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遗民苏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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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一旦震怒,其威势足以令万物战栗。酝酿于琉球以东洋面的强台风,裹挟着九天之威,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扑向大明东南海岸。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蔚蓝或铅灰,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浑浊颜色。狂风不再是单纯的气流,它化作了无形的巨兽,在海天之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海浪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疯狂搅动,不再是规律的波峰浪谷,而是形成了数十丈高、如同移动山脉般的巨浪,以一种毁灭一切的姿态,狠狠地砸向海岸线,砸向任何敢于阻挡它去路的事物。
泉州港内,平日里桅杆如林的景象早已不见,所有能移动的船只都已驶入内河避风,或是在港湾深处下重锚,用粗如儿臂的缆绳层层加固。即便如此,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候,依旧能听到木材断裂的刺耳声响,以及船只相互碰撞、或是撞上码头石岸发出的沉闷巨响。整个港口乃至沿海的城镇村落,都在这场天威之下瑟瑟发抖,人们蜷缩在自以为坚固的庇护所内,祈祷着风暴早日过去。
然而,在这片被人类视为禁区、唯有怒涛与狂风主宰的外海,却有一支小小的船队,正进行着一场与死神竞速的博弈。
这是陈瑄精心挑选出的探查小队。三艘特制的“快蟹船”,船体狭长,吃水较深,帆装经过特殊加固,原本是为了追求速度和灵活性,以便在复杂海域执行秘密任务。但在此刻毁天灭地的风暴面前,它们渺小得如同三片随时可能被碾碎的树叶。
“稳住舵!看准浪头!顺流而行,不可硬抗!” 陈瑄亲自坐镇旗舰“海东青”号,他的声音透过风浪的嘶吼,依靠着内力勉强传入舵手和主要水手的耳中。他浑身早已被冰冷的雨水和咸涩的海浪浸透,冰冷的铁甲紧贴着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屹立在剧烈摇晃的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如同沸腾锅釜般的海面,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冒险出航,并非鲁莽。根据多年航海经验以及对“鬼海”传闻的分析,他判断这种极端天气下,那片移动的迷雾区域可能会受到大气扰动的影响,其边界或许会变得模糊,甚至短暂地显现出某些平常隐藏的特征。更重要的是,风暴或许能将一些深海的、或是隐藏在那片区域的“东西”,冲刷到相对容易接近的海域。这是一次危机,但也可能是一次窥探秘密的绝佳机会。
“将军!左舷三里外,有不明漂浮物!” 桅盘上的了望手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陈瑄猛地转头望去。在如山巨浪的间隙,在铅灰色海天背景的映衬下,一个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黑点,在波峰浪谷间沉浮不定。那不像是常见的船只残骸或是海洋生物。
“靠过去!小心操控!” 陈瑄毫不犹豫地下令。直觉告诉他,那东西不寻常。
三艘快蟹船如同技艺高超的冲浪者,在狂暴的海浪中艰难地调整着方向,朝着那个漂浮物靠近。每前进一尺,都伴随着倾覆的风险。巨浪时而将船体高高抛起,让人仿佛置身云端;时而又将其狠狠砸向波谷,冰冷的墨绿色海水瞬间淹没甲板,所有人都必须死死抓住身边任何固定的物体,才能避免被卷入咆哮的大海。
随着距离拉近,那漂浮物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似乎……是一艘小艇的残骸?但样式极其古怪,并非福船、广船等任何已知的中土船型,也不同于番邦商船。它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仿佛被海水浸泡了千百年的深褐色,材质非木非铁,船体线条流畅而诡异,部分结构上似乎还雕刻着模糊的、与海浪波纹相似的纹路。小艇已经破损严重,几乎解体,只剩下一个大概的骨架和少量船板。
而就在这残骸之上,竟然趴伏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残骸融为一体。长发海藻般披散,遮蔽了面容,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颜色难以辨认,隐约似乎是一种深蓝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人影的手边,紧紧抓着一个约莫尺许长的物件,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隐隐散发着一种柔和的、绝不寻常的微光——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海螺,通体莹白,表面有着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螺旋纹路。
“是人!还活着吗?” 身旁的副将惊呼。
陈瑄眼神锐利,他注意到,在那破损小艇的周围海域,海水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平静”一些,并非没有波浪,而是那种极致的、带着死寂意味的平静,仿佛连狂暴的风浪都本能地避开了那片区域。而且,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那具“海鹞子”号冻尸相似的冰冷气息,正从那个趴伏的人影和那奇异的海螺上散发出来。
“放舢板!救人!” 陈瑄当机立断。无论那是谁,无论那海螺是什么,能在这种环境下出现在这片海域,本身就意味着极不寻常。这很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与“汐族”相关的关键线索!
