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庙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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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太庙前殿灯火通明如白昼。汉白玉月台上,百官按品级肃立,绯袍青袍在宫灯光下连成一片庄严的色块。丹陛两侧,金瓜武士肃立,盔缨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李远站在工部队列中,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胸前绣着白鹇补子——这是正三品侍郎的品级。但他肩头还虚虚披着一件貂皮斗篷,遮掩底下厚厚的绷带。朱清瑶作为护国郡主,位置在宗室女眷那边,与他隔着整个月台。
“陛下驾到——”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夜空。所有官员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
朱厚照穿着祭天礼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张永、冯保等太监簇拥下缓步登上丹陛。年轻皇帝今夜格外严肃,目光扫过跪伏的群臣,在工部队列稍作停顿,随即转身,面向太庙正殿。
“朕,朱厚照,谨告列祖列宗:正德七年十月至腊月,北疆鞑靼达延汗率八万骑南犯。幸赖将士用命,咸宁伯仇钺、宣府总兵傅铎、工部侍郎李远等忠勇奋战,血战两月,斩敌三万,伤敌无数,达延汗断臂北遁。北疆之危已解,国祚得安。特此告捷,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洪钟敲响,余音在太庙上空回荡。三跪九叩,焚香祷告,繁复的礼仪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礼毕时,已近戌时。百官移步太庙偏殿,那里早已摆开数百桌宴席。按照规制,功臣坐前殿,百官坐中庭,宗室坐后殿。但朱厚照入座后,却忽然道:“李远,你坐到朕身边来。”
满殿寂静。皇帝左手边是咸宁伯仇钺,右手边本应是内阁首辅,此刻却要一个三品侍郎来坐,这破格已不是寻常恩宠。
李远硬着头皮上前,在无数道复杂目光中落座。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情绪:嫉妒、审视、敌意,也有少数善意。
“诸位爱卿。”朱厚照举杯,“北疆大捷,是大明之幸,是百姓之福。这一杯,敬战死沙场的英魂!”
所有人都肃然举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凯旋将士!”
“第三杯……”朱厚照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敬那些为这场胜利出力的所有人——不止是将士,还有工匠,还有百姓,还有在后方默默支撑的每一个人!”
这话说得很宽,但有心人听得出弦外之音。这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三杯酒后,宴席正式开始。乐工奏起《平定四方》之乐,宫女穿梭上菜。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美食上——他们在等,等皇帝说那件“大事”。
朱厚照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燕窝羹,这才放下玉箸,缓缓开口:“北疆虽安,南方未平。宁王朱宸濠,朕之皇叔,不思报国,反据武昌称帝,荼毒江南。朕每思及此,寝食难安。”
殿内落针可闻。
“所以朕决定——”朱厚照提高声音,“重建龙江船厂,打造新式战船百艘,训练水师五万,明年开春,南下平叛!”
哗然!
虽然早有风声,但皇帝当众宣布,意义完全不同。这意味着,朝廷要将未来半年的财力物力,大半投入这场平叛战争。
户部尚书韩文第一个出列:“陛下,万万不可!去岁河南水灾,今岁北疆战事,国库已近空虚。若再大兴造船,恐民力不堪啊!”
“韩尚书所言极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接话,“况且造船非一日之功,从伐木、备料、建造到试航,至少需一年。而宁王叛军已据长江天险,若不速战速决,待其坐大,更难剿灭。臣以为,当调集现有船只,速发精兵,一战而定!”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不少官员点头附和。
朱厚照却摇头:“宁王经营江西多年,水师实力不容小觑。若无强大战船,如何突破长江防线?难道要让将士们乘小舟去送死吗?”
他看向李远:“李侍郎,你是工部的人,你说说,建造百艘新式战船,需要多久?”
所有目光聚焦而来。
李远起身,先向皇帝行礼,又向众官员拱手:“回陛下,若按旧法,确实需一年。但若用新式营造法,微臣可保证——六个月,百艘战船必能下水。”
“六个月?!”工部尚书马文升失声道,“李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龙江船厂全盛时期,一年也不过造船三十艘!”
