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圣怒惊天，暗子暴露

　　玄阴剑域，金梧洞。

　　往日生机勃勃、道韵盎然的洞府，此刻被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离火梧桐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淡淡的血腥气。

　　云芷静静躺在温玉榻上，面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在三位大能不惜代价的救治下，已从油尽灯枯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趋于稳定，只是依旧微弱，如同大病初愈的凡人。她眉心那枚布满裂痕的金乌烙印，在元始天尊打入的混沌灵丹与女娲娘娘造化神光的持续温养下，裂痕不再扩大，内里一点微弱的纯金光华缓缓流转，维持着最后的本源不散。只是道果上的裂痕与跌落的修为，非一朝一夕可以恢复。

　　水芸被安置在另一侧，依旧昏迷，周身暗绿邪纹沉寂，但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毒蛇。那团封印着碎裂晶石的光明净火，被元始天尊以玉清仙光暂时封存，悬于洞中。

　　石矶娘娘守在一旁，面罩寒霜，太阿剑横于膝上，剑身不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火，随时可能出鞘饮血。她看着云芷那惨白的脸颊与破损的道基，眼中痛惜与杀意交织。这是她看着长大、寄予厚望的徒孙，竟在自家地盘附近，遭人算计，被逼到燃魂血遁、几乎道消身殒的地步！此仇，不共戴天！

　　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的化身并未离去，肃立榻前，神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基受损，神魂重创，本源亏损，修为跌落。”元始天尊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更麻烦的是，道果之上沾染了一丝‘佛力渡化’、‘魔神怨煞’、‘外道邪秽’的混合烙印。此等伤势，需以混沌级灵物重塑根基，辅以光明本源与造化生机温养，方有可能恢复旧观，甚至……因祸得福。然所需之物，无一不是绝世奇珍，且过程凶险漫长。”

　　“西方教，还有那洞中魔物，以及隐藏更深的外道邪祟……”女娲娘娘声音冰冷，眼中造化神光流转，仿佛在推演天机，“好一个连环计，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黄雀在后！”

　　“砺锋谷之事，绝不可能瞒过接引准提。”元始天尊目光看向西方，语气森然，“他们此刻，想必已在思量如何推诿，甚或反咬一口。然，真当吾等是泥塑木雕不成？”

　　他话音未落，洞府之外，忽然传来浩瀚恢弘的佛光波动，伴随阵阵庄严梵唱。一个悲悯中带着一丝沉痛的声音，响彻玄阴剑域上空：

　　“阿弥陀佛。元始道兄，女娲道友，石矶施主，贫僧接引（准提），为今日砺锋谷之变，特来请罪，并与诸位共商善后，澄清误会。”

　　西方二圣，竟联袂而至，而且直接找上了玄阴剑域！听其话语，姿态放得极低，口称“请罪”，实则以退为进，要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澄清”！

　　金梧洞内，石矶娘娘眼中杀机暴涨，太阿剑铿然出鞘半寸，洞内温度骤降。

　　元始天尊化身抬手虚按，示意石矶稍安勿躁。他面无表情，对洞外淡然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洞府禁制开启，两道身影步入。正是接引与准提的化身。接引依旧面含悲苦，准提则是一脸疾苦愁容。二圣化身进入洞中，先是对着元始、女娲、石矶合十一礼，目光扫过榻上昏迷的云芷与水芸，以及空中封印的晶石时，眼中皆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今日砺锋谷试炼，本是好事。然阵法突生异变，又有魔物潜伏，更累及云芷小友与碧波湖弟子遭此大难，实乃不幸。”接引化身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贫僧当时感应谷中有邪魔之气与熟悉缘法波动，心急之下前往查看，恰逢魔物躁动，云芷小友携人遁走，贫僧唯恐魔物为祸，只得留下全力镇压。然终究力有未逮，让那魔物借地脉遁走，亦未能及时护得云芷小友周全，此乃贫僧之过，特来向诸位请罪，并向云芷小友致歉。”

　　他一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净：感应魔气而去，是为公心；留下镇压魔物，是顾全大局；云芷受伤遁走，是魔物凶悍与她自身选择，他“力有未逮”；魔物遁走，非他之过。至于与云芷争夺水芸、晶石，以及佛光拦路之事，只字不提，反而显得他勇于承担责任，前来“请罪致歉”。

　　准提化身在一旁接口，语气更加恳切：“接引师兄与吾，得知云芷小友伤势沉重，心中甚是不安。吾西方虽贫瘠，然亦有‘八宝功德池水’、‘菩提子’等疗伤圣物，愿倾力取出，助云芷小友恢复。只盼能稍减其苦，亦稍赎吾等疏忽之憾。”

　　以退为进，先认小错，再示慷慨，将“争夺”与“冲突”模糊成“误会”与“意外”，更摆出愿意全力救治的姿态，堵住众人问责之口。若元始等人继续追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不顾大局。

　　好一个舌灿莲花！好一个慈悲面目！

　　石矶娘娘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元始眼神制止，太阿剑早已斩出。

　　元始天尊化身神色依旧平淡，仿佛没听到二圣的辩解与示好，只是看向那被封印的晶石碎片，又看了看昏迷的水芸，缓缓道：“接引道友，你口口声声为镇压魔物而去。然则，此女身上邪力，与那洞中魔物同源，你当时既已近前，为何不先将其身上邪力控制或驱散，反任其被邪力侵蚀，甚至……”他目光如电，扫向接引，“试图以佛力度化烙印，行那皈依之事？”