几名最精锐、水性最好的士兵,冒着被巨浪吞噬的危险,放下小型舢板,奋力划向那艘古怪的残骸。过程惊险万分,数次差点被侧涌的浪头打翻。终于,他们靠近了残骸,艰难地将那个早已失去意识的人影拖上了舢板,连同那个她至死紧握的奇异海螺。
当舢板被拉回“海东青”号,那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甲板时,所有靠近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非仅仅因为对方浑身湿透,而是从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那是一种深沉的、源自血脉骨髓的冰冷,仿佛她并非刚从海里捞起,而是从万载玄冰中解冻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陈瑄蹲下身,拨开遮挡对方面容的湿漉长发,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庞。她的五官轮廓深邃,带着一种与中原女子迥异的、如同大海般神秘而野性的美感,即使处于昏迷之中,眉宇间依旧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悒与坚韧。她的耳廓似乎也比常人略显尖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那个海螺上。靠近了看,这海螺更加神异。莹白的材质温润如玉,其上的星辰纹路仿佛在自行缓缓流转,散发出清凉而纯净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中和了她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冰冷死寂感。
陈瑄尝试着轻轻触碰了一下海螺,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嗡鸣感,仿佛与某种古老而浩瀚的存在产生了瞬间的共鸣。他心中再无怀疑——此女,以及这海螺,必定与陛下所要寻找的“汐族”遗民有关!
“立刻带回船舱,用干燥的毛毯包裹,生火取暖!军医呢?快来看看!” 陈瑄迅速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风暴肆虐,危机四伏,但他们似乎真的捞起了一条足以改变局面的“大鱼”。
风暴持续了一天一夜,方才渐渐平息。
当肆虐的狂风终于变为呜咽,当滔天的巨浪逐渐恢复成起伏的波涛,劫后余生的大海呈现出一种疲惫的宁静。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落下雨点。
陈瑄的船队损失不小,一艘快蟹船在风暴中倾覆,所幸大部分船员被其他两船救起,但亦有数人不幸罹难。旗舰“海东青”号也受损严重,需要紧急维修。他们不得不暂时寻找一处相对隐蔽的荒岛海湾下锚休整。
而被救起的那个神秘女子,被安置在“海东青”号最好的舱室内,由随船的军医和细心的小校照顾。她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身体冰冷,脉搏微弱,偶尔会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用的是一种无人能懂的、音调优美却带着悲怆的语言。
军医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尽了携带的温补药材,也只能勉强吊住她一丝生机。她仿佛不仅仅是力竭和溺水,更像是生命力被某种东西大量吞噬后,仅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和手中那奇异海螺的力量,才苟延残喘下来。
直到船队下锚休整的第二天黄昏,她才悠悠转醒。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是一双如同最深邃海域般的蓝色眼眸,初时带着昏迷初醒的迷茫,但几乎是瞬间,迷茫便被极致的警惕与锐利所取代。她猛地想要坐起,却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和伤痛而重重地跌回床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她快速地扫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低矮的木制舱顶,摇晃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药材和男性汗液、海水混合的、对她而言颇为“污浊”的气息。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始终没有离手的那个奇异海螺,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守在一旁的小校见她醒来,连忙上前,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姑娘,你醒了?别怕,是我们陈将军在风暴里救了你。这里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子眼中厉色一闪,身体虽然虚弱,动作却快如闪电,左手五指如钩,直取小校的咽喉!那指尖竟隐隐泛着冰蓝色的微光,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小校也是军中好手,猝不及防之下,急忙后仰格挡,却感觉手臂与对方指尖一触,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透骨而来,整条胳膊都僵麻了半分!他心中大骇,这女子明明虚弱不堪,竟还有如此诡异的实力!