“那是因为旧法效率低下。”李远平静道,“马尚书可还记得,当年下官在西苑梳棉工坊,曾推行‘标准化’与‘流水作业’?造船亦然。若将整船分解为数百个标准部件,分坊制造,最后在船台组装,效率可提升五倍不止。”
他顿了顿,继续道:“且新式战船无需全部新建。臣查过旧档,龙江船厂现存半成船只四十余艘,南京各卫所还有可修复旧船六十艘。真正的造船量,只需三十艘。加上改造旧船,六个月,足矣。”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马文升一时语塞。
但反对声并未平息。通政司右参议严嵩出列——此人年约四十,面白无须,说话时总带着三分笑意,但眼神锐利:“李侍郎壮志可嘉。但造船所需银两,至少需二百万两。这笔钱从何而来?”
严文焕在对面朝李远使了个眼色——严嵩在名单上。
李远会意,答道:“可分三期拨付。第一期五十万两,用于修复旧船、准备木料;第二期八十万两,用于建造新船;第三期七十万两,用于舾装、武器配备。而国库空虚,正可借此机会清查各地亏空,追缴欠税。臣粗略估算,仅南京、苏州、杭州三地,历年积欠的商税、盐税就不下百万两。”
这话捅了马蜂窝。江南是朝廷财赋重地,也是关系网最复杂之处。追缴欠税,等于触动无数人的利益。
果然,严嵩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李侍郎久在北疆,对江南情况或许不知。那些所谓‘欠税’,多是天灾人祸所致,并非有意拖欠。若强行追缴,恐激起民变啊。”
“民变?”李远反问,“宁王在武昌称帝,朝廷若不迅速平叛,那才是真正的民变。严参议是江南人吧?难道不希望朝廷早日收复故土,让乡亲们免受战乱之苦?”
这话绵里藏针,严嵩一时语塞。
眼见气氛僵持,礼部右侍郎赵文华起身打圆场:“陛下,李侍郎之言虽有道理,但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不如今日先庆功,造船之事,容后再议?”
这是个缓兵之计。朱厚照看向李远,见他微微点头,便顺势道:“也好。今日是庆功宴,不谈政事。来,众卿举杯!”
宴会继续,但气氛已截然不同。官员们三两交谈,眼神交换,暗流汹涌。
李远刚坐下,就有小太监悄无声息地递来一张纸条。他展开一看,是朱清瑶的字迹:“严嵩与冯保席间三次眼神交汇,赵文华离席半刻,往西偏殿去了。”
西偏殿是太监们歇息之处。李远心中了然,借口更衣,也离席而去。
太庙偏殿的回廊曲折幽深,宫灯在寒风中摇曳。李远刚转过一道月亮门,就听见前方假山后有低语声。
“……必须阻止造船。一旦船厂重建,刘公公的事就可能被翻出来。”
是赵文华的声音!
李远屏住呼吸,悄声靠近。假山缝隙中,他看到赵文华背对自己,正与一人说话。那人穿着太监服饰,但背光看不清脸。
“放心,冯公公已有安排。”那太监声音尖细,“李远那小子,活不过今晚。”
李远心中一凛。
“当真?”赵文华声音发颤,“这可是太庙……万一……”
“万一什么?刺客是宁王派来的,与咱们何干?”太监冷笑,“宴席散时,趁乱动手。你只需记得,到时离御驾远些。”
脚步声响起,两人分头离开。李远靠在假山后,冷汗已浸透内衫。
不是“甲三”,而是直接刺杀!而且嫁祸给宁王,一石二鸟!
他必须立刻警告皇帝。但刚转身,就撞上一人——是冯保!
“李大人,怎么在此处?”冯保笑眯眯地问,眼神却如毒蛇般冰冷。
“喝多了,出来透透气。”李远强作镇定,“冯公公也是?”
