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全民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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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倒计时72小时瑞士,日内瓦。
联合国万国宫前的广场上,巨大的全息倒计时牌悬浮在空中:
【全球首次基因技术方向全民公投倒计时:72:00:00】
数字是荧绿色的,那种颜色和医院废墟里那株发光树的荧光一模一样。这是经过全民投票选出的“和解之色”,象征生命、希望与基因多样性。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万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举着不同语言的标语牌,但大致分为两个阵营:
左边是“选择未来”阵营,标语写着“我的基因我做主”、“多样性创造可能性”、“拥抱进化”。这些人大多年轻,许多是基因异常者本人或家属,脸上有着长期抗争后的疲惫与终于看到希望的激动。
右边是“扞卫人类”阵营,标语更尖锐:“上帝的设计不可篡改”、“拒绝嵌合体污染”、“纯种人类的最后堡垒”。这些人年龄偏大,表情严肃,许多人举着宗教符号或传统家庭的照片。
两队人马之间,瑞士警察筑起人墙,表情警惕。
距离广场三条街的一家酒店套房里,庄严正通过落地窗看着这一切。他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眼睛里布满血丝。
“数据出来了。”苏茗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全球187个国家中,有132个宣布将在72小时后同步举行公投。其余55个国家中,31个表示需要更多时间辩论,24个直接拒绝——主要是宗教国家或军事政权。”
彭洁坐在沙发边缘,正在给一个护理机器人编程。那机器人是专门为基因异常者设计的,能根据患者的基因波动实时调整护理方案。听到苏茗的话,她头也不抬:“拒绝的那些国家里,有没有我们特别需要关注的?”
“有。”苏茗调出地图,“卡塔尔、沙特、伊朗、梵蒂冈……这些国家明确表示基因编辑违背教义。还有朝鲜、缅甸、厄立特里亚等封闭政权,他们拒绝任何外部干涉。”
庄严终于转过身:“赵永昌的残余势力呢?”
“正在这些国家活跃。”苏茗调出另一份情报,“我们监测到,过去48小时内,有超过二十笔巨额资金从离岸账户流入这些国家的反基因技术组织。演讲稿、宣传材料、甚至游行口号都是标准化模板——典型的赵氏手法。”
“他人都进监狱了,还能兴风作浪。”彭洁冷笑。
“进监狱的是赵永昌本人,不是他的资本网络。”庄严走到窗边,手指轻轻敲击玻璃,“那些钱、那些人脉、那些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利益链条,还在运转。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翻盘,而是制造足够多的混乱,让《和解协议》无法在全球范围内落实。”
窗外,广场上的对峙升级了。有人开始投掷物品,警察的哨声尖锐响起。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苏茗说,“如果公投前爆发大规模冲突,舆论会对我们不利。”
“我们已经做了。”庄严指了指楼下。
广场边缘,十几株移动的发光树苗正被小心地移植到预定位置。这些是那株母树的扦插苗,只有半人高,但已经能发出柔和的荧光。工人们给每棵树苗都安装了保护罩——不是防破坏,而是防过度接触。
因为过去一周的监测发现,与发光树近距离接触的人类,情绪波动会明显平缓,攻击性降低。这种“安抚效应”的机制还不明确,但效果是真实可测的。
果然,当树苗开始发光,广场上的喧嚣逐渐平息。人们不自觉地转向那些柔和的光源,举标语的手慢慢放下,紧绷的表情开始放松。
“这是作弊。”彭洁皱眉,“用生物技术影响选民情绪。”
“这不是技术,是自然现象。”庄严纠正,“就像阳光让人温暖,花香让人愉悦。我们只是把树苗种在公共场所,没有强迫任何人接触。接触后的反应,是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自然共鸣。”
苏茗看着监控画面,突然说:“你们看东侧角落。”
画面放大。在广场东侧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妇人正将手轻轻放在一株树苗的保护罩上。她的脸上有深深的皱纹,但眼睛明亮得惊人。
“那是艾琳娜·沃森,”苏茗调出资料,“英国遗传学家,今年九十四岁。她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首批提出基因编辑伦理准则的学者之一,也是当年少数公开反对丁守诚早期实验的人。”
