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旧日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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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运机舱内的空气混杂着机油、金属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牲畜气味——这架伊尔-76原本是用来运输精密仪器和少量高价值活畜的。陆涛、沈翊和德米特里挤在货舱前部临时隔出的狭小空间里,身下是抗震泡沫垫,耳边是四台涡扇发动机持续不断的轰鸣。

  “十一小时航程,中途在白俄罗斯明斯克补充燃料,然后直飞法国北部一个小型货运机场。”德米特里看着平板上的飞行计划,“落地时间是巴黎当地时间凌晨三点。接应的人会准备好车辆和装备。”

  沈翊盯着手中铅盒里那撮静默之核的粉末样本。在机舱昏暗的应急灯光下,黑色粉末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像磨碎的黑钻石。“韦纳教授说,巴黎节点位于地下四十米处的一个天然石灰岩洞穴内,洞穴在古罗马时期就被用作秘密宗教场所,中世纪时上面建了修道院,大革命时期修道院被毁,十九世纪又在原址上建了市政档案馆。档案馆地下三层有一个不向公众开放的‘古地基陈列室’,那就是节点入口的掩护。”

  “所以我们要潜入一座市政档案馆?”陆涛检查着武器,一支经过改造的微声冲锋枪,枪身上裹着防冷凝隔热层,以适应从西伯利亚到巴黎的巨大温差。

  “档案馆本身安保级别中等,但地下区域有私人安保公司负责,那家公司隶属于‘普罗米修斯遗产信托’的一个子公司。”德米特里调出档案,“安保系统是德国产的最新款,生物识别加动态密码,每八小时更换一次密钥。硬闯几乎不可能。”

  “备份坐标呢?”陆涛问。

  米哈伊尔在出发前,通过艰难的意识集中,将系统给他的坐标转换成了地理参照:北纬48.8462°,东经2.3445°。

  “卢森堡公园西南角,靠近天文台的地方。”沈翊在平板地图上标记,“地面是一个十九世纪的八角亭,地下……根据巴黎地下墓穴的古老地图,那里有一条不公开的支线,连接着更深层的前罗马时期采石场。”

  “也就是说,备份可能存放在巴黎地下墓穴系统里?”陆涛皱眉。巴黎地下墓穴总长超过三百公里,只有极小部分对游客开放,其余区域要么被封存,要么被市政部门严格管控,还有大量未知区域甚至没有完整地图。

  “更麻烦的是,‘棱镜’肯定知道备份的存在。”德米特里说,“如果系统能告诉我们,那么长期研究节点的‘棱镜’高层很可能也从其他渠道获知了信息。他们可能已经在那里设下埋伏,或者已经把备份转移了。”

  货机突然剧烈颠簸,进入气流区。机舱内灯光闪烁,货物固定带发出吱呀声。三人抓紧固定点,等待颠簸过去。

  “我们有多少时间准备?”陆涛问。

  “落地后,接应人会给我们在巴黎郊区安排一个安全屋。我们需要至少六小时适应时差、检查装备、制定详细计划。”德米特里计算,“然后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并获取备份,再二十四小时返回西伯利亚——这样才能在系统最后期限前有足够时间实施解决方案。”

  “也就是说,我们在巴黎的实际行动窗口只有不到两天。”沈翊说,“而且不能引起任何注意。一旦‘棱镜’发现我们,他们会调动所有资源围剿。”

  “所以我们需要当地帮助。”陆涛想起米哈伊尔的话,“他妻子的名字,艾琳娜·沃尔科娃,在巴黎还有人记得吗?”

  德米特里调出一份加密名单:“信托在巴黎有几个‘灰色人员’——不完全效忠任何一派,但掌握重要信息或资源。其中一个是巴黎第七大学的档案管理员,叫索菲·勒布朗,六十多岁,曾是艾琳娜的导师。米哈伊尔说可以尝试接触她,但必须极其谨慎。”

  计划逐渐成形:抵达后,先建立安全屋;然后兵分两路——陆涛和德米特里侦察市政档案馆和卢森堡公园的地下入口情况;沈翊尝试接触索菲·勒布朗,获取内部信息。

  “睡一会儿。”陆涛说,“接下来四十八小时可能没机会休息了。”

