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余波与深潜的序曲

　　回到管理局基地，消毒水的气味和惨白的灯光取代了地底的黑暗与甜腥，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顾志鑫手臂的烧伤和体内的震荡伤得到了妥善处理，但精神上的疲惫和创伤却非药物可以治愈。

　　他没有去宿舍休息，而是径直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咖啡、纸张和淡淡电子设备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正常”感，却也更反衬出他刚刚经历的那场战斗的荒诞与残酷。

　　办公室里林朗正对着好几块屏幕上滚动的数据皱眉，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顾志鑫苍白的脸色和缠着绷带的手臂，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志鑫！你回来了！”林朗快步走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指挥部只通报了行动结束，有人员伤亡，具体情况保密等级太高……你没事吧？李玥她……”他话没说完，看到顾志鑫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悲痛，声音戛然而止，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顾志鑫摇了摇头，疲惫地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我没事。李玥……她牺牲了。”

　　尽管有所预料，林朗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痛惜的神色。他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默默地去接了一杯温水，放在顾志鑫面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凡师傅走了进来。这位平日里总是慈祥的样子，此刻脸上也带着罕见的肃穆。他手中捻着一串乌木佛珠，目光落在顾志鑫身上，仿佛能看透他灵魂的疲惫。

　　“阿弥陀佛。”了凡师傅宣了一声佛号，走到顾志鑫身边，没有多问，只是将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顾志鑫未受伤的肩膀上。一股平和舒缓、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缓缓渡入，并非治疗肉体，而是如同清泉般洗涤着顾志鑫紧绷欲裂的神经，让他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苦了你了，顾兄。”了凡师傅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慈悲，“舍身取义，功德无量。李玥小施主已登极乐，莫要让她走得不安。”

　　顾志鑫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平和的力量，喉咙哽咽，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了凡师傅的安慰，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豁达，让他沉重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喘息。

　　短暂的沉默后，林朗打破了沉寂，将话题引向了现实：“指挥部刚下发了一份初步通报和后续指令。‘遗忘之影’的主体确认已被清除，蜀都范围内的相关异常信号基本消失。但是……关于那个逃逸的‘源种’……”

　　他操作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总局和技术部门初步分析，那东西蕴含的能量等级极高，且性质极其稳定古老，更像是一种……‘规则概念’的具象化碎片。它逃逸的方向是地幔深层，常规手段根本无法追踪，更别说拦截或摧毁。”

　　“地幔深处……”了凡师傅捻动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那可是生灵禁地，非大神通者不可及。即便在古代典籍中，也少有涉及如此深层的记载。”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找到能够触及地幔深层的方法，或者至少是监控其活动的手段。”林朗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总局已经启动了‘深蓝’最高权限的‘盖亚探测计划’，调动所有可用于深层地质探测的卫星、地震波监测网络以及一些……嗯，非常规的探测技术，试图锁定‘源种’可能潜藏的区域。”

　　“非常规技术？”顾志鑫抬起头。

　　“比如，利用全球地磁场的微妙变化，监测地壳深处的能量流动；或者，尝试捕捉地幔对流可能产生的、极其微弱的信息涟漪。”林朗解释道，“但这就像是在太平洋里寻找一滴特定颜色的水，希望渺茫。而且，就算找到了，我们怎么下去？怎么对付它？都是未知数。”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面对地幔深处这样的领域，人类现有的科技显得如此无力。

　　“或许……方向错了。”了凡师傅忽然开口，目光悠远。

　　顾志鑫和林朗都看向他。

　　“佛经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微观与宏观，有时并非界限分明。”了凡师傅缓缓道，“那‘源种’既是概念碎片，其存在形式或许并非我们理解的纯粹物质或能量。地幔深处是物理的禁区，但‘深处’未必只有物理一层含义。”

　　顾志鑫心中一动，想起了“遗忘之影”构建记忆迷宫、影响意识的能力：“师傅的意思是……它可能存在于某种……‘信息层面’或者‘意识空间’的‘深层’？地幔只是它在物质世界的映射或锚点？”

　　“贫僧不敢妄断，只是一种可能。”了凡师傅微微颔首，“若其根植于‘记忆’、‘遗忘’此类概念，那么它的核心藏身之处，或许与众生意识的‘深层集体无意识’海洋有关。而通往那里的‘路径’，可能并非钻探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朗若有所思：“集体无意识……信息层面……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从全球网络数据流、大规模群体心理波动、甚至是一些古老的神秘学仪式中寻找异常模式，反向推演它的位置或状态？”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跳出了纯物理探测的框架。

　　“不仅如此，”顾志鑫接口道，眼神重新凝聚起光芒，“别忘了那本《异务秘卷》和‘异务司’！他们当年或许没有能力深入地幔，但他们很可能接触过类似的概念性存在，并留下了应对的方法或线索！我们需要重新深入研究那本古书，特别是关于其他‘诫言’和古代封印术的部分！”

　　希望的火苗再次点燃，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物理层面的深潜困难重重，但如果能从信息、意识或者古代智慧的层面找到突破口，或许就能绕过那看似不可逾越的物理障碍。

　　“我立刻申请最高权限，调阅《异务秘卷》的全部数字化资料和相关研究笔记！”林朗立刻行动起来。

　　“贫僧也会查阅寺中古籍，看看是否有关于触及‘意识深渊’或应对‘概念之毒’的记载。”了凡师傅表示。

　　顾志鑫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同事，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身体的疲惫和心中的悲伤。

　　战斗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个更加诡异和艰难的战场。从地底深渊到意识深海，从实体怪谈到概念碎片，他们追寻着第一诫残留的阴影，一步步走向更加未知的领域。

　　而这一次，他们必须找到一条通往真正“深处”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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