“咱家是来寻李大人的。”冯保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有人托咱家给李大人带句话:‘江南的水深,不该蹚的别蹚。永丰号的事,到此为止。若再追查,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李远直视他:“冯公公说的是谁?下官听不懂。”
“听不懂最好。”冯保拍拍他肩膀,力道不轻,“李大人年轻有为,前程似锦,何必为了些不相干的事,断送大好前程?甚至……断送性命?”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李远一人在寒风中。
李远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冯保敢在太庙直接威胁,说明对方已狗急跳墙。今晚的刺杀,恐怕不止是针对皇帝,也可能针对自己。
他快步回到宴席,经过朱清瑶身边时,极快地说了一句:“有变,护驾。”
朱清瑶瞳孔微缩,但面色不改,只轻轻点头。
李远回到座位,咸宁伯仇钺正与几位武将喝酒,见他脸色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伯爷,今夜可能有刺客。”李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目标可能是陛下,也可能是我。请伯爷暗中调亲兵,控制太庙各门。”
仇钺眼神一厉:“当真?”
“千真万确。”
老将不再多问,招手叫来副将,低声吩咐几句。那副将点头,悄然离席。
宴席进行到亥时,酒过三巡,不少官员已微醺。朱厚照兴致很高,命乐工换曲,奏起《秦王破阵乐》。雄浑的鼓点声中,他甚至离席,走到殿中空地,跟着节奏比划了几个剑招。
“陛下好身手!”武将们轰然叫好。
文官们则面面相觑——天子当众舞剑,有失体统。但无人敢劝。
就在鼓声最激烈时,异变陡生!
殿顶梁柱上,突然跃下三道黑影!他们一身黑衣,蒙面持刀,直扑御座!
“护驾!”张永尖声嘶喊。
金瓜武士冲上前,但黑衣人身手极快,刀光过处,两名武士已倒地。第三个黑衣人更是凌空掷出三枚飞镖,直取朱厚照面门!
电光石火间,李远抓起桌上银壶掷出!铛铛两声,两枚飞镖被击落,但第三枚已到皇帝胸前——
一道白影闪过,朱清瑶不知何时已挡在皇帝身前!她手中短剑一挥,击飞飞镖,但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清瑶!”李远目眦欲裂。
此时咸宁伯的亲兵已冲入殿中,与黑衣人战作一团。百官乱作一团,有的钻到桌下,有的往外逃窜。殿外传来更多喊杀声,显然刺客不止三人。
“陛下,请随臣来!”仇钺护住朱厚照,往偏殿退去。
李远冲到朱清瑶身边:“你怎么样?”
“皮外伤。”朱清瑶咬牙撕下裙摆包扎,“刺客是死士,招招致命,不像是宁王的人。”
“是‘甲三’。”李远扶起她,“走,去偏殿!”
两人刚跑出几步,又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这人目标明确,直取李远后心!
李远伤未痊愈,行动迟缓,眼看刀锋已到——
“小心!”朱清瑶推开他,自己迎上刀锋!短剑与钢刀相撞,火星四溅。但女子力气终究不如,被震得连连后退。
那刺客得势不饶人,刀光如网罩下。李远捡起地上武士掉落的刀,拼死挡住几招,但肩伤崩裂,鲜血瞬间染红官袍。
“李远!”朱清瑶惊呼。
刺客眼中闪过凶光,刀锋一转,改劈为刺,直取李远咽喉!
这一刀太快,太狠。李远避无可避,只能闭目等死——
铛!
一柄长枪从斜刺里挑开钢刀!是张铭!这位宣府副将不知何时赶到,枪出如龙,逼得刺客连连后退。
“李大人,带郡主走!”张铭喝道,长枪舞成一片银光,将刺客死死缠住。
李远咬牙,拉起朱清瑶继续跑。身后传来金属交击声和怒吼声,但他不敢回头。
偏殿内,朱厚照在仇钺和十几名亲兵保护下,面色铁青。见李远二人进来,急问:“外面如何?”
“刺客约二十人,武功高强。”李远喘着粗气,“张将军正在抵挡,但撑不了多久。”
“冯保呢?张永呢?”朱厚照忽然想起。
话音未落,殿门被推开,冯保跌跌撞撞冲进来,满脸是血:“陛下!奴婢护驾来迟!外面……外面全是刺客!东厂的人正在死战!”
他扑倒在御前,哭喊道:“奴婢无能!奴婢该死!”
朱厚照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但很快掩去:“起来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咸宁伯,援军何时能到?”