画面中,老妇人抬起头,望向庄严所在的酒店方向。虽然隔着这么远,但庄严有种感觉——她在看他。
“她三天前联系过我。”庄严说,“想和我谈谈。我安排了今天下午见面。”
“为什么现在才说?”苏茗问。
“因为她要求绝对保密。”庄严看着屏幕上那张苍老但坚定的脸,“她说,她有一个关于公投的关键信息,只能当面告诉‘真正推动变革的人’。”
第二节:九十四岁的警告
下午两点,酒店地下三层的加密会议室。
这里没有窗户,墙壁是铅板夹层,能屏蔽所有电磁信号。房间中央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桌面上甚至没有水杯——防止窃听器藏匿。
艾琳娜·沃森被助理推进来时,庄严已经等在房间里。老人穿着整洁的灰色套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腿上盖着羊毛毯。她的轮椅是特制的,扶手上集成了一排生物监测设备,实时显示着她的心率、血氧和脑电波。
“庄医生。”老人的英语带着优雅的剑桥口音,“感谢您愿意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沃森教授,您是我的前辈。”庄严微微鞠躬,“我读过您1968年发表的《基因技术的伦理边界》,那是启蒙之作。”
“启蒙?”老人笑了,笑容里有深深的疲惫,“如果那篇文章真的启蒙了谁,今天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讨论如何收拾烂摊子了。”
她示意助理离开。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出房间,关上厚重的铅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以及仪器低沉的嗡嗡声。
“我时间不多了,庄医生。”沃森开门见山,“癌症,晚期,扩散到骨头了。医生说我还有四周,但我知道只有两周。疼痛已经需要每小时注射一次吗啡。”
庄严沉默。作为医生,他能看出老人脸上的死气——那不是比喻,是真正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生理迹象。
“所以请原谅我的直接。”沃森从轮椅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老旧的皮质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迹,“在死之前,我必须把这个交给值得托付的人。我观察了你六个月,庄医生。你犯过错误,有过犹豫,但你最终选择了站在生命这一边。这很重要。”
她把笔记本推到庄严面前。
“这是什么?”庄严没有立即去碰。
“丁守诚的导师,陈景润教授的私人日记。”沃森说,“陈教授是我在剑桥读书时的同学,后来回国,成了中国基因科学的奠基人之一。丁守诚是他的第一个博士生。”
庄严的呼吸微微加快。陈景润的名字他当然知道——那是中国生物学教科书上的人物,被誉为“中国的孟德尔”,已于十五年前去世。
“陈教授晚年很痛苦。”沃森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醒什么,“他看到了自己开创的领域如何被滥用,看到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如何走向歧途。去世前一年,他把这个日记本寄给我,说如果有一天,基因技术真的引发了全球性伦理危机,就把这个公之于世。”
庄严终于翻开笔记本。
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是漂亮的毛笔小楷,工整得像是印刷体。但内容却让人脊背发凉。
“1983年7月12日,晴。
守诚今日又提出那个‘人类进化加速计划’。他总说,自然进化太慢,人类等不及。气候变化、资源枯竭、潜在的外星威胁……他认为我们必须主动改造自己的基因,创造更适应未来环境的新人类。
我问他:谁来决定什么样的基因是‘更好’的?谁有资格定义‘新人类’?
他答:科学精英。就像我们决定研究方向一样。
那一刻,我从这个我最得意的学生眼里,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不是科学家的求知欲,而是造物主的傲慢。”
庄严快速翻页。
“1985年3月4日,阴。
守诚私下开始了未经批准的胚胎实验。当我质问他时,他说:‘老师,您太保守了。科学进步总是需要有人跨过红线。等我们成功了,这条线自然会重新画在更远的地方。’
我吊销了他的实验室权限。但我知道这没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资金渠道,据说是来自海外的资本。
今夜无眠。我创造了一个怪物吗?”