  机舱内灯光调暗。沈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他的意识依然能隐约感觉到西伯利亚节点的“存在感”,像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连接着数千公里外的那个巨大意识。节点现在的状态稳定但脆弱,镜像隔离消耗着系统的能量,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他想起陈伯笔记里关于巴黎的一段记录:“塞纳河畔,灯火如织,然地下之暗河,流淌着比水更古老之物。卢森堡之镜,映照非今人之影。”

  当时他以为这是诗意的比喻,现在明白陈伯在描述巴黎节点的特性:它可能特别擅长“记录”和“回放”历史意识活动。如果备份存在,那里存储的可能不是电子数据,而是某种意识印记的实体化记录。

  十一小时的飞行在昏睡与清醒的交织中度过。当货机开始下降时,窗外已是欧洲的夜空,下方城市的灯火如星海般铺展。

  巴黎。

  凌晨三点二十分,货机在巴黎以北六十公里处的一个小型货运机场降落。跑道灯光昏暗,只有几座低矮的建筑。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厢式货车已等在停机坪边缘。

  接应者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自称“雅克”,说话带有明显的阿尔萨斯口音。他不多言,快速将三人和装备装入货车,驶离机场。

  “安全屋在蒙特勒伊,十九区边缘的一栋老公寓楼,房东是我表亲,不会多问。”雅克开车时说道,“车程四十五分钟。你们需要什么特殊装备,我可以准备,但需要时间。”

  “市政档案馆的建筑结构图、安保排班表、地下墓穴相关区域的近期监控记录。”德米特里列出清单,“还有卢森堡公园八角亭的历史改建记录和地下结构探测数据。”

  雅克点头:“建筑图和安保信息四小时内可以弄到。地下数据……可能需要更久,而且风险大,市政工程档案库有人看守。”

  “先弄能弄到的。”陆涛说。

  货车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穿过巴黎东北部的工业区,进入相对杂乱的移民社区。最终停在一栋六层老楼的后巷。雅克带他们从后门进入,上到三楼的一套公寓。

  公寓不大,但功能齐全:两间卧室,一个小客厅兼工作区,厨房和卫生间。窗帘厚重,窗户做了简易的防窃听处理。最重要的是,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储藏室,入口在厨房地板下,里面已经准备了一些基础装备。

  “冰箱里有食物,水是干净的。不要用固定电话,手机用我给的加密机。垃圾每天凌晨四点放门口,有人收。”雅克递过三把钥匙,“我中午十二点再来,带第一批资料。在这之前,不要外出。”

  他离开后,三人迅速检查公寓,确认安全。然后各自洗漱,换下厚重的防寒服,穿上适合巴黎冬季的普通衣物——厚外套、毛衣、牛仔裤,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东欧游客或务工人员。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沈翊毫无睡意,坐在工作台前,连接卫星网络,接收西伯利亚的最新数据。

  安娜发来的报告显示:节点状态稳定,镜像隔离消耗的能量在系统预期范围内。但监测到两次轻微的地磁扰动,源头不明,可能是“棱镜”在尝试新的穿透手段。米哈伊尔恢复良好,已经可以简单交流,但他对系统的感知变得“模糊”了——像是连接信号减弱了。

  “系统可能在节省能量,或者……在准备什么。”安娜在报告末尾写道,“静默之核的粉末样本我们做了初步分析,晶体结构具有明确的信息编码特征,但解码需要密钥。你们在巴黎找到的备份,可能就是密钥本身。”

  沈翊回复确认收到,然后开始研究巴黎第七大学的教职员工名录。索菲·勒布朗,档案学教授,兼任大学档案馆特别藏品部主任。她的办公室在人文学院大楼四层,工作时间为每周一至周五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公开信息显示她独居,住在十四区的一栋老式公寓,离卢森堡公园不远。

  “一个退休年龄的档案管理员,为什么能成为信托的‘灰色人员’?”陆涛走过来,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一个银发整齐、面容严肃的老妇人。

  “可能她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或者掌握着某些关键物品。”沈翊说,“米哈伊尔说她是艾琳娜的导师,那么她可能也是信托早期成员,后来选择了边缘化。”

  “接触策略?”

