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制毒

　　夜色褪去，天光微熹。郑俊书悄然回到回春堂后院，脸上那层强行维持的易容缓缓散去，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一抹化不开的冷意。

　　探查清楚了对手，接下来的反击，便需雷霆万钧，且要不着痕迹。弄潮帮水鬼堂，赵水鬼，石皮境的修为，麾下还有精通暗杀的好手，正面冲突绝非上策。他需要一件武器，一件能于无声处听惊雷，能在他精心设计的舞台上，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武器。

　　毒，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他不能再用蚀筋散那种有明显症状、容易被追查到的毒药。他需要一种更隐蔽、更难以防范，甚至能混淆死因的奇毒。

　　现实世界的知识，再次成为他最大的依仗。他回忆着那些曾经为了论文而翻阅过的、关于古代毒物与解毒的冷僻典籍，以及现代化学中关于神经毒素、血液毒素的零碎知识。他要结合这个世界的草药特性，创造一种独一无二的“作品”。

　　他找到林仲景，屏退左右，直接道明来意：“林老，我需要一间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密室，以及几种药材。”

　　林仲景见他神色凝重，眼中隐有杀气，又联想到昨夜之事，心中了然，没有多问，立刻将他引至回春堂最深处，一间用于存放珍贵药材、墙壁厚实、仅有小小气窗的石室。

　　“郑爷需要什么药材，但说无妨，老朽这就去准备。”

　　郑俊书略一沉吟，报出了几种药材的名字：“百年以上的‘腐骨花’花瓣三片，要阴干碾粉；‘幻心草’根茎汁液，三滴即可，需新鲜萃取；‘鬼面蛛’的毒囊，要完整的，小心取毒；另外，再要一些‘沉水木’的炭粉，越细越好。”

　　林仲景听得眼皮直跳。腐骨花，剧毒，腐蚀血肉；幻心草，致幻，扰乱心神；鬼面蛛，神经毒素，见血封喉；沉水木炭粉，则是极佳的吸附和稳定剂。这几种东西混合在一起……他简直不敢想象会炼制出何等可怕的毒物！

　　但他没有犹豫，郑爷既然要，必然有其道理。“老朽这就去办！绝不让第三人知晓！”

　　很快，林仲景将郑俊书所需的药材，连同一些捣药、研磨、蒸馏的器具，悄无声息地送入了石室，并从外面将门锁好，亲自守在通往此处的走廊外。

　　石室内，油灯昏黄。郑俊书看着石台上那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材，眼神冷静得如同万年寒冰。他先净手，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到最佳。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炼制过程，结合「行者录」对每种药材能量属性和潜在反应的微弱分析，确保万无一失。

　　首先处理的是“腐骨花”花瓣。他戴上林仲景准备的薄皮手套，用玉杵小心地将那三片干枯却依旧散发着甜腻腐败气息的花瓣捣成极其细腻的粉末，收入一个干燥的玉碗中。

　　接着是“幻心草”根茎。他用银刀切开根茎，挤出三滴乳白色、带着奇异香气的汁液，滴入另一个玉碟。这香气吸入一丝，便让人有些头晕目眩，他立刻屏息。

　　最危险的是“鬼面蛛”毒囊。那毒囊不过指甲盖大小，呈紫黑色，微微搏动。他用特制的玉夹小心翼翼地夹起，置于一个水晶盏上，然后用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极其缓慢地刺破毒囊表皮，将里面那粘稠、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液，一滴不剩地引出，滴入水晶盏。整个过程，他的精神紧绷到极致，生怕有一丝毒液溅出。

　　三种主料备齐，接下来是关键的配伍与炼制。

　　他没有选择简单的混合。那样药性冲突，效果不稳定。他采用的是类似现实世界“梯度萃取”和“低温催化”的思路。

　　他先将沉水木炭粉均匀铺在一个平底玉锅底部，起到隔热和稳定基底的作用。然后，将水晶盏中的鬼面蛛毒液，缓缓倾倒在炭粉中央。

　　接着，他点燃了玉锅下方一个特制的、火焰极其微弱均匀的小炭炉，开始低温加热。同时，他运转《石源功》，将自身一丝极其精纯平和的气血之力，如同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滴幽蓝毒液，引导其热量均匀分布，防止局部过热导致毒性失效或爆炸。

　　随着温度缓慢升高，鬼面蛛毒液开始微微沸腾，散发出一种辛辣刺鼻的气味。郑俊书看准时机，用玉匙挑起少许腐骨花粉，如同撒盐般，极其均匀地撒在沸腾的毒液周围，利用毒液蒸腾起的细微气流，让花粉与毒液蒸汽初步接触、融合。

　　这一步极其考验控制力，多一分则药性过于猛烈易被察觉，少一分则效果不足。

　　随后，他迅速移开炭炉，让玉锅自然冷却。在温度下降到某个临界点时，他立刻将幻心草汁液滴入！

　　“嗤——”

　　一声轻微的响动，玉锅中那混合了腐骨花粉的幽蓝毒液，在接触到幻心草汁液的瞬间，颜色骤然变得深邃近黑，表面泛起无数细小的、五彩斑斓的泡沫，一股更加诡异、带着甜腥与腐朽混合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但很快又被沉水木炭粉吸附大半，只剩下极淡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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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俊书不敢大意，继续用气血之力小心温养、搅拌，让三种药性在低温下充分反应、平衡。他能“看到”，在「行者录」的微观感知辅助下，几种狂暴的毒性正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相互制约、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更加隐晦而致命的特性。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当玉锅中的液体彻底冷却，凝固成一种深黑色、质地如同软蜡、几乎没有任何气味的膏状物时，郑俊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成功了！

　　他取来几根林仲景准备的、中空且极其纤细的银针，用特殊手法，将少许黑色软蜡注入针管内部，密封好针尖。如此，一根见血封喉的“毒针”便制作完成。他又将部分软蜡搓成米粒大小的丸剂，用特制的蜂蜡包裹，使其能溶于酒水，却难以被寻常银针试出。

　　他仔细清理了所有痕迹，将剩余的废料和器具交由林仲景秘密处理。

　　看着手中那几根闪烁着寒光的毒针和几粒不起眼的蜡丸，郑俊书眼中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毒，他命名为——“寂灭”。

　　中者初时毫无异状，毒素会潜伏于血液与神经，一旦情绪激动或气血剧烈运转，便会瞬间爆发，侵蚀心脉，麻痹神经，外表看去如同突发急病或走火入魔，极难查出端倪。

　　他将毒针与蜡丸贴身藏好，走出了石室。

　　窗外，天色已大亮，大河寨迎来了新一天的喧嚣。

　　而一场由他亲手拉开帷幕的、无声的猎杀，即将在这片喧嚣的掩盖下，悄然上演。

　　制毒，非他所愿。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有时，以恶制恶，是唯一生存下去的方式。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怀中那冰凉的毒针，目光穿透窗棂，落在了码头区，水鬼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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