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道果染污，圣人之议

　　当云芷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挣脱，缓缓恢复一丝清明时，首先感受到的并非身体的伤痛，而是神魂深处传来的一种陌生而诡异的悸动。

　　那是一种……粘稠、阴冷、充满腐朽与扭曲意味的悸动，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她的道基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细微的刺痛与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玄阴剑域金梧洞顶，离火梧桐的枝叶在窗外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此刻，这往日能让她心神宁静的景象，却无法驱散心头那团厚重的阴霾。

　　“醒了？”

　　清冷中带着关切的声音在旁响起。云芷微微偏头，只见石矶娘娘正端坐于榻前蒲团上，太阿剑横于膝前，剑身隐有寒光流转，显然在她昏迷期间一直在此护法。

　　“师祖……”云芷想要起身，却觉浑身筋骨如同散架，眉心处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额头，指尖触及的皮肤下，一点暗绿色的纹路正微微发热、蠕动。

　　“莫要乱动。”石矶娘娘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玄阴真元渡入云芷体内，助她梳理紊乱的气机，“你强行引爆雷煞，又遭那灾巢本源侵蚀，道基受损，神魂受创，需静养调息。”

　　云芷依言躺下，内视己身。这一看，心中顿时沉入谷底。

　　丹田之内，那枚原本流转着金青二色光华、纯净通透的“长生太阳”道果雏形，此刻表面竟笼罩着一层极淡的暗绿色薄雾。薄雾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不断尝试向内渗透。道果自身散发的太阳真火与长生道韵，正本能地抵抗、净化着这层污秽，但过程极其缓慢，且每一次对抗，都带来阵阵刺痛与法力滞涩之感。

　　更麻烦的是，眉心那枚融合了金乌烙印的印记，此刻已彻底变了模样。原本煌煌如日的金乌纹路，边缘爬满了暗绿色的诡异花纹，中心处一点深邃的暗绿光芒若隐若现，如同第三只邪异的眼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枚变异的印记，正与丹田道果表面的暗绿薄雾产生着某种共鸣，如同一条毒蛇，将污秽的“毒液”源源不断输向她的道基核心。

　　“这是……那灾巢本源？”云芷声音沙哑。

　　“不止是灾巢本源。”石矶娘娘神色凝重，“经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联手探查，侵入你体内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复合型道染。它以你先前沾染的‘混沌雷煞’为引，融合了那‘灾巢’孕育的‘腐朽生机’、‘混乱怨念’，更夹杂了一丝……疑似来自上个纪元某种‘污秽之源’的法则印记。其本质，已非单纯的煞气或污秽，而是一种试图扭曲、同化你自身大道的外道之毒。”

　　“外道之毒……”云芷喃喃重复，心头发冷。这意味着，侵蚀她的不仅仅是一种能量，更是一种“道”的污染，一种试图将她从“长生太阳”之道拖入“腐朽扭曲”之道的恶毒手段。

　　“可……有解法？”云芷看向石矶娘娘，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石矶娘娘沉默片刻，缓缓道：“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已商讨数日。寻常净化之法，对此毒收效甚微，反而可能刺激其反噬。目前有两个方向。”

　　“其一，以至阳至净的先天神物，强行炼化。然此毒已与你的道基、雷煞乃至神魂产生部分融合，强行炼化，恐伤及你的根本，甚至有道果崩碎、修为尽废之险。且所需神物，如‘太阳真精’、‘净世白莲本源’、‘混沌灵光’等，皆是可遇不可求之物，短时间内难以寻得。”

　　“其二……”石矶娘娘看向云芷，目光复杂，“借毒攻毒，以更为高阶、纯粹的光明或净化之道，引导、转化此毒。你身负长生道果与太阳真火传承，本是此道翘楚。但如今你自身道果已被污染，难以发挥全力。女娲娘娘提议，可送你前往纪元秘境最深处，尝试沟通、引动秘境核心处，上个纪元那位太阳主宰遗留的、最精纯的‘光明火种’本源，以内外交攻之势，或许有机会将此毒剥离、炼化，甚至……化为己用。”

