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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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初透,存心殿书堂内已弥漫开墨香。朱棣端坐于书案后,神情专注。左长史朱复与右长史杨天显分坐两侧下首,三人面前摊开着刚送达不久的朝廷邸报副本,以及数份相关的文书卷宗。

  “贺表之要,在于恭贺天威,彰显圣德,褒扬将士用命之功,言辞需恳切庄重,分寸拿捏得当。”朱棣的声音沉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简要定下调子,由朱复执笔起草。贺表的内容并无太多新意,无非是依据邸报所述大捷,表达燕藩对朝廷武功的崇敬与欢忭,祝愿边疆永宁,并再次申明藩守北疆、拱卫社稷的忠心。朱复文笔老练,辞藻典雅而不失诚挚,初稿很快便拟就。

  朱棣仔细审阅,提笔修改了几处略显浮夸的颂圣之词,增补了一句“此皆陛下庙算深远,将士效命之功,臣远在藩服,惟仰天威,感佩莫名”,使得表文在恭敬中更显实在。

  待朱复誊抄完毕,朱棣对杨天显道:“杨长史,贺表便由你携往京师,面呈通政司转递。路途遥远,宜早动身。”

  “臣遵命,必不负殿下所托。”杨天显起身郑重领命。他知道,这送贺表虽是一项例行公事,却也代表着燕王府对朝廷动态的即时反应与恭顺态度,不容轻忽。

  朱棣颔首,又嘱咐了几句沿途事宜与入京后的礼节,便让二人下去具体操办。他自己则又在书案前坐了片刻,目光掠过窗外渐高的日头,想到今日是七夕,眉宇间的政务凝肃稍稍化开些许。不知仪华此刻在做什么?昨日听她说起元宫旧俗,今日府中,也该有些应景的安排吧。

  ……

  午时初,延春殿后的小庭院。

  此处绿荫匝地,午后炎阳被屋檐和高树滤去大半,只余下光斑在青石地上摇曳。徐仪华已带着长女玉英、次女月贵在此处。庭院中央摆了一张红木方桌,桌上放着三个盛满清水的宽口白瓷盆,盆水清澈,正对着天光。

  “母亲,这便是‘丢巧针’吗?”月贵今日穿着银红衫子配白罗裙,梳着三小髻,缠着彩色丝绦,显得格外活泼,她趴在桌边,好奇地盯着水盆。

  玉英年长两岁,身量已见娉婷,穿着浅碧衫子配月白裙子,举止娴静,闻言轻声对妹妹解释道:“古时记载,七夕午时,曝水于日下,投针浮之,观水中影以验巧拙。我们今日便试试这古法。”

  徐仪华微笑着看两个女儿,今日她穿着浅紫色衫子配白罗裙,发间簪着一朵新鲜的玉簪花,清雅宜人。“正是。这法子看似简单,却需心静,手稳,更要看几分运气和日头的眷顾。”她示意侍女将早已准备好的数枚绣花针取来,针是新的,细如毫芒。

  时近正午,阳光直射下来,盆中的水被晒得微温,水面平静无波。徐仪华先试,她拈起一枚针,在指尖顿了顿,然后极其轻缓地、顺着水面平行放去。那细针竟真的稳稳浮在了水膜之上,微微颤动,漾开极细的涟漪。

  “浮起来了!”月贵小声欢呼。

  三人屏息,凑近观看盆底。日光透过清水,将针的影子投在洁白的盆底。那影子并非简单的一截黑线,竟似有些散开,边缘朦胧,细看之下,隐约像是一朵未完全舒展的兰草叶片,姿态婉约。

  “母亲这影儿,像兰叶,清雅得很,定是得巧了。”玉英细声评论,眼中带着笑意。

  徐仪华也莞尔,心中确有几分愉悦。“该你们了。”

  玉英学母亲的样子,沉心静气,小心放针。针浮起后,盆底的影子更为有趣,竟似一弯纤细的新月,旁边还有点点微光,如同散落的星辰。

  “大姐这影儿像月亮伴星,好生别致!定是巧极了!”月贵拍手。

  轮到月贵,她性子稍急,第一次放得略重,针尖刺破水膜,沉了下去。她小嘴一瘪,有些懊恼。徐仪华柔声安慰:“莫急,心静下来再试。” 玉英也鼓励地看着妹妹。

  月贵深吸口气,重新拈起针,这回格外小心翼翼,屏着呼吸将针放下。细针颤巍巍地再次浮住。盆底的影子稍稍粗短些,却圆润可爱,宛如一枚饱满的仙桃。

  “呀!是寿桃!月贵这是得了福寿之巧呢!”徐仪华笑着揽过女儿。

  月贵转嗔为喜,扑进母亲怀里:“真的吗?不是棒槌影子?”