“臣已派人去调五城兵马司,最快一刻钟。”仇钺握紧刀柄,“在这之前,咱们必须守住偏殿。”
殿外喊杀声越来越近。显然,张铭等人挡不住了。
“陛下,请移驾后殿。”李远忽然道,“那里有一处密室,是太庙存放祭器之所,门厚墙坚,可暂避。”
“你怎么知道?”朱厚照讶然。
“臣翻阅太庙图志时看到的。”李远没说谎,那图志是严文焕私下给他的,上面标注了太庙各处隐秘构造。
“好,带路!”
众人护着皇帝往后殿转移。刚出偏殿,就见张铭满身是血退过来,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
“伯爷!挡不住了!”张铭嘶吼。
“走!”仇钺挥刀砍翻一个追上来的刺客,且战且退。
后殿密室的门是厚重的铁木,需要转动机关才能打开。李远记得图志上的记载,在墙壁上摸索,终于找到一处暗格。按下机括,墙壁缓缓移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快进去!”仇钺挡住门口,亲兵们鱼贯而入。
轮到皇帝时,异变再起!
一直跟在后面的冯保,突然暴起!他手中多了一柄匕首,直刺朱厚照后心!
“陛下小心!”朱清瑶离得最近,想也没想就扑上去,用身体挡住匕首!
噗——
匕首入肉的声音闷响。朱清瑶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清瑶!!!”李远嘶声狂吼,捡起地上刀就朝冯保砍去!
冯保一击不中,转身就逃。但张铭已拦在退路,长枪如毒龙出洞,刺穿他大腿!
“啊!”冯保惨叫倒地。
此时密室门已完全打开,仇钺将皇帝推进去,又抱起朱清瑶,最后拽进李远和张铭,重重关上铁门。
门外传来刺客砍门的声音,但铁木厚重,一时半会儿砍不开。
密室内一片黑暗,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李远扑到朱清瑶身边,手忙脚乱地撕开她衣襟——匕首刺在左胸下方,血流如注。
“清瑶!清瑶你坚持住!”他声音发颤,用撕下的衣襟拼命按住伤口。
朱清瑶脸色惨白如纸,但还强撑着笑了笑:“没……没事……死不了……”
“别说话!保存体力!”李远眼眶通红,转向黑暗,“陛下!有没有金疮药?谁有金疮药?!”
一片混乱中,一个小太监颤巍巍递来一个小瓷瓶:“奴……奴婢这里有……”
李远接过,倒出药粉撒在伤口上。药粉遇血即凝,血流稍缓。他又撕下自己内衫,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地,浑身发抖。不是怕,是后怕——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她怎么样?”朱厚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伤到肺了,但未中心脏。”李远声音嘶哑,“必须尽快救治,否则……”
否则会失血过多而死。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密室内陷入死寂。只有门外隐约的砍击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炷香,门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以及一个熟悉的声音:“臣严文焕救驾来迟!陛下可安好?!”
是严文焕!他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了!
仇钺立刻拍门:“严大人!陛下在此!速速开门!”
铁门缓缓打开。外面火光通明,严文焕一身盔甲,带着数百兵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尸体,刺客已被全歼。
“陛下!”严文焕跪地,“臣护驾不力,罪该万死!”
朱厚照摆摆手,脸色铁青:“先救人!”
太医很快赶到,将朱清瑶抬上软榻诊治。李远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太医检查后,松口气:“万幸,匕首偏了半寸,未伤及心脉。但失血过多,需静养一月。”
李远这才腿一软,瘫坐在榻边。
此时天已蒙蒙亮。太庙内的尸体被清理,血迹被冲刷,但空气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朱厚照坐在临时搬来的龙椅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冯保。这太监大腿中枪,血流了一地,但还活着。
“说,谁指使你的。”皇帝声音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怒的前兆。
冯保惨笑:“陛下以为……奴婢会说吗?”
“不说,朕就诛你九族。”
“奴婢自幼净身入宫,哪来的九族?”冯保啐出一口血,“陛下要杀就杀,何必废话?”
朱厚照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道:“你是刘瑾的什么人?”
