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谋划

　　今晚的黑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厚重的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星光，寒风也比往日更加刺骨，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鬼哭般的呜咽。这是一个适合隐匿，也更适合阴谋的夜晚。

　　郑俊书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紧贴着冰冷粗糙的聚落栅栏，向着白日里游商队伍驻扎的方向，极其缓慢而谨慎地挪动。每一步都轻若鸿毛，落地无声，呼吸被压制到最低频率，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石源桩》入门带来的对气息流动的微弱感知，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帮助他更好地融入这片死寂的黑暗。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希望能再靠近一些，或许能听到篝火宴会散场后，一些守卫松懈时的闲聊，获取更多关于外界或那“燃血粉”的碎片信息。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投下石子。

　　就在他移动到距离商队临时营地外围尚有百余步，靠近一片稀疏小树林的边缘时，一阵极其压抑、却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低语声，顺着变幻不定的风向，断断续续地飘入了他的耳中。

　　声音来自树林深处，若非他精神高度集中，几乎要被风声完全掩盖。

　　“…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那批‘石头’…纯度很高…”

　　这是一个略显沙哑的陌生声音，带着一股狠厉。

　　“…放心…路线…已经摸清…七天后…他们返回…必经黑风坳…”

　　另一个声音回应，更加低沉，带着石牙聚落特有的口音，但郑俊书可以肯定，这绝非他日常能接触到的普通劳力或低阶石卫！这声音里蕴含的气血之力，虽刻意压制，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动手…干净利落…伪装成…兽袭…”

　　“明白…但…商队护卫…那几个硬点子…”

　　“…我们会…派人…牵制…你们只管…抢‘石头’…和…那几箱‘燃血粉’…”

　　动手！七天后！黑风坳！抢石头和燃血粉！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冰锥，瞬间刺入郑俊书的脑海，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阴谋！一场针对游商队伍的、里应外合的截杀阴谋！

　　听那对话，分明是外部势力（很可能是黑齿部落，或者与之相关的盗匪）与石牙聚落内部的某些人勾结，意图在商队返回途中，劫掠那批刚刚交易来的、纯度极高的“亮石”和珍贵的“燃血粉”！

　　郑俊书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不敢动，哪怕是最细微的颤抖，都可能被树林里那两个显然实力不弱的家伙察觉。他只能将全部心神用于记忆和分析那断断续续的对话。

　　风声似乎更大了一些，卷走了后续更具体的细节。他只隐约又捕捉到“信号…烟火…分赃…”等零星词汇，然后，树林里的低语声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时间，确认树林内外再无任何异动，郑俊书才如同解冻般，用几乎麻木的四肢，以比来时更加谨慎十倍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沿着原路退了回去。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喊着危险，直到彻底退回自己那破败窝棚的阴影中，背靠着冰冷的土墙，他才感觉到心脏重新开始疯狂地跳动，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一丝在绝境中迸发的疯狂念头。

　　危局：

　　·七天后，黑风坳将发生一场血腥伏击。

　　·石牙聚落内部有叛徒，且地位不低（能接触到交易核心信息，并能调动人手）。

　　·无论伏击成功与否，此事之后，石牙聚落与商队的关系必然破裂，甚至可能引发战争。聚落内部也必将进行残酷的清洗和排查。

　　·他，郑俊书，一个知晓了惊天秘密的底层小人物，如同怀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雷。一旦被任何一方察觉他知情，下场都将是瞬间被抹杀。

　　机遇？（或许是致命的诱惑）：

　　·燃血粉！那批被觊觎的燃血粉！如果能趁乱……

　　·混乱！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与反伏击，必然带来极致的混乱。而这混乱，或许能掩盖很多事情。