  “直接去她的办公室,以艾琳娜的名义。”沈翊说,“但需要一件信物,证明我们真的认识艾琳娜。”

  德米特里从装备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胸针,造型是缠绕的橄榄枝,中央嵌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石头——不是静默之核,但材质相似。

  “米哈伊尔给的。这是艾琳娜的遗物之一,索菲教授应该认得。”

  上午八点,天色渐亮。三人简单吃了早餐,开始制定详细计划。

  雅克在中午准时出现,带来了第一批资料:市政档案馆的建筑蓝图(虽然是二十年前的版本,但主体结构没变)、安保公司的轮班表、以及卢森堡公园地下结构的早期探测报告。

  “八角亭下方确实有空洞,深度约十五米,但市政记录显示那个空洞在1923年就被混凝土回填了。”雅克指着报告上的注释,“但有个民间探洞俱乐部在2015年用地质雷达扫描过,发现回填不实,下面还有空间,而且似乎有人工修整的痕迹。”

  “探洞俱乐部的人还知道什么?”

  “俱乐部主席是个退休地质工程师,叫菲利普·杜邦。他住在十三区,是个地下探险狂热者。我可以安排见面,但他嘴巴不严,可能需要用点手段。”

  “暂时不用。”陆涛说,“我们先集中精力在市政档案馆。备份的坐标在卢森堡公园,但入口可能在档案馆地下——节点核心在那里,备份可能就在附近。”

  雅克离开后,三人开始详细研究档案馆的安保方案。

  “主入口安检门,随身物品X光,金属探测。员工通道需要刷卡加指纹。地下区域需要额外授权,而且有移动红外感应器和压力垫。”德米特里分析,“夜间只有两名保安巡逻,但所有区域都有摄像头,监控中心二十四小时有人。”

  “我们需要一个合法的进入理由。”沈翊说,“而且需要能够进入地下区域的身份。”

  德米特里敲击键盘,进入一个深网数据库。“档案馆最近在数字化一批十八世纪的市政文件,外包给了一家小型数字化公司。那家公司……恰好在招聘临时扫描员,要求是档案学或历史专业背景,能读写古法语。”

  他看向沈翊:“你的法语怎么样?”

  “阅读可以,口语一般。”

  “够了。我给你伪造一份简历,巴黎第四大学历史系研究生,研究方向是城市史。面试是今天下午两点。”德米特里快速操作,“雅克会给你准备好全套证件和服装。如果通过,明天就能开始工作,身份卡可以进入档案阅览区和一楼工作区,但地下区域需要额外申请。”

  “那我和德米特里呢?”陆涛问。

  “你们需要从外部进入。”沈翊已经有了想法,“档案馆的后勤通道连接着地下车库,车库有个废弃的通风井,根据蓝图,那个通风井向下三十米后,有一条维修通道,可以绕过主要安保区域,直接进入地下二层。但需要从隔壁建筑的地下室打穿一道墙。”

  “隔壁建筑?”

  “一栋十九世纪的私人住宅,现在是一家古董书店的仓库。”雅克提供的资料里有相关信息,“书店老板是个七十岁的老人,店铺晚上八点关门,他住楼上。仓库在地下室,堆满了旧书和杂物,很少使用。”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租用或‘借用’那个仓库,然后悄悄打穿墙壁,进入档案馆的地下通风系统。”陆涛评估风险,“但打墙会有声音和震动,可能触发结构传感器。”

  “用热切割和化学软化,无声作业。”德米特里说,“我有工具,但需要至少六小时作业时间,而且需要保证书店老板那段时间不在。”

  “把他引开。”陆涛说,“制造一个小事故,比如楼上水管破裂,需要他临时去酒店住一晚。雅克能安排吗?”

  “可以,但需要额外费用。”

  “去做。”

  计划分三步:第一步,沈翊应聘数字化扫描员,从内部侦察并尝试获取地下区域授权;第二步,陆涛和德米特里从古董书店仓库潜入,打通进入档案馆地下的通道;第三步,在获得备份后,从原路撤离或通过沈翊制造的合法出口离开。

  下午一点,沈翊换上雅克准备的服装——深色西装,白衬衫,看起来像个认真的研究生。带上伪造的证件和简历,前往市政档案馆。

  档案馆位于巴黎五区,一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石质外墙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浅金色。沈翊在门口做了简单登记,被引到人力资源办公室。

  面试官是个中年女人,语速很快,问题集中在档案处理经验和古法语能力上。沈翊凭借陈伯笔记中对古文献的研究经验,以及提前准备的资料,应对还算顺利。

  “我们需要的是细致和耐心。”面试官最后说,“这批文件很多已经脆弱,扫描时需要特别小心。工作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中间一小时午餐。试用期三天,日薪一百二十欧元。可以吗?”

