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林珂的专注

　　锅里的水泛着银光，像刚融化的雪一样清。

　　林珂站在灶台前，没动刀，也没说话。他看着那口锅，呼吸很慢，手指一张一合，像是在算火候的时间。

　　火花蹲在炉子边，尾巴上的蓝金火焰静静烧着。它不再乱看外面，也不再被吵声惊到。它的注意力全在那簇火上。火苗跳一下，锅底就冒一个小泡，不多不少，不快不慢。

　　冰魄趴在灶台一角，耳朵贴地，眼睛微微发亮。它感觉到三次温度变化，每次都很短。它立刻喷出寒雾，细细的一缕缠住锅边。锅盖缝里冒出的热气刚要往上走，就被冻成霜，接着又化成水滑下去。

　　青木的藤蔓轻轻摆了摆，头顶的小花从淡黄变成浅绿。它摘下一片晨露香草，揉碎后撒进汤里。香味很轻，不像之前那样冲鼻子，而是沉在汤底，慢慢往上飘。

　　清波藏在水囊中，水流无声转动。它把最后一点脏东西从水里拉出来，凝成一小团黑尘，沉到底部。整锅水变得特别干净，连锅底的纹路都能看得清。

　　时晷停在林珂肩上，翅膀一张一合，像钟表在走。它把周围的声音拉长压低。别人拍桌子，在林珂听来像远处打雷；人群笑闹，听起来像风吹树叶。三分钟过去，他只觉得像过了一瞬间。

　　“你们看他还不动手！”

　　“切了二十片鱼就不动了，装什么高人？”

　　“这哪是做菜，根本就是发呆！”

　　一个年轻主厨跳上桌子，指着林珂大喊：“喂！你是不是怕了？知道自己不行就放弃？”

　　没人理他。

　　林珂闭上眼，舌尖碰了碰上颚。他再次进入那种能尝到一切的感觉。

　　这次他没有尝到味道，也没有尝到成分。他尝到了一种趋势——鲜味正在一点点上升，像水底有东西在游，还没浮上来，但已经让整锅汤有了动静。

　　他知道，快了。

　　老主厨原本背着手站着，眉头皱得很紧。这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林珂的灶台。他闭眼，耳朵动了动，像是在听火的声音。

　　“不对……”他低声说，“他们的火，和人是一起的。”

　　中年女主厨放下手里的瓶子，看向那口泛银光的锅。她做了几十年菜，闻过无数香味，但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气息。没有杂味，一点都不乱。

　　她皱眉：“这香气……怎么一点杂质都没有？”

　　评委席上，几个老人不再说话。有人拿起笔，写下“返本归元”四个字。角落里有个盲眼老头，鼻子轻轻抽动，拐杖“咚”地顿了一下。

　　观众本来还在笑。

　　现在笑声少了。

　　有人小声说：“那口锅……是不是一直在冒泡？我看了很久，节奏一点没变。”

　　“你看那只小狗，尾巴上的火颜色变了。”

　　“还有那只猫，刚才喷的雾落地结霜了。”

　　年轻主厨还在喊：“你装什么沉默！有种你就揭锅啊！你敢吗！”

　　他越叫，声音越刺耳。

　　林珂睁开眼，右手抬起，轻轻一挥。

　　这是信号。

　　火花尾巴一抖，火焰高度不变，里面多了一圈金边。火更稳了，热量均匀，锅底受热像阳光照土，慢慢渗透进去。

　　冰魄盯着锅，察觉温度变化，立刻喷出寒雾，精准控制温度。

　　青木用藤蔓夹住另一株香草，轻轻一拧，汁液滴进汤里。这不是为了加味，是为了让汤里的能量流动更顺。就像给堵住的小河开个口子。

　　清波加快水流，水囊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水质接近传说中的圣泉，能激发食材最深的潜力。

　　时晷调整翅膀频率，把外界时间拉得更长一点。林珂感觉脑子更清楚，每个判断都很快很准。

　　他闭上眼。

　　第三次进入那种感知状态。

　　这一次，他尝到了“龙影”。

　　不是真龙，是一种势——像暴风雨前的风，像天亮前最暗的时刻。它还在深处，没出现，但整锅汤已经开始震动。

　　他知道，差一步就能唤醒它。

　　“你还不动？！”

　　“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做？！”

　　“我看你就是骗子！靠几只小兽撑场面，其实啥都不懂！”

　　年轻主厨冲到台前，一脚踢翻旁边炭盆。火星飞溅，烟尘扬起。

　　火花耳朵一抖，火焰晃了一下。

　　锅里的水花乱了一瞬。

　　林珂睁眼。

　　他没看那人，也没骂。他只是抬手，摸了摸火花的头。

　　火花身体一僵，然后放松下来。

　　火焰重新稳定。

　　锅里的水花也恢复原样，像一串串小珍珠，缓缓升起。

　　林珂低声说：“别理他。”

　　这句话只有火花听得见。

　　在精神连接里，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做我们的事。他们吵他们的架。跟我们没关系。”

　　火花尾巴轻轻摇了摇。

　　蓝金火焰安静燃烧。

　　冰魄眯眼，寒雾悄悄扩散，在灶台周围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烟尘靠近时，瞬间被冻成灰，掉落下来。

　　青木的藤蔓绕过来，轻轻碰了碰林珂的手腕，像是在安慰。

　　时晷翅膀完全展开一次，又收拢。它把刚才踢翻炭盆的声音，从林珂的时间感知里彻底去掉。

　　老主厨终于开口：“住手。”

　　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全场。

　　年轻主厨一愣，回头看他。

　　老主厨盯着林珂的灶台，慢慢说：“你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什么？”

　　“他们在炖‘势’。”老主厨低声说，“不是做菜，是在等一道味道自己长出来。”

　　中年女主厨站起身，走到栏杆前。她看着那口锅，眉头越皱越紧：“他们的火、水、香、温……全都卡在一个点上。这不是巧合。这是配合。”

　　评委席上，一位白发老人轻声说：“五个人，像一个人。”

　　另一个点头：“不，比一个人还准。他们是……一个整体。”

　　观众全都安静了。

　　有人屏住呼吸，怕吵到那口锅。

　　有人盯着汤面，想看出点什么。

　　汤面还是平静的，只有细密的小泡不断升起。银光越来越亮，却不刺眼，像月光照在湖心。

　　林珂第三次睁开眼。

　　他没看任何人。

　　他伸手拿起勺子，轻轻搅了一下汤。

　　动作很小，勺子只转了半圈。

　　就在这一瞬间——

　　锅里的银光突然向中间聚拢，像被吸住一样。

　　汤面出现一个极小的漩涡，不到两秒就散了。

　　香味变了。

　　不再是树林雨后，也不是清晨湖面。

　　现在的味道，像大地深处涌出的第一股温泉，带着原始的生命力，缓缓升腾。

　　盲眼老头猛地抬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拐杖“咚咚咚”连顿三下。

　　老主厨闭上眼，嘴角微微动了动。

　　中年女主厨下意识后退半步。

　　年轻主厨张着嘴，说不出话。

　　林珂放下勺子。

　　他站在灶前，双手垂下，呼吸平稳。

　　火花尾巴上的火焰，跳动频率和锅中小泡完全一致。

　　青木花朵变成深绿，藤蔓不动了。

　　时晷翅膀停在半空，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清波的水流达到最快，水囊表面浮现出一圈淡淡的符文，一闪就没了。

　　林珂闭上眼。

　　他知道，最后一步快来了。

　　他只需要再等。

　　等那股“势”自己浮上来。

　　等那条潜龙，真正抬头。

　　年轻主厨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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