　　·外部信息！如果能接触到交战的一方，或者从现场遗留物中，是否能获得更多关于外界、关于武道的关键信息？

　　留在聚落，等待事情爆发，然后在一片肃杀和猜忌中战战兢兢地祈祷不被波及？这太被动，风险不可控。

　　主动做点什么？

　　一个大胆到近乎自杀的计划雏形，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火中取栗”。

　　他不可能去告密。且不说他没有任何证据，告密等于直接站在了聚落内部叛徒的对立面，死路一条。他也不可能去提醒商队，同样无法取信，反而会暴露自己。

　　他的目标，只能是那场伏击本身，以及可能出现的……混乱之机。

　　谋划核心：利用伏击战造成的混乱，隐匿于侧，伺机而动。目标并非参与战斗，而是在所有人都无暇他顾的瞬间，攫取可能的好处——首要目标是燃血粉，其次是任何可能掉落的有价值物品（武器、地图、文书？），最后是观察双方战斗，收集实战信息和外部情报。

　　行动计划：

　　1.情报核实与地形侦查（立即开始，前三天）：

　　·黑风坳：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个地点的具体位置、地形特点。他可以在劳役时，通过观察和旁敲侧击地询问（绝不能直接问），结合远眺，在心中构建黑风坳的地形图。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藏身？哪里是可能的撤离路线？

　　·内部叛徒：更加留意聚落内所有地位较高者（管事、高阶石卫）的言行举止，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但绝不深入调查，避免打草惊蛇。

　　2.自身准备与路线规划（中间三天）：

　　·状态调整：未来七天，停止任何可能带来明显身体变化的激进修炼和药补，保持“普通”状态。确保行动当日，身体处于最佳状态（气血、精神饱满）。

　　·物资准备：准备一个微型的“应急包”：少量烤干的块茎、清水、以及一份浓缩的、用于快速恢复体力的药膏。检查并准备好那件用于伪装的、更加破旧的衣物。

　　·隐匿与撤离路线：设计出从聚落到黑风坳（避开主路）、在黑风坳附近寻找最佳观察/藏身点、以及事发后安全撤离（绝不回聚落，至少暂时不回）的多套备用方案。利用对聚落周边地形的熟悉，寻找最隐蔽的路径。

　　3.行动日（第七天）：

　　·借口：行动当日，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远离聚落劳役的借口。或许可以伪装成突发急病？或者利用对监工石厉性格的了解，制造一个小的意外？

　　·潜伏：提前至少半日到达预设的、远离伏击核心区域但视野良好的隐蔽点。如同磐石般潜伏，彻底消除自身气息。

　　·观察与等待：绝对耐心。无论战场多么激烈，宝物多么诱人，在时机成熟前，绝不暴露。他的目标是捡漏，不是参战。

　　·出手时机：只在最极致的混乱出现时——例如，双方两败俱伤，或胜方急于撤离来不及仔细打扫战场的那一刻。动若脱兔，目标明确（优先寻找散落的燃血粉容器），得手即走，绝不贪恋。

　　·撤离与隐匿：得手后，按照预设的、最复杂的路线迅速远离黑风坳。事后数日内，绝不返回聚落，在野外寻找隐蔽处躲藏，观察聚落动向，直到风头稍微过去，再找机会以合理的借口（如迷路、被野兽追赶受伤等）返回。

　　风险极高！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这完全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索食。

　　但是……

　　郑俊书看着脑海中「行者录」面板上那缓慢增长的数值，想起那遥不可及的武道巅峰，想起现实世界无法超脱的桎梏，一股狠厉之气自心底升起。

　　按部就班的“苟发育”固然安全，但太慢了！这个世界不会永远给他安稳发育的时间。这次阴谋就是明证！危险无处不在！

　　想要快速崛起，就必须敢于在危机中搏取那一线机缘！

　　燃血粉，可能就是能让他气血、修炼速度产生质变的催化剂！这场阴谋带来的信息，可能让他对外部世界的认知产生飞跃！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低声自语，黑暗中，眼神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七天后，黑风坳。

　　他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一个主动闯入风暴边缘，意图从猛虎口中夺食的……窃火者。

　　谋划已定，剩下的，便是用接下来七天的时间，将每一个细节打磨到极致，然后，等待命运的骰子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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