　　借毒攻毒？引动纪元光明火种？

　　云芷眼睛微亮，这似乎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纪元秘境本就与她有缘，其中光明火种与她体内的太阳真火同源，若能引为己用，不仅可解此厄，或许还能让她对太阳之道的领悟更上一层楼。但风险同样巨大——秘境深处危险未知，光明火种的力量层次极高，以她现在的状态，能否承受？若引动失败，或被火种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弟子愿尝试第二条路。”云芷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她本就是果决坚毅之人，如今困境在前，与其坐等毒性蔓延，不如主动搏一线生机。

　　“我便知你会如此选择。”石矶娘娘并未意外，只是叮嘱道，“但此事急不得。你如今伤势未愈，道基不稳，贸然进入秘境深处，与送死无异。需先调养一段时日，稳固状态。元始天尊已着手炼制‘玉清定神丹’，女娲娘娘亦在培育‘净灵仙蕊’，皆是为助你稳定伤势、压制毒性。待你状态恢复五六成，方可一搏。”

　　“弟子明白，谨遵师祖安排。”云芷点头。她也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此外，”石矶娘娘话锋一转，语气转冷，“万灵原灾巢虽毁，但余波未平。经此一役，永恒界内部，暗流更加汹涌。”

　　“哦？”云芷强打精神。

　　“西部雷煞之祸，东部灾巢之变，接连发生，且皆与那‘万界盟’及上个纪元遗毒有关。如今各方势力皆人心惶惶，有怀疑内部有奸细者，有指责圣人监管不力者，亦有趁机扩张势力、排除异己者。”石矶娘娘冷笑，“碧波湖那边，水芸自涤心寒潭出来后，行为越发孤僻偏激，其族中长老多次察觉其暗中修炼不明功法，气息日渐诡异，然其族长念其曾受难，又无确凿证据，只是多加看管，未作严惩。”

　　水芸……云芷想起那个在蜃市中被人利用的碧波湖女子，心中微叹。被邪物侵蚀道心，又被长期禁锢，若无机缘净化，恐将越陷越深。

　　“更麻烦的是，”石矶娘娘继续道，“试炼战场因万灵原之变，建设进度大受影响。而据玉清天安插的眼线回报，西方那两位，近来与一些中小种族走动频繁，似在暗中串联，意图在试炼战场规则制定、资源分配上争取更多话语权，甚至……不排除想借此机会，染指‘纪元秘境’的部分权限。”

　　准提、接引？云芷眉头微蹙。这二位圣人自入永恒界以来，一直颇为低调，甚至有些窘迫，如今竟也开始暗中活动了？是想趁永恒界多事之秋，浑水摸鱼，还是……另有所图？联想到那“万界盟”渗透无孔不入，云芷心中警铃微作。

　　“树欲静而风不止。”石矶娘娘总结道，“你且安心养伤，外间风雨，自有吾等应对。待你痊愈，秘境之行，或许不仅是解毒之机，亦可能是破局之始。那纪元秘境最深处，或许藏着连我们都未完全知晓的秘密……”

　　她未尽之言，带着深意。

　　云芷默默点头，闭上双眼，开始缓缓运转功法，尝试适应、压制体内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外道之毒”。每一次法力流转，都如同在荆棘丛中穿行，痛苦而艰难。但那暗绿色毒雾，也在她坚定纯粹的长生剑意与太阳真火的反击下，缓慢而持续地被消磨着最外围的一丝。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关乎道途与生死的战争。

　　而在金梧洞外，永恒界的天空，风云正悄然汇聚。

　　东方玉清天、南方造化谷、西方戈壁、北方玄阴剑域，乃至中央那株沉默的通天杨柳之下，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那正在与诡异道毒抗争的年轻身影，以及那深藏着纪元之谜的秘境之上。

　　新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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