  “可以。”沈翊点头。

  “那么明天上午九点,带身份证件复印件来报到。会有人带你熟悉环境和设备。”

  沈翊离开档案馆时,注意到建筑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标着“后勤通道,禁止入内”。门上的摄像头缓缓转动着。

  他在附近咖啡馆坐下,通过加密手机汇报情况。

  “明天我可以进入建筑内部,但地下区域需要特别许可,通常只给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而且需要提前申请。”沈翊说,“不过,员工休息室在地下室一层,靠近通往更深层的楼梯。我可以找机会侦察。”

  “安全第一。”陆涛回复,“我和德米特里已经去看了古董书店。老板是个独居老人,确实住楼上。雅克安排的水管‘事故’今晚七点发生,届时消防部门会来检查,建议老人去酒店暂住。我们有大约十二小时窗口期。”

  “什么时候开始打墙?”

  “今晚九点,等街区安静下来。预计凌晨三点打通,然后进入通风井侦察。你明天的工作时间正好可以作为掩护——如果我们在下面触发警报,你可以从上面制造混乱或提供信息。”

  风险很高,但别无选择。

  下午剩下的时间,沈翊在卢森堡公园附近漫步,熟悉环境。八角亭位于公园西南角,是一个小巧的石头建筑,现在冬季关闭,周围用铁链围起。他假装游客拍照,用手机的热成像功能扫描地面——确实在八角亭正下方检测到一个温差区域,但很微弱,可能是旧的地下室或管道。

  公园里游客不多,几个老人在长椅上读书,一对情侣在散步。但在不远处的天文台围栏外,沈翊注意到两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他们不像游客,也不像工作人员,站在那里似乎在观察什么,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

  “棱镜”的人?还是市政安保?

  沈翊没有停留,转身离开。在回安全屋的地铁上,他给陆涛发了警示信息。

  晚上七点,雅克的计划准时实施。古董书店楼上的一根老旧水管“意外”破裂,水流渗入楼下书店。消防车到来,检查后认为建筑结构暂时安全,但建议老人去酒店住一晚,等第二天水管工来彻底维修。老人不情愿地同意了,带着简单行李去了附近的旅馆。

  晚上九点,街区逐渐安静。陆涛和德米特里从安全屋出发,背着装备包,步行十分钟来到书店后巷。雅克已经等在那里,用备用钥匙打开后门。

  书店内部堆满了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灰尘的气味。他们迅速下到地下室,这里更加杂乱,成堆的旧书、家具和杂物几乎堵住通道。

  根据蓝图,与档案馆相邻的墙在最里面,被一个巨大的橡木书架挡住。三人合力移开书架,露出后面的砖墙。墙面上有细微的裂缝,年代久远。

  德米特里开始工作。他先用超声波探测器扫描墙壁结构,确定承重点和薄弱处。然后在几个关键位置钻孔,注入一种特殊的化学凝胶。凝胶会缓慢渗透砖石,软化材料,同时不产生明显热量或振动。

  “需要三小时生效。”德米特里设置好定时器,“之后墙体强度会下降70%,我们可以用液压扩张器无声地打开一个入口。”

  等待期间,陆涛侦察地下室其他区域。在一个角落的旧木箱里,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几本十九世纪的巴黎地下墓穴探险日记,手绘地图,还有一些看起来像地质样本的石头。其中一块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暗灰色,表面有细微的晶体反光,与静默之核的粉末样本相似,但颜色更浅。

  他拍照发给沈翊。几分钟后,沈翊回复:“那是节点周边的伴生矿物,陈伯收集过类似的。书店老板可能也是个地下探险者,或者这些是他收购的旧货。”

  凌晨一点,化学凝胶生效。德米特里用液压扩张器在墙面上施加压力,砖块和灰浆在几乎无声的状态下碎裂、剥落。半小时后,一个直径约六十厘米的洞口出现,后面是黑暗的空间和流动的空气。

  德米特里放下一个小型探测机器人。机器人带着灯光和摄像头爬进洞口,传回画面: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布满灰尘和蛛网,但地面有新鲜的脚印——不是他们的。

