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尘封账册

最新网址:http://www.hlys.cc
  专案组的紧急会议在市局最深处的一间保密会议室召开。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苦味和熬夜后的体味。烟雾缭绕——尽管禁烟,但几位从省厅和部里来的老侦查员还是忍不住点上了。

  陆涛将连夜整理的情况、线索图表、以及从图书馆存储卡中恢复的关键材料,通过投影清晰呈现。他的汇报简洁、冷峻,像手术刀一样剥开层层伪装,直指核心。

  “……综上所述,‘辰星文化传承基金会’极有可能是‘棱镜’计划在本市,乃至本地区的重要资金通道、人员伪装和项目运作平台。它通过资助看似合法的文化研究、历史保护项目,特别是涉及地脉、民俗、非物质能量等边缘领域的研究,为‘棱镜’的早期勘探、人员渗透和技术试验提供掩护和本地知识支持。”

  他切换幻灯片,显示出陈建国和“地脉人文研究所”的资料。“陈伯,这位民间学者,很可能因家学渊源或自身研究,无意中触及了‘棱镜’关注的能量脉络领域。他的侄子陈建国,或许是被利用,或许是被收买,通过基金会项目,系统性地整理甚至泄露了陈伯的部分研究成果,为‘棱镜’的节点选址和网络构建提供了关键参考。这也是为什么陈伯的笔记和沙盘,会与我们后来发现的‘γ节点’、‘δ节点’位置高度契合。”

  会议桌一端,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者——部里来的特派员贺局长——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资金链。查清基金会的钱从哪里来,最终流向了哪里。还有,那个‘永泰进出口贸易公司’,它和基金会之间的所谓‘赞助’,是怎么运作的?是真的文化赞助,还是通过虚假合同洗钱,为非法物资进出口提供资金?”

  “已经在组织经侦和海关缉私部门的联合调查。”陆涛回答,“初步发现,永泰公司的几批可疑进出口,报关价格与实际货值可能存在巨大差异,涉嫌通过低报价格、伪报品名等方式,将高价值的特殊仪器、敏感化学品运入,同时可能将实验数据、样本或资金转移出境。其资金流转复杂,涉及多个离岸账户。”

  贺局长点点头:“这条线要一查到底。但要注意方式,对方警觉性很高,杜老板的酒吧失火就是个信号。我们动作要快,但更要准、要深。要打掉这个网络,必须人、财、物、技术链条全部斩断,尤其是要揪出他们内部的‘总园艺师’。”他看向陆涛,“你觉得,这个‘总园艺师’,可能是谁?”

  陆涛沉吟片刻:“从现有信息看,邱志业级别不够。杜老板和林峰,更像是被利用的资源提供者和外围掩护者,未必了解核心计划。基金会的高层理事、那个神秘项目的真正幕后主导者、以及能协调永泰公司这种物流渠道的人,这三者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紧密的小团体。这个人必须深谙本地政商文化脉络,有足够的资金和人脉,能调动学术和民间资源,同时对‘棱镜’计划的终极目标有相当程度的理解甚至认同。”

  “认同?”贺局长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陆涛调出存储卡中几张手绘拓扑图的细节,“这些图纸不仅包含技术性的能量节点标注,还有一些类似风水堪舆、甚至带有某种神秘主义象征的标记。绘图者对‘能量’的理解,似乎掺杂了现代科技和古老玄学。如果‘总园艺师’是本地人,他可能不仅仅是‘棱镜’的执行者,也可能是在利用‘棱镜’的技术和资源,实践自己某种……关于城市、能量与控制的混合理念。”

  这个推测让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一个拥有本土根基、融合了现代科技野心与古老神秘思想的“高级合伙人”,比一个纯粹的外来犯罪集团代理人,更加危险和难以捉摸。

