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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徐仪华召见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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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中刻,燕王府已完全苏醒。

  朱高炽如往常一样,已在王府学堂由纪善牟完授课。徐仪华则是在用过早膳之后,往存心殿书堂阅览王府诸司各项文书。

  她今日穿着大红织金缎子袄,下配软黄裙子,头发挽成圆髻,正中插一支点翠金凤簪,凤口衔珍珠流苏,两侧各插一支累丝金钗,钗头嵌着红宝石。脸上薄施脂粉,淡雅得宜,既不失王妃身份,又合她不喜过分奢华的性情。

  书堂内,沉檀香气已袅袅升起。内侍王进见王妃进来,躬身退至门侧。徐仪华在大书案后坐下,晨光斜照在案头,将那些等待批阅的文书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她先取了最左边一摞——长史司呈上的人员考课记录。朱棣离府不过十余日,各司属官是否尽责,有无懈怠,从这些日常记录中便能窥见一二。她看得仔细,时而提笔在页边做个小注。

  正看到奉祠所关于秋祭用度的呈文时,门外传来王进提高的声音:

  “启禀王妃,右护卫指挥使谢大人遣亲兵呈送启本,说有事禀报。”

  徐仪华没有抬头,目光仍在文书上,吩咐道:“进来。”

  王进躬身入内,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亲兵,穿着燕山右护卫的号衣,额上还带着薄汗,显是匆匆赶来。

  亲兵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份装在油布囊中的文书。王进接过,转呈到书案上。

  徐仪华这才放下笔,解开系绳,取出启本。她展开细看,目光随着字句一行行下移。

  起初神色平静,看到“黑熊一头自西北窜出”时,眉头蹙了蹙;待到“前所百户张武警觉,独力射之,两箭皆中要害”,那蹙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读到末尾“臣不敢隐匿”时,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完一遍,又将启本翻回前面,重新看了关于熊尸查验和张武处置的那几行。谢礼的字迹刚劲有力,叙述清晰,既禀明了异常,又说明了结果,还特意提到了张武之功——这个老将办事,确实稳妥周全。

  “知道了。”徐仪华将启本轻轻放在案上,看向仍跪着的亲兵,“回去告诉你家指挥使,此事处置得当,本宫知晓了。”

  “是!”亲兵应声。

  徐仪华略一思索,指尖在启本上“张武”二字处顿了顿,又道:“且慢。那个张武……现在何处?”

  “回王妃,张百户应在校场操练。”

  徐仪华点了点头。她想起朱棣几次提起过右护卫这个百户,说是有勇力,读过些书,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她从未单独见过。今日既有此事,倒是个见见的契机。

  “王进,”她吩咐道,“你随这位军士去一趟校场,传张武来见。”

  王进躬身:“是。”

  王进领着亲兵退了出去,书堂内重归安静。

  徐仪华却没有继续看文书。她将启本又拿起来,目光落在“张武”两个字上。她记得朱棣提过,张武的父亲原是燕山右护卫的老百户,洪武十三年改卫时就在了,为人忠直,后来儿子袭职。算来张武袭职也有五年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秋阳已升得高了些,庭院里的银杏树叶子开始泛黄,在光下像是镀了层金。王府护卫军中出现这等勇武之人,本是好事。只是……野兽突现校场,虽查验无异,终归是个提醒。朱棣不在,燕府的安稳,半点松懈不得。

  校场那头,张武刚结束一队列阵操练,正用布巾擦汗。听说王妃传召,他并不意外——晨间射熊之事,指挥使既写了启本,王妃过问也是常理。

  按规矩,外官武将入王府,须卸甲去刃。他当即回营房,脱去外甲,只着内里的蓝布棉袍。棉袍半旧,却浆洗得干净挺括。

  随王进骑马前往王府的路上,他心中并无太多忐忑。该说的已在启本中写明,该做的已做了,王妃问起,据实回答便是。只是……独自面见王妃,终究是头一遭。

  约莫过了两刻钟,徐仪华在书堂中已处理完大半文书。她吩咐侍女取来画具,铺开宣纸,研好墨,选了支中号狼毫。略一沉吟,笔尖落在纸上,勾勒出山石轮廓,再添几株秋菊。她画得专注,笔下菊花或含苞或绽放,姿态各异。

  正画到第三丛菊时,门外传来王进提高的声音:

  “王妃,张百户到了。”

  徐仪华没有抬头,笔尖稳稳勾完一片叶子的脉络,才道:“进来罢。”

  王进引着一人入内。

  徐仪华搁下笔,抬眼看去。

  张武在门槛内三步处站定,跪下行礼如仪:“臣燕山右护卫前所百户张武,参见王妃殿下。”

  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干脆,但在空旷的书堂里,似乎又刻意压低了三分。

  “免礼。”徐仪华声音温和,“王进,看座。”