冯保脸色骤变。
“刘瑾,弘治年间龙江船厂提督太监,正德元年‘病故’。”朱厚照缓缓道,“但他有个侄子,在通政司当差。而那个侄子,又认了个干爹——就是你,冯保。”
冯保浑身发抖。
“朕一直奇怪,你一个司礼监随堂太监,哪来那么多银子贿赂张永,让他提拔你?现在朕明白了。”朱厚照冷笑,“是刘瑾留下的赃款,对吧?你们叔侄二人,一个在南京盗卖军资,一个在京城铺路搭桥。好一个里应外合!”
“陛下既已知道,何必再问?”冯保面如死灰。
“朕要知道,‘甲三’是谁。”朱厚照俯身,一字一顿,“说出来,朕留你全尸。不说,凌迟。”
冯保闭上眼睛,许久,吐出三个字:“我不知。”
“什么?”
“‘甲三’只是个代号。奴婢接到的命令,都来自‘丙三’。而‘丙三’是谁,奴婢也不知道。”冯保惨然道,“这个组织等级森严,下级只认上级代号。奴婢只知道,‘丙三’在朝中地位很高,高到……高到奴婢不敢想象。”
这话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那今夜刺杀,是‘丙三’的命令?”
“是。”冯保点头,“‘丙三’说,李远追查龙江船厂旧案太紧,已查到刘瑾这条线。若不除掉,迟早会查到‘丙三’头上。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借宁王之名,刺杀陛下和李远。事成之后,推给宁王,朝廷必发大军南下平叛。届时战乱一起,谁还会追查旧案?”
好毒的计!好深的谋算!
李远听得背脊发凉。若非自己无意中听到赵文华与太监的密谈,提前警觉;若非严文焕及时赶到;若非朱清瑶舍身挡刀……今夜,太庙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赵文华呢?”朱厚照忽然问。
严文焕跪地:“臣赶到时,赵侍郎已……已服毒自尽。在他身上搜出这个。”他递上一块黑木牌,上面刻着:丙三·丁五。
又一个“丙三”下属!
“好,很好。”朱厚照缓缓起身,眼中寒光四射,“传朕旨意:冯保凌迟处死,诛三族——他没有,就诛他认的那些干儿子!赵文华虽死,削去一切官职追封,家产充公,族人流放琼州!”
“再传旨六部九卿、都察院、通政司:自今日起,所有官员需重新核查履历、家产。凡与龙江船厂旧案有牵连者,三日内自首,可从轻发落。若隐瞒不报,一经查出,满门抄斩!”
圣旨如雷霆,震动了整个京城。
李远却无心关注这些。他守在朱清瑶榻前,看着她苍白的脸,握着她的手,一刻不敢松开。
太医说她已无性命之忧,但失血过多,需静养。她睡得很沉,眉头微蹙,似乎在梦里也不安稳。
“李远。”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李远要起身行礼,被按住:“免礼。她怎么样?”
“太医说,需养一个月。”
朱厚照沉默片刻,忽然道:“朕欠她一条命。”
“陛下言重了。郡主她……”
“她是为你挡的刀。”朱厚照打断他,“若非你在场,她不会扑上来。李远,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李远抬头,对上皇帝复杂的眼神。
“你是个能臣,也是个重情之人。这很好,但也不好。”朱厚照缓缓道,“重情,就会被人拿捏软肋。今日是朱清瑶,明日可能是你娘,你弟弟。‘甲三’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朱厚照摇头,“从今日起,朕会加派锦衣卫保护你和你家人。但你自己也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造船之事,朕会全力支持你。但你要记住,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也属于大明。”
说完,皇帝转身离去,留下李远一人沉思。
是啊,他的命不只属于自己。属于战死的傅铎,属于那些喊他“青天”的百姓,属于身边这个为他挡刀的女子。
也属于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
窗外,天亮了。
雪后的晨曦洒进太庙,将血迹未干的地面映得刺眼。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斗争远未结束。
“甲三”还在,“丙三”还在,宁王还在。
而他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李远握紧朱清瑶的手,轻声道:“等你好了,咱们就成亲。然后……我陪你去江南,把王妃接出来。”
昏睡中的朱清瑶,嘴角似乎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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