“住手!” 一声低沉的断喝从舱门口传来。陈瑄闻讯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身形一晃,已插入两人之间,手掌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柔韧而浑厚的内劲发出,恰到好处地将女子的攻势引偏,同时将那小校护在身后。
女子一击不中,更是惊怒交加,强撑着身体靠坐在舱壁,那双湛蓝的眼眸死死盯住陈瑄,充满了敌意与审视。她虽未再出手,但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雌豹,随时可能发动下一次攻击。她手中的海螺光芒微闪,似乎与她的情绪产生了共鸣,散发出的清凉气息中多了一丝凌厉。
陈瑄摆手让惊魂未定的小校退下,舱内只剩下他与这神秘女子。他并未释放杀气,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目光沉稳而坦诚。
“姑娘,我们并无恶意。” 陈瑄放缓语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友善,“四日前,我们在风暴中发现了你和你……身下的那艘小艇残骸,将你救起。你昏迷了很久。” 他指了指她紧握的海螺,“若非这宝物护着你,恐怕……”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手中的海螺,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瞬,但警惕并未减少分毫。她依旧沉默,如同紧闭的贝壳,拒绝与外界交流。
陈瑄并不气馁,继续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道:“我乃大明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陈瑄。奉命巡查海防。姑娘衣着打扮、所乘舟楫皆非中土样式,又出现在那片凶险海域……想必,并非寻常落难之人吧?” 他刻意提到了“那片凶险海域”,并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听到“那片凶险海域”时,女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握着海螺的手指更紧了几分。
陈瑄心中有了底,决定再试探一步。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打开,里面正是之前拓印的天妃宫刻板纹路和连江石碑符号的图纸。他将图纸展开,递到女子面前不远处。
“姑娘可认得这些纹路?”
女子的目光落在图纸上,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深邃的蓝眸中,瞬间爆发出无比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追忆,有深切的痛苦,还有一丝……他乡遇故知般的悸动?但她依旧紧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陈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确定了大半。他收起图纸,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姑娘,或许你不信任我们。但请你相信,我们寻找与这些纹路相关的线索,寻找……可能存在的‘汐族’遗民,并非抱有敌意。恰恰相反,我们或许面临着共同的威胁。”
他紧紧盯着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名为‘渊寂’的,带来永恒死寂与冰冻的古老威胁。”
当“渊寂”二字从陈瑄口中说出时,女子一直强撑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刻骨铭心的恐惧!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魔咒。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沙哑、仿佛锈蚀金属摩擦般的音节:“你……你们……怎会……知道……这个名字?!”
她终于开口了!虽然声音微弱沙哑,且带着一种奇特的口音,但确确实实是汉语!
陈瑄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突破口已经打开。他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关乎大明皇室秘辛,亦关乎天下苍生。姑娘,你身体虚弱,还需静养。待你好些,若愿意,陈某愿将所知如实相告。也希望能聆听姑娘的遭遇。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他没有急于追问,而是给予了对方消化和思考的空间。他示意小校送来温热的肉粥和清水,放在女子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便准备退出舱室。
在转身离开前,他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对了,姑娘手中的海螺,很是奇特。陈某在京城一位贵人所持的……古物上,似乎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在女子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她猛地抬头,看向陈瑄的背影,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京城贵人?类似气息的古物?
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与她所知的那个带来毁灭与诅咒的名字“渊寂”联系在一起,让她原本充满绝望与孤独的内心,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与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
她,苏澜,最后的汐族守望者之一,在这片陌生的海域,被陌生的人类军队所救,却似乎……触碰到了与族群命运、与那永恒梦魇相关的、意想不到的线索。
前路是吉是凶?这些大明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她紧紧握着传承自先辈的“星螺”,望着舱门外那陌生而广阔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风暴暂时过去了,但她知道,另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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