  “有人最近来过。”陆涛低声说。

  脚印很新,最多几天。通道向前延伸约十米,然后向下转折,连接着一个更大的通风管道。根据蓝图,这条管道应该通往档案馆地下二层的空调机房。

  他们决定进入。陆涛打头,德米特里随后,雅克留在洞口警戒。

  通道比想象中更难行进,多处需要爬行。灰尘刺激呼吸道,陆涛不得不戴上过滤面罩。十分钟后,他们抵达通风管道口,向下看去,下方三米处是空调机房的金属网格地板,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机房里没有人,但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德米特里用一个小型装置干扰摄像头信号十秒钟,两人迅速下降,躲到一台大型空气处理机后面。

  根据蓝图,从这里出去,左边是通往地下二层的走廊,右边是通往更深层的应急楼梯——楼梯需要钥匙卡,但旁边的通风管道检修口可能可以绕过。

  他们选择通风管道。拆下检修口的格栅,里面是垂直的管道井,有简易的攀爬梯。向下爬了大约五米,抵达地下三层——古地基陈列室所在的楼层。

  从管道缝隙向外看,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墙壁是裸露的石灰岩,地面铺着石板,空气潮湿阴冷。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木门,门上钉着一个铜牌,法文写着:“古地基陈列室——非请勿入。”

  门是锁着的,看起来是古老的机械锁。德米特里用内窥镜从锁孔查看内部结构,皱起眉:“这是十七世纪的防盗锁,结构复杂,而且可能有机关。需要专门的锁匠工具,或者……钥匙。”

  “钥匙可能在哪里?”

  “通常由档案馆馆长或特别授权人员保管。”德米特里说,“或者,在索菲·勒布朗那样的专家手里。”

  他们暂时撤退,回到空调机房,然后原路返回书店地下室。抵达时已是凌晨四点。

  “陈列室进不去,但我们确认了位置和安保情况。”陆涛总结,“接下来需要沈翊从内部获取钥匙或授权,或者我们找到其他进入方式。”

  上午八点,沈翊准时到达市政档案馆报到。他被分配给一个叫玛丽的年轻女员工,负责指导扫描工作。

  工作区域在一楼的一个大房间,里面摆着几台专业扫描仪和电脑。沈翊的任务是处理一批十八世纪的房产契约文件,纸张脆弱,需要戴手套操作。工作枯燥,但给了他观察环境的机会。

  午餐时间,他跟随其他员工来到地下室的员工休息室。休息室不大,有微波炉、咖啡机和几张桌子。他注意到休息室旁边有一扇门,标着“设备间,授权人员进入”。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是通往更下层的楼梯。

  “那下面是什么?”他装作随意地问一个同事。

  “老地下室,存放一些不常用的档案和设备。”同事说,“不过听说下面有些古怪的东西,老地基什么的。我从来没下去过,需要馆长特批。”

  下午三点,沈翊借故去卫生间,绕路经过馆长办公室。门关着,但旁边的秘书座位空着。他快速扫了一眼桌面,看到一份日程表:馆长今天下午外出开会,五点才回来。

  机会。

  他回到工作岗位,耐心等到四点半,大多数员工开始收拾准备下班。他假装去还一份文件,再次经过馆长办公室。秘书正在整理东西,背对着门。

  沈翊溜进隔壁的空会议室,从那里可以透过玻璃看到走廊情况。四点五十,秘书离开。四点五十分,走廊空无一人。

  他快速来到馆长办公室门口,用一根特制的开锁工具——德米特里给的,针对现代办公门锁设计——在五秒内打开了门。

  办公室内部典雅,巨大的橡木书桌,墙上挂着档案馆的历史照片。沈翊直奔书桌,检查抽屉。中间抽屉锁着,他用工具打开,里面是一些重要文件和印章。在一个文件夹里,他找到了地下区域的门禁卡和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钥匙上贴着小标签:“古地基陈列室”。

  得手了。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快速翻阅了桌上的其他文件。在一份档案馆年度维修预算申请中,他看到一条条目:“地下三层古地基区域结构加固及环境控制系统升级——申请金额:120,000——状态:已批准,施工方:‘欧米茄遗产保护公司’。”

  “欧米茄”——那是“普罗米修斯遗产信托”旗下的一家企业。

  “棱镜”已经在这里动工了。他们可能在改造或加固节点设施,甚至可能在寻找备份。

  沈翊拍照记录,然后收起钥匙和门禁卡,锁好抽屉,离开办公室。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下班时间,他随着人流离开档案馆。在街角,他给陆涛发了加密信息:“钥匙到手。另外发现‘棱镜’正在对地下区域进行改造施工。”

  陆涛回复:“施工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备份,或者在找。我们必须尽早行动,赶在他们前面。”

  晚上九点,三人再次在书店地下室集合。这次,沈翊带来了钥匙和门禁卡,还有他白天观察到的安保巡逻规律。

  “夜班保安每两小时巡逻一次,每次大约十五分钟。地下区域的监控摄像头有动态感应,但可以通过干扰器制造十秒盲区。”沈翊在地图上标记,“从空调机房下去,到古地基陈列室门口,需要大约三分钟。开门、进入、寻找备份、撤离,整个过程必须控制在二十五分钟内,赶在下次巡逻前。”

  “备份可能是什么形态?”德米特里问,“文件?石刻?还是某种设备?”