　　接引化身脸色微变，但瞬间恢复悲悯：“道兄明鉴。此女身上邪力诡异，与魔物共鸣，贫僧当时唯恐强行驱散，会刺激魔物，亦恐伤及此女根本。故以佛法暂时安抚、隔绝，所留烙印，只为护其灵台一线清明，绝无他意。此乃权宜之计，待魔物伏诛，自会助其化解。”

　　“是吗？”女娲娘娘忽然开口，声音温婉，却带着刺骨寒意，“那为何本座以造化之道感应，此女神魂深处，除了那污秽邪力，更有一道极其隐蔽的‘皈依接引’之誓的种子？若非她此刻邪力沉寂，生机微弱，此种子恐已生根发芽。此等‘权宜之计’，本座倒是闻所未闻。”

　　女娲精通造化生灵之道，对神魂、真灵感应最为敏锐，一眼便看穿了接引暗藏的手脚。

　　接引、准提脸色终于变了。他们没想到女娲感应如此敏锐，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揭破！

　　“道友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准提急道。

　　“是否偏颇，一验便知。”元始天尊打断他，抬手一引，榻上水芸身体微微一颤，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佛门愿力与“接引”道韵的淡金色光丝，竟真的被她眉心缓缓逼出一丝！“此物，可是道友所留？”

　　铁证如山！

　　接引化身脸色一阵青白，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是贫僧虑事不周，过于急切，恐此女为魔所趁，故留下此法印，以期关键时刻能护其真灵不昧。然绝无强行度化之心。此事，贫僧认错。”

　　他依旧咬定是“护其真灵”，只是“虑事不周”，将“度化”轻描淡写为“护持”。

　　“好一个‘虑事不周’！”石矶娘娘再也忍不住，寒声开口，太阿剑完全出鞘，凛冽剑气锁定二圣化身，“那在矿洞深处，以佛光屏障阻我徒孙去路，强索此女与那晶石，又作何解释？莫非也是‘护其真灵’？”

　　此言一出，洞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石矶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接引、准提化身气息一滞，显然没料到石矶如此刚烈直接。元始与女娲也未阻拦，只是冷冷看着。

　　“石矶施主，此事恐有误会……”准提试图转圜。

　　“误会？”石矶娘娘踏前一步，半步大罗（实际战力更强）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混合着滔天杀意与玄阴剑气，竟让二圣化身都感到一阵压迫，“我徒孙燃魂血遁，道基尽毁，险死还生！你二人轻飘飘一句‘误会’、‘虑事不周’，就想揭过？真当我玄阴剑域无人，当我石矶的剑，不利吗？！”

　　“石矶道友，息怒。”元始天尊此时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天道裁决般的威严，“是非曲直，已明。接引、准提二位道友，今日之事，你等需给永恒界，给吾等，也给云芷小友一个交代。”

　　他不再称呼“道兄”，直接点名，已是极为严厉。

　　“那洞中魔物，与上次西部雷狱祭坛、万灵原灾巢，乃至此次试炼谷之变，皆有关联，乃上个纪元遗毒，祸乱此界。你二人当时在场，可曾察觉其根脚？可曾与那暗中操纵一切的‘万界盟’有过接触？那试图度化此女、强索晶石之举，是尔等本意，还是……受人所惑，或另有所图？”

　　元始天尊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诛心！直指西方二圣可能与“万界盟”有染，或至少是知情者、利用者，甚至参与者！

　　“元始！你休要血口喷人！”准提化身终于色变，厉声喝道。接引也是面沉如水，周身佛光隐现怒意。

　　“是否血口喷人，自有公论。”女娲娘娘冷声道，“碧波湖主已至剑域之外，欲接回其弟子。不如，请其进来，当面对质，看看其弟子身上，除了邪力，还有何物？也听听，其族中近来，是否有些不该有的‘访客’与‘交易’？”

　　碧波湖主也来了？还要当面对质？

　　接引、准提心中俱是一沉。他们今日前来，本想以高姿态稳住局面，将大事化小，甚至趁机索要水芸与晶石。却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言辞如此犀利，证据如此确凿，更是丝毫不给圣人面皮，步步紧逼！

　　此刻，若让碧波湖主进来，当面对质水芸身上邪力与佛印之事，再加上可能被查出的、雷煌族那边的交易线索……西方教在永恒界本就微薄的声望，将彻底扫地！更可能被坐实“勾结外魔”、“图谋不轨”的罪名！

　　一时间，金梧洞内，剑拔弩张，圣威隐现。洞外，碧波湖主的气息也已清晰可感，更远处，似乎还有玉清、造化二脉的众多高手气息在隐隐合围。

　　西方二圣化身，已然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而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点，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圣战之时——

　　一直昏迷的云芷，睫毛忽然剧烈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焦距，虽然依旧虚弱，却清澈而坚定。她先是看向满脸关切与心痛的石矶娘娘，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洞中对峙的众人，最后，落在了神色变幻不定的接引、准提化身身上。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颤抖的、血迹未干的手，指向二圣，嘴唇翕动，以微弱却清晰、带着无尽冰冷与恨意的声音，一字一顿，吐出惊天之语：

　　“雷池……之下……祭坛……有……接引……圣像……邪力……共鸣……”

　　“你们……与魔……同源！”

　　一言出，如九天惊雷，炸响在所有人耳畔！

　　接引、准提化身，勃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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