夏晓冉不愧是情感雷达，立刻分析道：「我懂了！这叫‘破窗效应’！之前那层‘兄妹’的窗户纸没捅破，怎么相处都自然。现在窗户纸没了，直接面对面，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尤其是林学长那种性格，让他当面说情话估计比登天还难，可不就只剩下尴尬了嘛！」

　　苏念安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那层定义了彼此关系十几年的身份骤然改变，确实需要时间去适应和重建新的相处模式。

　　「那怎么办？」她求助。

　　「创造机会！单独相处的机会！」夏晓冉立刻回复，「必须有一个人先打破这种尴尬！念安，这次你得主动一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我和陆泽宇帮你们一把！」

　　于是，在夏晓冉和陆泽宇“别有用心”的撮合下，一场“四人约会”被提上了日程。名义上是老朋友聚会，实际上，谁都明白是为了给这对刚刚捅破窗户纸却陷入尴尬境地的准情侣创造破冰的条件。

　　地点定在了一家新开的室内游乐场，里面有保龄球、台球、电玩等各种项目，氛围轻松活泼，适合缓解紧张。

　　约定的那天，苏念安特意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人也显得活泼了几分。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笑容，告诉自己一定要自然，要主动。

　　到达游乐场时，夏晓冉和陆泽宇已经到了。陆泽宇一看到她就挤眉弄眼，被夏晓冉暗中掐了一把才消停。没过多久，林屿森也到了。他穿着黑色的修身外套，身形颀长，气质清冷，在色彩缤纷、充满童趣的游乐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苏念安，两人视线对上，那种熟悉的、微妙的尴尬感又弥漫开来。他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向陆泽宇和夏晓冉，神色自然地交谈起来。

　　苏念安心里那点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泄气。

　　第一项活动是保龄球。夏晓冉故意嚷嚷着要分组比赛，自然是她和陆泽宇一组，苏念安和林屿森一组。

　　并肩站在一起，挑选保龄球时，手臂偶尔的碰触都让苏念安心跳加速。林屿森似乎也有些紧绷，帮她选了一个重量合适的球后，就站到了一旁，目光落在球道上，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屿森哥……呃，屿森，”苏念安习惯性地叫出口，又慌忙改口，脸颊发热，“你先来？”

　　这声略显生疏的“屿森”，让林屿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拿起球，步伐稳健地走到球道前，姿势标准地掷出——

　　全中。

　　陆泽宇在一旁吹了声口哨：“可以啊林哥，宝刀未老！”

　　林屿森没什么表情地走回来，对苏念安说：“该你了。”

　　苏念安有些紧张，她很少玩这个。她学着林屿森的样子，用力把球扔出去——球歪歪扭扭地滚向一边，只撞倒了边上的两个瓶。

　　她沮丧地“啊”了一声。

　　“手腕用力不对。”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念安浑身一僵。林屿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距离很近，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他伸出手，虚虚地环住她，大手覆在她握着保龄球的手上，调整着她的姿势。

　　“这样，”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温热的气息，“重心放低，手臂摆动，手腕这样发力……”

　　他的指导专业而耐心，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但那种近距离的接触，和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让苏念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胸膛透过衣物传来的轻微震动。

　　“懂了吗？”他问，稍稍退开一些距离。

　　苏念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胡乱点头：“懂、懂了。”

　　接下来的几轮，在她的“频频失误”和林屿森的“悉心指导”下，两人之间的那种尴尬生疏，似乎被这近距离的接触冲淡了不少。他不再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她也能在他看过来时，努力回以一个不算太僵硬的微笑。

　　打完保龄球，四人又去玩了会儿电玩。夏晓冉和陆泽宇故意落在后面，给他们创造独处的空间。

　　苏念安和林屿森并肩走在充斥着各种电子音效和光怪陆离画面的游戏区，周围是喧闹的人群，反而让他们之间的沉默显得不那么突兀。

　　经过一个抓娃娃机时，苏念安停下脚步，里面有一堆毛茸茸的、咧着嘴笑的草莓玩偶，很是可爱。

　　“想要？”林屿森问。

　　苏念安点点头，带着点期待看着他。

　　林屿森去服务台换了游戏币，站在娃娃机前，表情是面对复杂代码时的专注和认真。他操纵着摇杆，看准位置，按下按钮——机械爪落下，精准地抓住了一只草莓玩偶，晃晃悠悠地提起来，成功掉进出口。

　　他弯腰拿出那个圆滚滚的草莓玩偶，递给她。

　　“给你。”

　　苏念安接过玩偶，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心里也软成一片。她抱着草莓，抬头看着他，他深邃的眼眸正注视着她，里面似乎有柔和的光在流动。

　　周围喧嚣依旧，但在这一小片空间里，气氛却变得有些不同。

　　“谢谢。”她小声说，心跳又开始加快。

　　就在这时，夏晓冉和陆泽宇“恰好”逛了过来。夏晓冉看着苏念安怀里的草莓玩偶，夸张地说：“哇！林学长抓的啊？好厉害！念安，这下开心了吧？”

　　陆泽宇也搭腔：“就是，出来玩就要开心嘛！你看你们俩，刚才绷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多好！”

　　被好友这么直白地点破，苏念安和林屿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释然。

　　是啊，何必那么别扭呢。

　　从游乐场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夏晓冉和陆泽宇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临走前，夏晓冉偷偷对苏念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又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冬夜的街道，寒风凛冽。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经过小区附近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时，林屿森停下了脚步。

　　公园里很安静，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在夜色中伸展着寂寥的线条，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进去走走？”他看向她，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念安的心猛地一跳，预感到了什么。她点点头：“好。”

　　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他们走到那棵最大的、夏天时会投下浓密绿荫的梧桐树下。

　　林屿森转过身，面对着她。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他的眼神不再闪躲，也不再是餐桌上那种克制的复杂，而是变得无比专注和认真，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澈。

　　寒风似乎都停止了呼啸。

　　苏念安抱着那个草莓玩偶，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温柔，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间洪流，终于落在了唯一的彼岸。

　　“念安，”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丝毫犹豫，“跨年夜那天晚上，在电话里说的话，是我的真心。”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她消化的时间，也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话积蓄力量。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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