  “系统提到‘旧日管理员留下的备份’,可能是意识印记的存储介质。”沈翊说,“陈伯笔记中记载过一种‘记忆水晶’,说是古代文明用来存储重要知识的。如果备份是那个,可能看起来像一块特殊的石头或晶体。”

  “那我们需要扫描或取样设备。”

  德米特里准备了便携式光谱仪、高分辨率3D扫描仪和微量取样工具。陆涛则负责安全和撤退路线。

  晚上十一点,街区彻底安静。三人再次进入通道,这次沈翊同行。他们熟练地爬过维修通道,下到空调机房,避开监控,进入通风管道井。

  地下三层的走廊比昨晚更冷,空气中的湿度更高。他们来到古地基陈列室门前,沈翊拿出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钥匙转动时发出沉重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门向内缓缓打开,一股陈腐的、带着岩石和霉菌气味的风涌出。

  里面是一片黑暗。头灯的光束照进去,照亮了一个惊人的空间:这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天然石灰岩洞穴,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洞顶垂下钟乳石,地面生长着石笋。洞穴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

  空的。

  石台上有一个明显的方形印记,像是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但现在已经不见了。周围散落着一些现代工具:激光测距仪、地质雷达探头、还有几个空的样本箱。

  “我们来晚了。”陆涛低声道。

  沈翊走近石台,用手触摸那个印记。印记边缘光滑,中央有细微的纹理,像是一种符号或文字。他快速拍照,同时用光谱仪扫描。

  “印记是新的,最多几周前留下的。放置物的尺寸大约30x30x15厘米,重量……根据台面压力痕迹,大约二十公斤。”德米特里分析,“东西被取走了,而且取走得很小心,台面没有划痕。”

  “是‘棱镜’吗?”

  “很可能是。”沈翊环顾洞穴,在角落发现了一些脚印和车辙印——小型推车的轮子印迹。“他们用专业设备运走了备份。但问题是,运到哪里去了?”

  洞穴的另一端,有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通向更深处。通道入口处有新的照明线路和通风管,显然“棱镜”的施工已经扩展到了那里。

  “跟上去看看。”陆涛说,“但小心,可能有人留守。”

  通道向下倾斜,大约五十米后,他们听到了机械运转的声音。前方有光亮透出。

  三人隐蔽在通道转弯处,探头观察。前方是一个更大的洞穴,明显经过现代化改造:地面平整,墙面加固,安装了照明和空调系统。洞穴中央,是一个复杂的设备阵列——多台服务器机柜,中间围着一个玻璃罩。

  玻璃罩内,正是石台上缺失的东西:一块暗金色的晶体板,大约三十厘米见方,厚度十五厘米,表面刻满了极其精细的、肉眼几乎看不清的符号。晶体板内部,有微弱的光在流动,像液态的光。

  这就是备份。

  但玻璃罩周围,有四名武装守卫,还有两个技术人员正在操作控制台。洞穴入口处还有更多设备和临时搭建的工作站。

  “他们正在尝试读取或激活备份。”德米特里用唇语说。

  “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陆涛问。

  沈翊戴上增强型拾音耳机,调整方向。

  技术人员的声音传来:“……相位匹配度达到67%,还需要提高。调整三号谐振器的频率,再试一次。”

  “能量输入需要再增加5%,但主电源已经到极限了。”

  “用备用电池组。必须在天亮前完成初始化,老板要求明天中午前提交初步分析报告。”

  “老板”——可能是“棱镜”的高层,甚至可能是“主人”本人。

  沈翊观察着设备布局。服务器机柜在提供计算力,谐振器阵列在尝试与备份晶体共振,能量系统在供电。如果他们能干扰任何一个环节……

  他向陆涛和德米特里打手势,示意撤退到安全距离。

  回到古地基陈列室,沈翊快速分析:“他们在尝试与备份建立连接,但匹配度不够。备份可能设定了某种安全协议,需要正确的‘钥匙’才能完全访问。静默之核的粉末样本可能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但他们没有静默之核。”陆涛说,“他们只能用技术手段强行破解。”

