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杀人夜

　　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巨毯，将大河寨彻底笼罩。白日里的喧嚣散去，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幢幢鬼影般的建筑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郑俊书没有点灯，独自坐在回春堂后院的石室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几根冰冷坚硬的毒针。针尖淬着的“寂灭”，是他反击的獠牙，也是他踏入这黑暗规则的投名状。

　　他在等。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信号。

　　林仲景傍晚时分送来消息，弄潮帮水鬼堂那边似乎有所异动，赵水鬼的几个心腹在码头一带频繁出入，像是在布置着什么。结合之前蚀筋散的阴招，郑俊书判断，对方很可能要在他“毒发”（筋脉受损）的预期下，进行最后一次确认，或者……直接“清理”掉他这个潜在的麻烦。

　　对方在等他的“虚弱”，而他，则在等对方按捺不住的“主动”。

　　子时刚过，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啼叫般的哨音——这是林仲景安排的暗哨发出的警示。

　　来了！

　　郑俊书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同鬼魅般从石床上滑下，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唯一的气窗。他收敛全部气息，连心跳都仿佛放缓，《石源功》带来的强大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蔓延向院墙之外。

　　两道比前夜更加模糊、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翻过了回春堂不算高的后院墙。他们的动作比之前的暗探更加娴熟、老辣，落地无声，气息近乎完美地收敛，显然是水鬼堂真正的精锐，很可能是赵水鬼亲手调教出来的杀手。

　　其中一人，正是前夜那个持罗盘、气息晦涩、疑似触摸到石皮境门槛的家伙！另一人则身形矮小，动作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柔韧与诡异。

　　两人没有像前夜那样先去确认“引魂香”的位置，目标明确至极——直扑郑俊书所在的这间后院石室！显然，他们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确认了郑俊书并未离开，甚至可能判断他正因“蚀筋散”而处于虚弱状态！

　　“果然忍不住了……”郑俊书心中冷笑。赵水鬼这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他迅速退到石室门后阴影里，将自身气息模拟出几分紊乱与虚弱，呼吸也刻意变得粗重了些许，仿佛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已然悄无声息地夹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寂灭”毒针。

　　“吱呀——”

　　石室那不算牢固的木门，被一股巧劲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道黑影如同泥鳅般滑了进来，正是那个身形矮小的杀手。他手中反握着一柄不过尺长的漆黑匕首，刃口在微光下完全不反光，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瞬间锁定了蜷缩在门后阴影里、似乎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郑俊书。没有半分犹豫，矮小杀手手腕一抖，匕首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破空声，直刺郑俊书的心口！狠辣，果决，力求一击毙命！

　　就在匕首即将及体的刹那——

　　原本“痛苦”蜷缩的郑俊书，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只有一片冰封的杀意！

　　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让过致命匕首，同时夹着毒针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向对方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在其持匕首的手腕内侧轻轻一拂！

　　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的抚摸。

　　那矮小杀手只觉得手腕一麻，仿佛被蚊虫叮咬了一下，并无太大痛感。他心中一惊，但杀手本能让他立刻变招，匕首回削，另一只手则并指如刀，戳向郑俊书咽喉！

　　然而，他的动作刚刚做出，便猛地一僵！

　　一股无法形容的麻痹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手腕被“叮咬”处瞬间爆发，沿着手臂急速蔓延向全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他想呼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怪响，眼前瞬间被黑暗吞噬！

　　“噗通！”

　　矮小杀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上还凝固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的表情，气息已绝。

　　“寂灭”之毒，见血封喉，发作如电！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门外那个气息晦涩的杀手，刚察觉到屋内情况不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郑俊书已经如同猎豹般从门内扑出！

　　“找死！”那杀手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目标非但没有中毒虚弱，反而暴起发难，瞬间解决了自己的同伴！他低吼一声，全身气血轰然爆发，一股远超筑基境的力量波动扩散开来，果然已是半只脚踏入石皮境的好手！他双掌泛起淡淡的灰白色光泽，带着一股腥风，如同两块墓碑，狠狠拍向郑俊书！正是弄潮帮的招牌武技——摧心掌！

　　掌风凌厉，足以开碑裂石！

　　郑俊书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却不退反进！《石源功》运转，气血奔腾，初成的石皮境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他右拳紧握，古铜色的光泽在皮肤下一闪而逝，撼山拳第三式“裂石”悍然击出！没有技巧，只有最纯粹、最刚猛的力量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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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将院中的尘土枯叶尽数扬起！

　　那杀手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沿着手臂传来，摧心掌的劲力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瞬间溃散！他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撞在院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整条右臂软软垂下，臂骨已然裂开，脸上充满了骇然与不可思议！

　　“石皮境？！你……你怎么可能……”他死死盯着郑俊书，如同见了鬼魅。情报严重失误！这哪里是中了蚀筋散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稳固了境界的石皮境武者！

　　郑俊书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发力，地面龟裂，身形如炮弹般再次逼近！他必须速战速决，这边的动静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其他人。

　　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疯狂，左手猛地探入怀中，似乎要掏出什么信号烟火之类的东西。

　　但郑俊书的速度更快！在他左手刚摸到怀中之物的瞬间，一点寒星已然先至！

　　第二根“寂灭”毒针，精准地没入了他的颈侧动脉！

　　杀手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急速放大，左手无力地垂下，一枚小小的竹管从怀中滑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有乌黑的血沫从嘴角涌出。那强横的气血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衰败，身体晃了晃，靠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再无声息。

　　转眼之间，水鬼堂派来的两名精锐杀手，尽数伏诛！

　　郑俊书站在院中，微微喘息着，感受着体内因全力爆发而略微激荡的气血，迅速平复下来。他看了一眼两具迅速变得冰凉僵硬的尸体，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俯身，在那名气息晦涩的杀手身上仔细摸索，除了那枚信号竹管，还找到了一块刻着狰狞鬼头的水鬼堂腰牌，以及几块肉干和零碎杂物。

　　没有留下任何能直接指向自己的痕迹。

　　他提起两具尸体，如同提着两捆稻草，身形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回春堂后院，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寨子边缘，那片废弃的矿坑深处，多了两具无人认领的尸首，很快就会被觅食的野兽和滋生的虫蚁处理干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郑俊书回到石室，清理掉身上可能沾染的血腥气，换上一身干净衣物。

　　他推开气窗，望着远处码头区那片依旧灯火通明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刀。

　　杀人夜，才刚刚开始。

　　赵水鬼，这份回礼，你可还满意？

　　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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