  “先从陈建国和‘地脉人文研究所’入手。”贺局长拍板,“这个人身份相对清晰,与陈伯有直接关联,是连接民间知识和基金会项目的关键节点。找到他,弄清那个项目的全部细节。同时,对基金会的所有账户、项目进行全方位审计。永泰公司的走私线索,由海关和经侦主导,你们刑侦配合。记住,所有行动,以获取证据、厘清网络为第一目标,抓捕可以稍缓,但要确保关键人物在掌控之中,防止外逃或灭口。”

  会议结束,各方力量开始高效运转。陆涛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沈翊已经等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陆队,陈建国的位置锁定了!他不在户籍地,也不在研究所注册地址。但我们通过他手机的基站信号和历史轨迹分析,发现他最近三个月频繁出现在北郊的‘静心观’附近,那是一处近年香火不旺、半废弃的道观。而且,信号显示他昨晚至今,一直在观内,没有离开!”

  静心观?一个道观?这和“地脉人文研究所”以及基金会的研究项目,似乎又能扯上关系——道观往往选址讲究,与风水地脉之说关联密切。

  “他一个人?”

  “信号只有他一个。但观内是否有其他人,不清楚。”

  “准备车,带几个人,我们现在去‘静心观’。”陆涛当机立断,“注意,他可能只是躲藏,也可能与‘棱镜’残留人员有联系。行动要隐蔽,先观察,再接触。”

  一小时后,两辆民用牌照的SUV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静心观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偏僻山路旁。陆涛、老张和另外两名便衣侦查员徒步接近。

  道观坐落在一处小山坳里,红墙斑驳,瓦楞间杂草丛生,山门虚掩,透着一股破败之气。时近中午,却听不到什么声响,只有山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陆涛示意队员分散,占据有利观察位置。他自己则和老张绕到道观侧面,攀上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用望远镜观察观内情况。

  前院空无一人,正殿大门紧闭。侧殿有一间屋子烟囱冒着极淡的青烟,像是有人在生火做饭。

  “后院好像有人。”老张低声说,调整望远镜焦距。

  后院一角,有一小片开垦过的菜地。一个穿着灰色旧夹克、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慢吞吞地给菜苗浇水。正是照片上的陈建国。他动作迟缓,神情有些木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周围的山林,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观察了二十分钟,除了陈建国,没有发现其他人活动的迹象。

  “进去。”陆涛打了个手势。

  他们从侧面翻墙进入后院,动作轻盈。陈建国听到动静,愕然回头,看到几个陌生男人出现,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手里的水瓢“咣当”掉在地上。

  “陈建国?”陆涛亮出证件。

  陈建国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回答,眼神躲闪。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关于‘地脉人文研究所’,还有‘辰星基金会’资助的那个项目。”陆涛语气平和,但目光紧盯着他。

  听到“辰星基金会”几个字,陈建国的脸色明显白了一下。他低下头,搓着手,声音很小:“我……我不知道什么基金会……研究所也早就没搞了……”

  “陈建国,”陆涛走近一步,声音依旧平稳,“你叔叔陈伯留下的东西,帮我们破了好几个案子。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可能也和他当年关注的东西有关。你不想你叔叔的研究,被人用来害人吧?”

  提到陈伯,陈建国身体微微一震。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涛,有愧疚,有恐惧,还有一丝挣扎。

  “我……我没想害人……我就是……就是弄点钱……”他语无伦次。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陆涛示意老张,“看看屋里。”

  老张和另一名队员快速检查了陈建国居住的侧殿小屋。里面陈设极其简陋,一张床,一张旧桌子,一个燃着煤球炉的灶台,桌上堆着一些凌乱的书籍和纸张,还有几个吃剩的馒头。

  在检查床下时,老张发现了一个用塑料布包着的硬纸壳箱子。拖出来打开,里面不是衣物,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厚厚的账本、项目合同复印件、会议记录、以及一些手写的研究笔记和草图。

  “陆队!”老张低呼一声。

  陆涛走过去,翻看最上面一本硬壳账册。翻开,里面是手工记录的流水账,时间跨度长达五年。条目清晰:某年某月某日,收到“辰星基金会”项目拨款XX元;某日,支付“野外勘测劳务费”;某日,购买“特殊测量仪器”;某日,“咨询费”支付给“邱老师”(邱志业?);某日,“数据整理费”支付给几位署名的人员;某日,“成果汇报及后续合作意向金”……