  “强行破解可能导致备份损坏,或者触发防御机制。”德米特里说,“但如果我们现在抢夺,对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硬拼胜算不大。”

  “那就智取。”沈翊已经有了计划,“他们需要提高匹配度。如果我们能提供一点点‘正确’的输入,但又不足以让他们完全成功,可能会引发系统的保护反应,制造混乱,我们趁乱夺取备份。”

  “具体怎么做?”

  沈翊取出那盒静默之核粉末:“把这个混入他们的能量供应系统。粉末会改变场的特性,让他们的谐振器产生微小偏差。系统检测到异常,可能会暂时封锁备份,或者启动某种防御。那时候,守卫的注意力会被吸引,我们快速行动。”

  风险极高,但眼下没有更好方案。

  他们再次接近改造洞穴,这次选择了一条通风管道,可以从上方接近设备区。管道内狭窄,只能容一人爬行。沈翊打头,带着粉末盒。

  爬到设备区正上方时,下方正好是主电源分配箱。沈翊小心地打开通风口格栅,看到下方技术人员正在调试设备,守卫在周围巡逻。

  时机需要精确。他等到技术人员暂时离开去取工具时,将粉末盒的细管伸出通风口,对准电源分配箱的散热格栅,轻轻吹出一小撮粉末。

  粉末极细,像烟雾一样飘散,大部分被散热风扇吸入箱体内部。

  几秒钟后,设备开始出现异常。

  谐振器阵列发出的嗡鸣声频率发生漂移,控制台上的指示灯乱闪。技术人员急忙跑回来:“怎么回事?频率失稳了!”

  “电源输出有波动!检查UPS!”

  “不对,是场域干扰!有外部干扰源!”

  就在混乱开始时,晶体备份内部的光流突然加速,然后整个晶体板发出强烈的脉冲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断电,应急照明启动,但光线昏暗。

  “就是现在!”陆涛低喝。

  三人从通风口跳下,落地后迅速分工:陆涛和德米特里冲向守卫,用非致命电击武器制服最近的两个;沈翊直奔玻璃罩。

  玻璃罩有电子锁,但断电后自动解锁。沈翊拉开罩子,伸手去取晶体板。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晶体的瞬间,一股强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的“知道”:他知道这个备份是什么——它不是操作手册,不是数据存储,而是前代管理员意识的“种子”。如果植入合适的意识土壤,可以“生长”出一个临时的管理员人格,辅助系统度过危机。

  同时,他也知道了植入的条件:需要“纯净的容器”,即一个意识结构足够稳定、意图足够纯粹的人。而植入过程危险,可能覆盖或融合原有意识。

  时间不容他多想。他抱起晶体板——比预期轻,大约只有十公斤——转身就跑。

  “抓住他们!”守卫已经反应过来,开枪射击。

  子弹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陆涛和德米特里一边还击,一边掩护沈翊撤退。他们冲回通道,身后追兵紧追不舍。

  跑过古地基陈列室时,沈翊突然停下:“等等!这个!”

  他从石台上抓起一小块石头——那是台面印记边缘剥落的一小片,上面刻着半个符号。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继续逃跑。穿过通风管道,爬回空调机房,进入维修通道。追兵被狭窄的通道暂时阻挡,但很快就会跟上。

  当他们终于爬回书店地下室时,雅克已经焦急等待:“外面有车声,可能是他们的人包围了!”

  “从后巷走,车在那里!”陆涛说。

  他们冲出书店,跳上等待的货车。雅克猛踩油门,货车冲入夜色中的小巷。

  后视镜里,几辆车亮起大灯,紧追而来。

  巴黎的街道在车轮下飞掠。沈翊紧紧抱着晶体板,能感觉到它内部的光在平稳脉动,像是有了生命。

  备份到手了,但更大的问题来了:如何使用它?谁能成为“纯净的容器”?

  而追兵就在身后,巴黎全城可能很快就会被封锁。

  他们需要立刻离开巴黎,返回西伯利亚。

  但首先,必须甩掉追兵。

  货车在凌晨的巴黎街头上演生死追逐。而东方地平线上,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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