“1987年11月30日,雨。
守诚今天带来一个孩子。五岁左右,男孩,非常聪明,过目不忘。他说这是他的‘成果’之一,代号‘阿尔法’。
我问孩子的父母是谁。他笑而不答。
孩子看我的眼神很特别,不像孩子,更像……一个观察者。他问我:‘教授,您认为人类的道德能跟上科技的速度吗?’
五岁的孩子问出这种问题。我感到恐惧。”
日记在这里有大量撕页。接下来的记录跳到了五年后。
“1992年5月18日,晴。
‘阿尔法’失踪了。守诚说是意外,但我不信。那个孩子太特别,特别到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开始调查。线索指向一个叫赵永昌的商人。从香港来的,背景复杂。
守诚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他说:‘老师,有些真相,知道了就无法回头了。’
我今年七十二岁了,还能活几年?我必须知道我的学生到底创造了什么。”
最后的日记停留在1993年1月7日,只有一行字:
“找到了‘阿尔法’的照片。原来是他。上帝啊,原谅我们。”
照片贴在那一页上。是一张黑白照,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一个五六岁男孩的半身像。男孩穿着白衬衫,对着镜头微笑,笑容里有超越年龄的深沉。
庄严盯着那张照片,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认识这张脸。
不,不是认识本人,而是认识这张脸的成年版本——更准确地说,是认识这张脸在未来几十年的样子。
因为照片上的男孩,眉眼间的轮廓,和他自己童年照片有七分相似。
剩下的三分差异,恰恰是那些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消失的幼儿特征。
“这不可能……”庄严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可能。”沃森平静地说,“陈教授在寄给我日记后,又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他经过长达一年的暗中调查,确认了‘阿尔法’项目的真相:丁守诚和赵永昌合作,从全国筛选出智商最高的儿童基因样本,进行跨代追踪和选择性培育。他们不是在编辑基因,而是在……定向培育一个‘优化’的血统。”
她顿了顿,看着庄严苍白的脸:“而你,庄医生,你很可能是那个血统的第三代。不,不是可能,是确定。陈教授在信里写明了:‘阿尔法’的代号传承,第一代是那个失踪的男孩,第二代是男孩的后代,第三代……就是你。”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庄严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子,指甲掐进木质桌面。
所有碎片开始拼合——为什么他的血型会与坠楼少年匹配,为什么他的基因里嵌合了丁氏标记,为什么他总是对实验室有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他能在危机中迅速理解那些复杂的基因数据……
“我不是孤儿。”他嘶哑地说,“我的父母……”
“都死于‘意外’。”沃森接话,“1997年,长江游轮倾覆事故,记得吗?官方统计死亡312人。你的父母就在名单上。但陈教授的调查显示,那艘船上有至少十二个‘阿尔法项目’相关者。包括你父母,也包括试图揭露真相的记者和学者。”
她推动轮椅,靠近一些:“庄医生,丁守诚选择你,不是因为巧合。你是他‘作品’的一部分。他把你安排在关键位置,是希望有一天,当一切无法隐瞒时,能由你这个‘最完美的成果’来为他的事业辩护。他没想到的是,你选择了背叛他的设计。”
庄严想起丁守诚临终前的眼神。那个老人握着他的手,说:“庄严,你总是让我意外。”
原来那不是感慨,是陈述。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庄严问,“在公投前三天?这足以摧毁我的公信力。如果公众知道推动《和解协议》的人,本身就是基因优化项目的产物……”
“因为公投不是终点。”沃森的眼神锐利如刀,“即使协议通过,即使法律改变,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你需要知道自己的位置,才能不被利用。”
她从轮椅的另一个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存储器:“这是陈教授留下的全部资料,包括‘阿尔法项目’的完整名单。名单上有217人,分布在全球各地,许多人身居要职。你是其中之一。”
庄严没有接存储器。他的手在抖。