  而在一些大额支出的备注栏里,用很小的字写着让人心惊的内容:“用于‘听涛轩’地脉微振数据采集(注:该处后规划为码头改造区)”、“支付‘西山矿洞’历史文献梳理及能量残留评估(注:该矿洞含特殊石料样本已封存)”、“‘南郊湿地’生态磁场长期监测点建设与维护”……

  这些地点,有的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调查视野中,有的还完全陌生。但这本账册,像是一张藏宝图,清晰地标注了“棱镜”或“辰星基金会”早期在本市进行能量场勘测和研究的众多足迹。

  更重要的是,在账册最后几页,附有几张转账凭证的复印件,收款方赫然包括“永泰进出口贸易公司”,备注写着“专用设备海外采购垫付款”和“技术资料国际交流服务费”。

  资金链、项目链、物流链……在这尘封的账册里,隐约显露出交织的痕迹。

  陈建国看着被翻出来的账册,面如死灰,瘫坐在床边。

  “这些东西,你一直留着?”陆涛问。

  “我……我怕……”陈建国声音发颤,“他们后来……后来项目停了,钱也不给了,有些事我觉得不对劲……我就把这些偷偷复印了一份藏起来……我没想到……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他们是谁?谁让你做这些的?项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陆涛追问。

  陈建国双手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是……是基金会的马理事,马国华。他找到我,说我叔叔的研究很有价值,是‘传统文化的现代表达’,基金会愿意出钱支持我成立研究所,把陈伯的东西系统化、科学化……一开始,真的就是做做文献整理,搞点民间访谈,画些地图……后来,他们要求越来越具体,要去特定的地方测量奇怪的数据,要用一些我没见过的仪器……再后来,邱老师加入了,他懂技术,很多具体测量是他带人做的……我感觉他们找的东西,和陈伯说的‘地脉之气’不太一样,更……更冷,更硬……我提过疑问,马理事就说我思想保守,不懂前沿交叉学科……直到……直到大概两年前,他们突然说项目结束了,研究所解散,给了我最后一笔钱,让我不要再联系他们,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这个项目……”

  马国华。辰星基金会的理事。又一个关键名字浮出水面。

  “之后呢?你为什么躲到这里?”老张问。

  “我……我害怕。”陈建国眼神惊恐,“项目停掉后大概半年,我偶然听说,之前参与过野外勘测的两个临时工,一个出车祸死了,一个失踪了……然后,我叔叔……陈伯,他也突然去世了,虽然说是急病,但我总觉得……后来,我试着联系过马理事,想问清楚,但他电话换了,基金会的人也说不清楚他的去向……我越想越怕,就偷偷躲到这里来了……这些账本和资料,我一直不敢扔,也不敢给别人看……”

  恐惧,往往是最好的保管员。陈建国因为恐惧,保存了可能连“棱镜”自己都未必完全留底的早期证据。

  陆涛合上账册,心中既沉重又清晰。这本尘封的账册,或许就是打开“辰星基金会”乃至“棱镜”本地网络早期历史的一把关键钥匙。顺着马国华、邱志业、以及账册上记录的那些地点和人员查下去,那个隐藏在文化慈善光环下的“总园艺师”及其栽培的“花园”全貌,或许将第一次真正暴露在阳光之下。

  “跟我们回去,把这些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说清楚。”陆涛对陈建国说,语气不容拒绝。

  陈建国看了看陆涛,又看了看那箱账册,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

  山风穿过破败的道观,吹动檐角的破铃,发出空洞的轻响。静心观并不静心,它见证了一个胆小者的藏匿,也隐藏着一段可能撼动整个调查格局的尘封往事。而这段往事,即将成为刺向阴影深处的一柄利剑。
  http://www.hlys.cc/58868/11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