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达进封魏国公

　　洪武三年的春天，当江南已是草长莺飞时，西北边陲依旧笼罩在肃杀的战争阴云之下。征虏大将军信国公徐达，率领着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在黄土高原的沟壑纵横间，与盘踞西北的前元名将王保保（扩廓帖木儿）展开了一场决定性的会战。

　　四月，双方大军在沈儿峪（今甘肃定西以北）摆开阵势。这是一场硬仗，王保保拥兵十余万，凭借地利，营垒坚固，企图负隅顽抗。徐达审时度势，稳扎稳打，先是切断敌军粮道，挫其锐气，继而挥师猛攻。明军将士在徐达的指挥下，奋勇争先，攻势如潮。经过连日激战，元军防线最终崩溃，王保保遭遇了其军事生涯中最惨重的失败。

　　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飞越千山万水，传回应天：沈儿峪大捷！此役，明军生擒元郯王文济王及国公平章以下官员一千八百余人，俘获招降敌军将士八万四千五百余人，缴获战马一万五千二百八十余匹，骆驼、驴骡、辎重无数。王保保本人仅与妻子等数人仓惶北逃，至黄河边，幸得漂浮的木头相助，才得以渡河，经宁夏逃往漠北的和林。都督郭英率军追至宁夏，未能擒获王保保，只得班师。

　　此战，基本肃清了陕甘地区的元军主力，解除了西北边患。徐达并未就此停下脚步，他分遣左副将军邓愈率兵招抚吐蕃各部，自己则亲率大军攻取战略要地兴元。兴元守将见大势已去，开城投降。徐达留下偏将金兴旺、张龙镇守兴元，妥善安排防务后，才率主力返回西安镇守，安抚地方，巩固战果。

　　消息传回信国公府，谢翠娥悬了数月的心，终于伴随着这场决定性的胜利而彻底落下。她带着阿圆和平哥，在府中焚香祝祷，感谢上天庇佑丈夫平安，再立奇功。整个应天城，也再次为徐达的辉煌战绩而欢欣鼓舞。

　　洪武三年十月，塞北已渐入寒冬，西北局势也已基本稳定。朱元璋传诏，命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等主要将领班师回朝。十一月初七，凯旋的大军抵达京师。

　　这一次的欢迎仪式，空前隆重。朱元璋亲自出宫，率领皇太子、诸王以及文武百官，抵达龙江驿迎接。当徐达、李文忠等将领风尘仆仆而又英姿勃发地拜见皇帝时，朱元璋快步上前，亲手扶起这些为他扫平天下、廓清边患的功臣，脸上的喜悦与激动溢于言表。他在龙江驿设宴慰劳众将，对徐达等人赞不绝口。随后，皇帝仪仗在前，凯旋将士在后，旌旗招展，鼓乐喧天，在京城百姓的夹道欢呼中，浩浩荡荡返回皇宫。徐达随驾入宫，完成必要的礼仪后，才终于得以返回那座思念已久的家。

　　信国公府内，早已是翘首以盼。当徐达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前时，谢翠娥领着孩子们迎了上去。阿圆已经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平哥也长大了不少，咿呀学语地喊着“爹爹”，还有尚在襁褓中的福哥，被乳母抱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徐达看着健康成长的儿女和操持家务、容颜略显清减却目光温婉的妻子，一路的征尘与疲惫仿佛瞬间消散，心中充满了征战沙场之外的另一份满足与安宁。这一夜的信国公府，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温馨与喜悦。

　　次日，朝堂之上，气氛庄重而热烈。徐达率领北伐诸将，向皇帝敬献《平沙漠表》，详细陈述此次北征的经过与功绩。皇太子、诸亲王以及文武百官依次向皇帝行朝贺大礼，庆祝西北平定，天下一统。紧接着，便是筹备已久、万众瞩目的大封功臣仪式。

　　十一月十一日，奉天殿内，旌旗肃穆，仪仗森严。朱元璋端坐御座，颁布了奠定大明开国功臣格局的封赏诏书。

　　封公者六人，位极人臣，显赫无比：

　　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左丞相兼太子少师、宣国公李善长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进封韩国公，参军国事，食禄四千石。

　　征虏大将军、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兼太子少傅、信国公徐达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进封魏国公，参军国事，食禄五千石。

　　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开平忠武王常遇春之子茂，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郑国公，食禄三千石。荣禄大夫。浙江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李文忠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同知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银青荣禄大夫、都督府右都督，兼太子右詹事冯胜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宋国公，同参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荣禄大夫、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邓愈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卫国公，同参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诏书明确规定，这些公爵爵位均允许子孙世袭罔替。只有郑国公常茂，诏书特意注明“如无后嗣，兄终弟及”，体现了对早逝的常遇春的格外优恤。

　　此外，还有汤和、傅友德、廖永忠等二十八位功勋卓着的将领封侯，各有食禄，世袭罔替。

　　这场盛大的册封，标志着大明开国功臣集团的核心正式确立。而徐达，以其无人能及的军功、谦逊忠诚的品格以及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其地位与权势在此刻达到了人臣的顶峰，成为名副其实的“开国第一功臣”。

　　然而，与这极致荣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徐达一如既往的谦抑本色。他的府邸，在应天城的众多勋贵宅院中，始终显得颇为矮小狭窄，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称。此前，朱元璋几次欲赐给他更大的宅第，都被他婉言谢绝。此次，徐达进封魏国公，食禄五千石，功盖朝野，朱元璋再次旧事重提，甚至打算将自己登基前居住的、规模宏大的吴王府赐给徐达作为新的魏国公府。

　　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宠和荣耀。但徐达再次在御前坚决推辞，他恳切地表示：“陛下旧邸，乃龙兴之地，非人臣所宜居。且臣宅虽小，足蔽风雨，家人安居，已深感皇恩浩荡，岂敢再有奢求？” 他坚持认为，居住皇帝的旧府邸是逾越礼制的行为，坚决不肯接受。

　　朱元璋深知徐达谦逊秉性，见他态度坚决，不便再强求，但心中对其更是敬重。于是，他改变了主意，下旨在自己曾经的吴王府南面，择地专门为徐达重新修建一座符合其魏国公爵位的宏伟府邸，以表彰其不世之功，并彰显朝廷对第一功臣的礼遇。

　　新的魏国公府开始筹建，而徐达一家，暂时仍居于那座“矮小狭窄”的旧宅之中。府内，谢翠娥看着丈夫带回的魏国公诰券和那象征着无上荣宠的朝服，心中充满了自豪与平静。她深知，丈夫拒绝吴王府，并非矫情，而是其恪守臣节、明哲保身智慧的真实体现。在这荣宠至极的时刻，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让她对丈夫的敬爱更深，也对徐家未来的安稳更多了一份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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