“公投之后,”沃森继续说,“无论结果如何,这份名单都会自动公开。我设置了定时发布,倒计时结束就是公投结果公布后的第24小时。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公平。”老人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有真正的悲悯,“你不能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决定人类的未来。那些支持你的人,也不能在不知道你来自何处的情况下,追随你的理念。真相,无论多痛苦,必须在选择前呈现。”
她推动轮椅,向门口移动。到了门口,她停住,没有回头:
“庄医生,最后一个建议:在公投演讲中,主动说出这一切。赶在名单公开之前。这样,你还有机会定义自己的故事。否则,别人会替你定义。”
门开了,助理进来推走轮椅。
庄严独自站在加密房间里,手里拿着七十年前的日记本,看着照片上那个和他如此相似的男孩。
窗外隐约传来广场上的口号声,那些人在为基因的未来争吵。
而他,站在风暴的中心,刚刚发现自己是风暴的源头之一。
第三节:直播前的一小时
公投前24小时。
庄严坐在化妆间里,化妆师正在给他打粉底,遮盖黑眼圈。镜子里的男人四十六岁,看起来像是五十六岁。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鬓角的白发已经无法掩饰。
“庄医生,您需要休息。”年轻化妆师小心翼翼地说,“您的脉搏一直在120以上。”
“肾上腺素。”庄严简短地说。
不是休息能解决的问题。过去72小时,他睡了不到8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做一件事:准备今晚的全球直播演讲。
这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演讲。全球预计有四十亿人观看,超过世界杯决赛。他将用三十分钟,最后一次呼吁人类接受基因多样性,支持《血缘和解协议》。
而他要在这三十分钟里,说出一个可能彻底摧毁自己的秘密。
苏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她看起来比庄严好不了多少,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彭洁找到了。”她把平板递给庄严,“在旧金山。赵永昌的人想绑架她,但被及时阻止了。她受了轻伤,现在安全。”
屏幕上是彭洁的视频通话画面。她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纱布,但眼神依然锋利:“我没事。他们想用我威胁你,做梦。”
“谢谢。”庄严说。声音有些哽咽。
“别谢我。”彭洁盯着他,“庄严,我听说了一些事。关于你的身世。”
房间里安静下来。化妆师识趣地退了出去。
“沃森教授也联系你了?”庄严问。
“她联系了所有可能受影响的人。”彭洁调出另一份文件,“‘阿尔法项目’名单,我看到了。你在上面,我也在。”
这次轮到庄严震惊。
“我是第二代实验者的配偶。”彭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前夫,十年前死于车祸的那个,他是‘阿尔法’血统的旁系。我们的婚姻不是巧合,是安排。我甚至怀疑,我能进入这家医院,能在关键岗位,都是设计的一部分。”
苏茗捂住嘴。庄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丁守诚的网,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彭洁继续说,“他不只是做了几次违规实验。他用了四十年时间,编织了一个跨越全球的基因优化网络。我们所有人,庄严、我、甚至苏茗……”
“我?”苏茗的声音在颤抖。
“你的孪生兄弟为什么会被选中作为实验标本?为什么你的女儿会有罕见的基因镜像?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彭洁苦笑,“我们以为自己在反抗一个体系,其实我们就是这个体系的一部分。区别只在于,我们选择了反抗它而已。”
化妆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庄严想起李卫国日记里的一句话:“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区别在于,有的棋子知道自己被移动,有的以为自己在自由行走。”
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马国权。
失明的老人拄着盲杖,却准确地走向庄严的方向:“还有十分钟。准备好了吗?”
“马老师,我……”庄严说不出话。
“我知道。”马国权打断他,“沃森教授也找我了。‘阿尔法项目’名单上,我的名字在第43位。我是第一代实验体的后代,这就是为什么我天生有罕见的眼疾,也是为什么我在接受那特殊手术后,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顿了顿:“但你知道吗,庄严?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苏茗几乎是在喊,“我们的人生是被设计的!我们的痛苦是被安排的!这不重要?”