  “自然不是,咱们月贵手巧着呢。”徐仪华怜爱地抚着她的头发。

  玉英也笑道:“妹妹这桃影圆润可喜,确是佳兆。”

  母女三人围着水盆,细品着各自针影的趣味,笑语轻声,其乐融融。玩罢巧针,徐仪华又命人取了时新瓜果、巧酥点心,在荫凉处陪着女儿们说些七夕的故事传说,间或考问她们几句诗文,直到日头偏西,两个孩子才各自回房歇息。

  入夜,王府内院。

  白日的暑气渐渐消散,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如练,横贯天际,牛郎织女星隔河相望,格外明亮。徐仪华在庭院中的凉榻旁设了简单几案,摆上几样清爽果品、一壶凉茶。她换了身素纱的晚妆衣裳,长发松松挽着,正仰头望着星空。朱棣也在这时来到她身边。

  “四哥。”听到脚步声,她回眸浅笑,眼角眉梢还残留着白日与女儿嬉戏后的柔和光辉。

  “等久了?”朱棣走过去,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也抬头望向那璀璨星河,“今夜银河倒真是清晰。”

  “是啊,一年之中,也就在这几日,看得最分明。”徐仪华替他斟了杯茶,“贺表之事都妥当了?”

  “嗯,杨长史明早动身。”朱棣接过茶,目光却落在妻子被月光星光映照的侧脸上,白日里的端丽此时添了几分朦胧静谧之美。他握住她置于膝上的手,指尖微凉柔滑,“白日里和孩子们玩得可好?”

  “很好。”徐仪华眼角弯起,将午间丢巧针的趣事细细说给他听,说到玉英的月影、月贵的桃影,自己也不禁笑意加深,“孩子们都很开心,我也觉得……仿佛回到了未出阁时的时光。”她的声音渐渐低柔,带着怀念。

  朱棣静静听着,握她的手紧了紧。

  “她们有你这般母亲,是福气。”他低声道,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徐仪华侧头看他,眼波流转:“有四哥这般父亲,亦是她们的福气。” 两人目光相接,多年夫妻的默契与深深情意,无需多言,已在静默的眼波交汇中流淌。

  夜渐深,露水微凉。朱棣忽而将她打横抱起。

  “四哥?”徐仪华轻呼一声,手臂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夜深了,外面凉。”朱棣抱着她稳稳走向寝殿。他的步伐稳健,怀抱坚实有力,徐仪华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听到那有力而稍显急促的心跳,自己脸上也悄悄漫上热意。

  殿内鲛绡帐已放下,丝丝缕缕的百合香混合着徐仪华的淡雅体香,萦绕在鼻端。朱棣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并未立即有其他动作,只是就着昏黄的光线,深深凝视着她。他的目光炙热而专注,一寸寸抚过她的眉眼、鼻梁、最终落在她轻抿的唇瓣上。

  衣衫褪去,烛火映出纠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霁。

  徐仪华已是筋疲力尽,连指尖都懒怠动弹,朱棣却仍精神奕奕,爱怜地吻去她眼角的湿意,扬声叫了水。

  他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为她细细擦拭,清理完毕,他自己也简单擦洗了,便掀被上床,将她汗湿的身子揽入怀中,紧紧搂住。

  徐仪华累极,周身骨头仿佛都散开了,可心底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足与松弛。在他熟悉的气息和怀抱里,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临睡前,意识模糊地想着:这人……总是这般贪缠,不知餍足。

  然而,在这略带娇嗔的抱怨之下,另一层更为清晰、也更为私密的认知,悄然浮上心头。

  她并非全然是被迫承受。朱棣在这事上固然强势,甚至有些专横,可她也心知肚明,他并非只顾自己快活之人。相反,他对她身体的熟悉与了解,几乎到了惊人的地步。总能精准地触碰到她那些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敏感之处,以恰到好处的力道与节奏,将她引入一波又一波颤栗的浪潮。

  那份属于武人的、略显粗野的激情,以及他不知从何处学来、时而令她羞赧难当的花样手段,虽每每让她事后回想起来面红耳赤,却也无可否认地,带给了她一种寻常夫妻伦理教导之外、难以言传的酣畅与餍足。

  更深一层,一丝隐秘的思绪,在这疲惫而放松的时刻,不受控制地探出头来。她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着帐外残烛的微光,看向身旁的朱棣。他闭着眼,呼吸已渐趋平稳,手臂却仍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

  她心中那份潜藏的、连自己也不常去正视的占有欲,在此刻悄然浮动——他精力如此旺盛,若自己不能尽力承受与满足,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找别人么?不,她不愿。他们少年结发,携手走过这么多年,情深义重,这份感情,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这种带着私心的执着,与自幼所学的“妇德”“宽容”相悖,却无比真实而强烈。

  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朱棣忽然也睁开了眼。黑暗中,他的目光准确捕捉到她未来得及完全闭上的眼眸,那里面残留的些微水光与复杂神色,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低低笑了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事后的沙哑与一丝了然于心的戏谑:“还不睡?在琢磨什么?莫非……还在回味?”

  徐仪华的脸腾地一下又热了,幸好夜色遮掩。她轻捶了一下他坚实的胸膛,力道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与娇嗔:“胡说什么……累死了,谁像你……” 话未说完,便主动将脸颊埋进他颈窝,熟练地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寻找到最舒适妥帖的位置,仿佛要将自己完全嵌合进去。随后,便不再言语,只那微微蹭动的动作,泄露了一丝不愿被深究的羞涩与依赖。

  朱棣感受着怀中娇躯的依偎,唇角的笑意更深,却也不再逗她,只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颌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困意终于彻底席卷而来。徐仪华在那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嗅着令她安心的气息,最后一丝纷乱的思绪也沉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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