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林珂的选择

　　林珂的手指还停在笔记本上。那行字“用他们的规则，破他们的传统”已经写好了，但他没有合上本子。

　　他知道，这行字不能当饭吃。

　　也不能让锅里的汤变热。

　　他抬头看灶台，锅是冷的。锅盖上有灰，是他昨天试汤时留下的。他记得自己尝到一点味道，像鱼刚化开的瞬间，舌尖有点暖。但很快就没感觉了，像风把烟吹散了。

　　他闭上眼，启动【神之味觉】。

　　记忆里的味道回来了。那一口半成品在嘴里展开——先是甜，然后有一点腥，接着胃里发热，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这不是普通汤能做到的。这接近“法则调和”的边缘。

　　他睁开眼，呼吸有点急。

　　这种感觉，他在地球厨房炸锅那次遇到过。那时他把三种不能混的高汤硬融在一起，结果蒸汽把厨房掀翻了。主厨骂他疯了，说这是乱改配方。

　　但现在没人能骂他。

　　这里没有七星餐厅，也没有主厨。

　　只有他自己。

　　还有火花。

　　他转头看灶台下面。小狗还没醒，尾巴上的火光比昨晚深了些，像是烧得更里面了。它的身体有点烫，连地面都温温的。

　　林珂走过去蹲下。他没叫它，只是把手放在它头上。

　　“你也在努力吧。”他说，“我知道你能听见。”

　　精神链接没回应。但火花的耳朵动了一下。

　　这就够了。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看铜怀表。表针不动，胖虫子还在睡觉，嘴里的白丝连着陶罐。罐子里的酒酿正在补时间，再过两天就能达到三年陈的标准。

　　但他等不了两天。

　　也不等一天。

　　他必须马上决定——接下来七天，主攻哪一道菜？

　　“百味鱼生”赢面大。材料难找，但可以靠烨和凯撒的人脉解决。刀工复杂，但他有【神之味觉】，能模拟九十九层削法。酱料缺露水？青木能种香草，也许能做出替代品。

　　只要做成，他就能进藏书阁二楼。

　　能看到更多失传菜谱。

　　甚至可能找到“鱼跃龙门汤”的完整配方。

　　听起来很合理。

　　也很安全。

　　可他站在原地，没改计划。

　　因为他知道，选“百味鱼生”，就要把所有精力放在比赛上。他会为了评委调整火候，会为了不犯规放弃一些做法，会为了稳赢做一道“标准答案式”的菜。

　　那样的菜，不会有灵魂。

　　那样的胜利，也不会让他进步。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不是为了抄菜谱长的。不是为了讨好谁才练出来的。

　　他是林珂。

　　一个敢尝灾兽肉的人。

　　一个敢在千湖之乡做生鱼片的人。

　　如果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他还算什么厨师？

　　他转身走回桌前，翻开笔记本，在“比赛计划”上面写下四个字：

　　优先：鱼跃龙门汤

　　然后画一条斜线，划掉“百味鱼生”，旁边写：“备选，非主攻。”

　　合上本子。

　　动作干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可能会输掉比赛。

　　七天后站在演膳台上时，手里可能没有一道完整的成名之作。

　　那些老头会当着所有人说：“看，这就是狂妄的下场。”

　　可他也知道另一件事——

　　如果现在退让，火花就永远等不到进化。

　　如果现在妥协，他的厨房再也燃不起真正的火。

　　他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锅是冷的，但他已经在心里点火了。

　　他对还在睡的火花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够强……可我也知道，你比我更想做到。”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稳。

　　冰魄听见了。它从冷藏区抬起头，蓝眼睛一闪，像是在回应。它没动，也没靠近，只是静静看着林珂。

　　青木也听见了。它的藤蔓卷起一片刚长出的叶子，轻轻放到料理台上。那是月见草叶，有点苦，适合提鲜。它不会说话，但这个动作很清楚——我在准备。

　　时晷还在睡。白丝连着陶罐，时间还在沉淀。

　　林珂没催它。

　　他知道，有些事急不来。

　　就像火候。

　　就像成长。

　　他回到灶台前，开始清理操作区。他把昨夜用过的工具放好，擦干净砧板，检查炉灶接口是否密封。这些事他每天都会做，今天做得特别慢。

　　因为他想让每一步都清醒。

　　他不想靠冲动做事。

　　他是认真的。

　　半小时后，一切就绪。

　　他站在灶台前，深吸一口气。

　　现在的问题不是有没有鱼，也不是有没有酱。

　　而是——

　　他能不能在七天内，让火花完成九火无缝切换？

　　这是“鱼跃龙门汤”的关键。九种火候，对应九种处理方式，必须一气呵成。中间断一次，整锅汤就废。

　　而火花现在只能做到三段控火。

　　差太远了。

　　可他不信。

　　他蹲下来，再次把手放在火花头上。

　　“你听到湖底的声音了吗？”他问。

　　没有回答。

　　但他感觉到火花体内有一股热流在动，像是被唤醒了。

　　他想起赵船家说过的话：“有些鱼，十年才出一次水。不是它们不想出来，是时候没到。”

　　也许火花也一样。

　　也许它正卡在某个门槛上，只差一点推力。

　　他站起来，走向储物柜，拿出一只小铁锅。这不是正式用的锅，是用来测试火候的。他倒了半碗清水，放在灶台上。

　　“我们先试第一段。”他说。

　　他不用点火。

　　因为火花就算睡着，体温也能加热锅底。

　　水开始冒泡。

　　温度均匀，控制得很好。

　　这是最基础的事。

　　但林珂盯着水面，眼神认真。

　　他知道，真正的突破，是从最简单的事开始的。

　　水开了。

　　他关火，把锅拿下来晾着。

　　然后坐下，等。

　　等火花醒来。

　　等它自己想动。

　　冰魄安静地卧在一旁，蓝眼睛映着灶台的光。

　　青木的藤蔓轻轻扫过料理台，卷走一点灰尘。

　　时晷的白丝还在动，陶罐表面又凝出水珠。

　　餐车很安静。

　　只有水槽滴水。

　　滴。

　　一下。

　　又一下。

　　林珂坐着，手放在膝盖上。

　　他没看表。

　　也不数时间。

　　他只是等着。

　　他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很难说。

　　但他更清楚一件事——

　　他不能为了赢一场战斗，丢掉整个战场。

　　他要做的是让人记住的菜。

　　是能让灾兽肉变成美味的料理。

　　是能让毛茸茸们吃得开心的美食。

　　不是一份符合规矩的答案。

　　他抬头看灶台。

　　冷锅。

　　空灶。

　　但他眼里已经有火。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不是七天后的演膳台。

　　而是在这一刻。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在锅还没热的时候。

　　在伙伴还在沉睡的时候。

　　他选择了继续。

　　选择了相信。

　　选择了味道本身。

　　而不是规则。

　　水又滴了一下。

　　火花尾巴的火光闪了闪。

　　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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