“痛苦是真实的。”马国权转向她的方向,“选择也是真实的。丁守诚可以设计我们的出生,可以安排我们的相遇,但他无法设计我们在关键时刻的选择。你选择调查真相,庄严选择揭露黑幕,彭洁选择站在弱者一边——这些选择,是算法无法预测的。”
他伸手,摸索着找到庄严的肩膀,用力按住:“孩子,你是基因优化的产物,这没错。但你也是那个在手术台上连续站了十八小时救人的医生,是那个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患者的主任,是那个在全世界面前为边缘群体发声的倡导者。哪个定义更真实?出生,还是人生?”
庄严感到眼眶发热。
“今晚的演讲,”马国权说,“不要讲你的出身。不要讲‘阿尔法项目’。讲你的病人,讲你救过的人,讲你见过的痛苦和希望。让人们因为你的经历而痛鸣,而不是因为你的基因而怀疑。”
“但真相总会公开……”
“那就让它公开。”老人说,“但让公众先认识你这个人,再认识你的基因。顺序很重要。”
广播里传来导播的声音:“庄医生,五分钟后上台。”
马国权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记住,无论你的基因来自哪里,你的选择属于自己。这就够了。”
老人转身离开。
庄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疲惫的、苍老的、充满怀疑的男人。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
化妆师重新进来,做最后的整理。苏茗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说,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彭洁在屏幕里说:“去吧。告诉他们,生命的意义不在于被如何编码,而在于如何解码自己。”
第四节:四十亿人的注视
舞台。
简洁到极致的设计。白色圆形平台,一株发光的树苗种在中央——不是道具,是真的树苗,从日内瓦那株母树上新剪的枝条培育而成。树苗只有一米高,但荧光已经足够照亮整个舞台。
庄严走上台时,全球直播信号接通。
后台数据显示,实时观看人数在三十秒内突破十亿。这个数字还在疯狂增长。
他走到树苗旁,手轻轻放在树干上。荧光透过他的手掌,在皮肤下投出淡淡的绿色光影。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象征性动作——人类与基因技术的和解。
“晚上好。”他的声音通过翻译系统同步传遍全球,“我是庄严,一名外科医生。”
停顿。让每一个词都有重量。
“在过去两年里,我和我的同事们经历了一段难以想象的旅程。我们发现,我们所信赖的医疗体系深处,隐藏着跨越数十年的基因秘密。我们发现,许多人的痛苦,源于少数人对生命的傲慢。”
镜头拉近。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清晰可见。
“在这个过程中,我失去了同事、朋友、甚至一部分对医学的信仰。但也在这个过程中,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对生命本身的敬畏。”
他转身,背后的大屏幕亮起。不是数据图表,不是基因序列,而是一张张面孔。
第一张:坠楼少年手术后的第一次微笑。
第二张:苏茗女儿在发光树下玩耍。
第三张:林晓月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
第四张:三个克隆体手拉手的背影。
第五张:医院废墟上,幸存者围坐唱歌。
……
“这些人,有的基因‘正常’,有的‘异常’。有的出生在手术室,有的诞生于培养舱。有的能活到一百岁,有的可能明天就会离开。”庄严的声音变得低沉,“但在这个夜晚,我想请大家暂时忘掉这些分类。只看他们的眼睛。”
屏幕上,所有眼睛的特写叠加在一起。不同颜色,不同形状,但都有同样的光——生命的光。
“我是一名医生。在我接受的教育里,医学的第一原则是:不伤害。但过去几十年的基因技术发展,很多时候忘记了这个原则。我们太急于探索‘能够做什么’,而忘记了问‘应该做什么’。”
台下,前排观众席,艾琳娜·沃森坐在轮椅上,微微点头。
“明天,许多国家将举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关于基因技术方向的全民公投。”庄严继续说,“你们将决定,我们是要继续过去的错误,还是走向新的道路。你们将决定,我们是把基因多样性视为需要修复的缺陷,还是值得珍惜的财富。”
他离开树苗,走向舞台边缘,离观众更近。
“我知道,很多人害怕。害怕未知,害怕改变,害怕‘不自然’。我理解这种恐惧。作为医生,我每天面对人类对疾病和死亡的恐惧。而恐惧,往往让我们做出糟糕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话,是他凌晨四点写下的,改了十七稿。
