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赛前训练的 ＂陪跑员＂

　　报名女子800米的消息在班级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苏念安在收获了许多鼓励和“勇士”称号的同时，也切实感受到了压力。800米，对于她这个体育小白来说，无异于一座需要艰难翻越的大山。

　　运动会定在下周五，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周多的准备时间。苏念安自知底子薄，光靠体育课那点活动量肯定不行，便决定每天放学后去操场上练习一会儿。

　　第一天傍晚，她独自一人来到操场。夕阳将跑道染成金红色，不少田径队的队员正在专业教练的指导下进行训练，动作矫健，步伐有力。苏念安看着他们，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心里更没底了。她做了简单的热身运动，然后踏上跑道，尝试着跑起来。

　　一开始还好，但跑了不到一圈（标准跑道400米一圈，800米需跑两圈），她就感觉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双腿也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她勉强支撑着跑完一圈，速度已经慢得像走路，第二圈几乎是连跑带走，最后冲过想象中的终点线时，整个人几乎虚脱，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不行，差得太远了。照这个速度，别说名次，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都是问题。挫败感像潮水般涌上来，让她鼻子发酸。

　　她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走出操场，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入口处的铁网边。

　　林屿森。

　　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装，更显得身姿挺拔，腿长逆天。他手里拎着瓶矿泉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屿森哥？”苏念安很意外，“你怎么来了？”高三这个时间，不是应该争分夺秒地学习或者参加竞赛辅导吗？

　　林屿森站直身体，走到她面前，将矿泉水递给她，语气平淡无波：“正好社团活动结束。”

　　苏念安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刚才跑步带来的燥热。她心里却不太信他这个“正好”的说辞。篮球社的活动场地在体育馆，离操场可不近。

　　“跑得怎么样？”他问。

　　苏念安耷拉着脑袋，如实汇报，声音闷闷的：“……很差。一圈就不行了，后面完全是走下来的。”

　　“正常。”林屿森并没有安慰她，而是冷静地分析，“你之前缺乏系统锻炼，心肺功能和肌肉耐力都需要适应过程。刚开始不宜追求速度和距离，重点是调整呼吸和节奏。”

　　他说着，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拎在自己手里，然后朝跑道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陪你跑。”

　　“啊？”苏念安再次愣住，“陪我跑？”

　　“嗯。”林屿森已经率先走上了跑道，回头看她，“跟着我的节奏，注意呼吸。”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等着她。

　　苏念安看着他，心里的沮丧和挫败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她小跑着跟上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放学后，操场上都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高大清俊的少年陪着娇小努力的少女，在红色的跑道上并肩奔跑。

　　林屿森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并没有像田径队教练那样给出复杂的指令，而是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引导她。

　　“呼吸，两步一吸，两步一呼，保持住。”他的声音跑动中依旧平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步子迈开，频率不用太快，找到你最舒服的节奏。”

　　“手臂自然摆动，不要耸肩，放松。”

　　“感觉极限的时候，用鼻子深吸气，嘴巴慢慢吐出来，调整一下，别停。”

　　他始终跑在她外侧稍前一点的位置，既能让她看清他的动作，又能适时提醒。他的速度控制得极好，完全是根据苏念安的体能状况来调整，不快不慢，刚好在她需要努力跟上但又不会立刻崩溃的临界点。

　　苏念安跟着他的节奏，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一开始依旧很吃力，肺部火烧火燎，腿像灌了铅。但每当她想要放弃减速的时候，抬眼就能看到前方他沉稳的背影，听到他清晰的呼吸声和偶尔简洁的指导，那股想要坚持下去的力气就又莫名地涌了上来。

　　他不仅仅是陪跑，更像是一个移动的坐标和精神支柱。

　　跑完预定的距离（从最初勉强一圈，慢慢增加到一圈半），两人会走到操场边的看台上休息。林屿森会把她那瓶水递给她，然后指出她刚才跑步中出现的问题。

　　“后半程容易憋气，注意呼吸节奏不能乱。”

　　“转弯的时候身体倾斜不够，浪费体力。”

　　“最后冲刺的时候，手臂摆动幅度要加大，带动身体。”

　　他的指导专业而实用，每每都能切中要害。苏念安一边小口喝水，一边认真听着，把他说的每一点都默默记在心里。

　　有时，田径队的训练还没结束，他们坐在看台上，能看到队员们在跑道上挥洒汗水的身影。苏念安看着那些专业的运动员，忍不住小声感叹：“他们跑得好快啊。”

　　林屿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天赋和训练量的差异而已。你不需要和别人比，超越自己就是进步。”

　　他的话总是这么冷静而客观，却又奇异地能抚平她内心的焦虑和比较之心。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瑰丽的晚霞。操场上的人渐渐稀少，晚风带着凉意吹来，拂过他们汗湿的额发。

　　苏念安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林屿森。他微微仰头喝着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柔和。他额角也有细密的汗珠，在夕阳最后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为了陪她训练，他牺牲了自己宝贵的时间。他本可以用这些时间去刷题、去参加更高级的竞赛培训、或者只是简单地休息。

　　“屿森哥，”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感激和一丝愧疚，“谢谢你陪我训练。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

　　林屿森放下水瓶，转头看她。霞光映在他清澈的眼底，让人看不清深处的情绪。他看了她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了些许：

　　“你的事，不算耽误。”

　　你的事，不算耽误。

　　简简单单七个字，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苏念安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鞋带，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休息够了，林屿森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再走两圈，放松肌肉。”

　　苏念安看着眼前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运动后微微的潮意，稳稳地将她从看台上拉了起来。

　　那一瞬间的触碰，像是有微弱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开来，直达心脏。

　　接下来的放松走路，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静谧而微醺的暖意。苏念安的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经过几天的陪跑训练，苏念安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虽然速度依旧不算快，但她已经能够比较均匀地跑完两圈，并且跑完后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狼狈不堪。她对800米的恐惧也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尽力就好”的平和，以及……一丝隐隐的期待。

　　期待在运动会那天，在他的注视下，跑完全程。

　　这份期待，远比任何名次和奖品，都更让她心动。

　　林屿森这个“陪跑员”，陪她跑过的不仅仅是操场上的跑道，更像是一段从胆怯到勇敢，从依赖到愈发深陷的，名为心动的旅程。

　　第八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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