  王进搬来一张圆凳,放在书案右侧三步远的位置。张武起身,却站着没动,而是再次躬身:“王妃面前,臣不敢坐。”

  “让你坐便坐。”徐仪华唇角微扬,让原本略显严肃的面容柔和了些,“谢指挥使的启本我看了,传你来,也是想听听当时情形。站着说话,反倒拘束。”

  张武这才谢过,在圆凳上坐下。只坐了前半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扣着棉袍的布料。

  徐仪华仔细打量他。方圆脸,深褐色面皮,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剑眉凤目,眉骨略高,显得眼窝深陷;唇上和下巴蓄着短须,修剪得整齐。此刻他唇线紧抿,那惯有的倔强神态里,又透出几分局促。

  是了,徐仪华心想。像张武这样的行伍之人,面对燕王,大家都是男子,军营之中,自然洒脱。但在这存心殿书堂,面对她一个女子,又是王妃之尊,任谁都会有些无所适从。

  她不动声色,语气依然平和:“谢指挥使在启本中说,今晨寅正,有黑熊自西北窜入校场西缘,是你发现并射杀的?”

  “回王妃,是。”张武答得简短。

  “当时情形如何?你细细说来。”

  张武吸了口气,开始叙述。从早起巡哨,到闻声戒备,再到两箭毙熊。他说得比启本上详细些,但也绝不啰嗦。讲到熊扑来时如何侧身闪避,如何抓住瞬息之机射出第二箭,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徐仪华静静听着,不时微微颔首。她注意到张武描述时,会下意识地用手比划方向,那是军人习惯;但比划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不妥,又收了回去,重新端坐。

  “你查验熊尸,确认无人为驱赶迹象?”她问。

  “是。爪缝只有泥土腐叶,口鼻白沫寻常,身上也无其他伤痕。”张武顿了顿,“臣以为,应是秋日下山觅食,误入校场。”

  “嗯。”徐仪华沉吟片刻,说道:“你处置得很妥当。若让熊冲入营区,伤了军士,便是大事。临危不乱,箭术精良,护卫有功。”

  她说话时,目光落在张武手上。那双手很大,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几处旧伤痕,虎口处茧子厚实。是常年挽弓握刀的手。

  “谢王妃夸奖。”张武低下头,“此乃臣之本分。”

  书堂内静了片刻。香炉里的苏合香幽幽飘散,与墨香、纸香混在一处,是一种文人雅室特有的气息。张武坐在其中,那身蓝布棉袍显得格外质朴,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徐仪华看得出,他越发局促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布料,视线垂着,不敢四处打量。偶尔抬眼,也是迅速扫过她的脸,便又低下——目光甚至不敢在她发间的金饰上停留。

  她忽然有些感慨。朱棣在时,常与这些将领幕僚商议军务,她有时也在屏风后听着。那些人在朱棣面前,或慷慨陈词,或谨慎建言,虽也恭敬,却自有武将的豪气。可一旦单独面对她,便成了张武这般模样——不是不敬,而是不知该如何与王妃这样的内眷相处。

  “你父亲,”徐仪华转了话题,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可是张顺老百户?”

  张武似乎愣了一下,才答:“回王妃,正是。”

  “殿下提过几次,说你父亲是忠直之人。”徐仪华语气温和,“你袭职五年,在右护卫做得不错。谢指挥使也常夸你。”

  “臣愚钝,全赖殿下、王妃栽培,谢大人教导。”

  答得中规中矩。徐仪华心中暗想,这人倒不是个会逢迎的。若是换了某些伶俐的,此刻早该说的天花乱坠感恩戴德了。

  她又问了几句日常操练的情形,张武一一答了。话不多,但句句实在。问到读史,他说正在读《汉书》;问到家人,只说妻子也在北平,父母早亡,尚无子女。

  约莫一盏茶工夫,徐仪华觉得差不多了。再问下去,张武只怕要汗湿衣背了。

  “今日传你来,一是问问情形,二也是嘉奖你护营有功。”她转向王进,“带张百户到内库,支领五两银子,两匹文绮,算是本宫的赏赐。”

  张武连忙起身,单膝跪地:“臣愧不敢当。射熊护营,本是分内之事……”

  “有功当赏,这是王府的规矩。”徐仪华抬手虚扶,“起来吧。日后在护卫军中,当好生当差,不负殿下期望。”

  “臣……谢王妃恩赏!”张武叩首,声音里终于有了些波澜。

  王进上前引他出去。张武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步子迈得稳,但徐仪华看见,他走出门时,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像是终于卸下重担。

  待他二人走远,书堂里安静下来,只有香炉里的青烟依旧袅袅上升。

  徐仪华重新看向案上那幅未干的秋菊图,提起笔,在空白处题了两行小楷:

  “金甲临风立,雕弓破雾开。

  莫言熊罴勇,自有射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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