“所以今晚,我不要求你们不害怕。我只想讲三个小故事。”
背景音乐响起,极其微弱,只是几个简单的钢琴音符。
“第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男孩。他出生时就有严重的免疫缺陷,只能在无菌舱里生活。医生说他活不过三岁。但他的父母没有放弃,他们参与了早期的基因治疗实验。今天,那个男孩二十二岁,是大学生物系的学生。他告诉我,他想研究如何让更多像他一样的孩子能走出病房。”
屏幕上出现男孩现在的照片,笑容灿烂。
“第二个故事,关于一位母亲。她的女儿患有罕见的基因疾病,全世界只有十几例。没有治疗方法,没有希望。但在发光树出现后,树液的提取物稳定了孩子的病情。这位母亲现在成了基因患者互助组织的负责人,帮助了三百多个家庭。”
苏茗在后台,泪流满面。
“第三个故事……”庄严停顿了很久,“关于我自己。”
全球四十亿观众屏住呼吸。
“在调查基因黑幕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很多关于自己的真相。有些真相,我三天前才知道。有些,我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理解。”
他看着镜头,眼神坦诚得可怕:“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有多少是出于自由意志,有多少是被基因或环境预设。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有多少是选择,有多少是必然。”
台下,沃森教授闭上眼睛。
“但我知道,”庄严的声音突然坚定,“我知道在手术台上,当病人的心跳在监护仪上变成一条直线时,我的选择是继续按压,直到手抽筋也不停止。我知道在有人危胁我停止调查时,我的选择是继续前进。我知道在可以选择保全自己时,我的选择是站在真相这一边。”
他走回树苗旁。荧光映亮他的侧脸。
“也许我的基因被优化过,也许我的相遇是被安排的,也许我的人生剧本早就写好。但在这个舞台上,在你们面前,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此刻真实的想法。我流的每一滴汗,都是真实的紧张。我心中的每一分希望——希望人类能做出明智的选择——都是真实的期盼。”
他伸手,一片发光的树叶自动飘落,落在他掌心。
“明天,当你们走进投票站,你们也会面临选择。可能有人会告诉你们该选什么,可能有数据预测你们会选什么,可能有各种力量试图影响你们的选择。”
树叶在他掌心微微发光。
“但在那一刻,在投票纸上做标记的那一刻,那个选择只属于你们自己。就像我此刻站在这里,这个选择只属于我自己。”
他把树叶举高,让所有人看见。
“生命是什么?是一串基因编码?是一系列化学反应?是进化路上的偶然产物?”
他摇头。
“生命是选择。是在无数限制中,依然选择向上的力量。是在知道结局可能糟糕时,依然选择做正确的事。是在明白自己可能被设计时,依然选择定义自己。”
树叶的荧光突然增强,照亮整个舞台。
“明天,请选择希望。请选择包容。请选择让每一个生命——无论其基因如何编码——都有尊严地绽放的权利。”
他鞠躬。
掌声如雷。
不是从台下传来,而是从全球各地。数据显示,直播平台上的实时点赞数在最后一句话结束时,达到了创纪录的八百亿次。
后台,苏茗冲上来拥抱他。彭洁在旧金山的病房里,对着屏幕敬礼。马国权在休息室里,流下了失明后的第一滴泪。
而艾琳娜·沃森,在掌声中,悄悄按下了轮椅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她面前的小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阿尔法项目’名单公开倒计时:23:59:59】
她选择了暂停。
24小时后再公开吧。让人类先做出选择,再面对全部真相。
这是她能为这个她爱过也担忧过的世界,做的最后一件事。
窗外的日内瓦,夜幕降临。而全球各地的投票站,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十二小时后,太阳将照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全球性基因公投上。
无论结果如何,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
因为今夜,四十亿人同时思考同一个问题:
我们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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