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晨光里的生物钟

　　晨光里的生物钟

　　凌晨五点十分，我准时睁开眼。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是肚子里那阵熟悉的蠕动——像有只小老鼠在肠子里踩着滚轮，不急不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号。

　　窗帘拉得很严实，可门缝底下还是钻进来一缕浅灰的光，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我屏住呼吸听了听，隔壁房间传来妻子均匀的呼吸声，带着轻微的鼻音，是昨晚没盖好被子着凉的征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亮着微弱的蓝光，数字跳动的间隙，能听见自己心跳和肚子里动静的奇妙共鸣。

　　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冷空气瞬间裹住裸露的小腿，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拖鞋在床尾摆得整整齐齐，是妻子临睡前的习惯，鞋跟朝里，鞋尖对着门口，像两只等待出发的小船。我把脚伸进去，软底贴着脚心，暖乎乎的——她总记得睡前把我的拖鞋拿到暖气边烘着。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的，关上门就把卧室的黑暗和外面的微光隔成了两个世界。按下马桶盖的瞬间，金属轴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僵了一下，侧耳听着卧室的动静，没传来翻身声，才松了口气，慢慢坐下。

　　墙上的排气扇开关是老式的旋钮，转到\"弱风\"档时，扇叶会先\"嗡\"地哼一声，像是在清嗓子，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起来。风从头顶吹过，带着天花板积灰的味道，混着妻子昨天新买的百合香薰——她说卫生间得有点香味才不显得尴尬，可我总觉得，这混合着尘埃与花香的风，倒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

　　眼睛适应了昏暗后，能看见镜子上蒙着层薄霜。是昨晚洗澡时没擦干净的水汽，遇着凌晨的凉气凝成的。用手指在上面划了道线，露出后面模糊的人影，头发乱糟糟的，像顶着一团干枯的海藻。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还是少年的自己也总这样在清晨的镜子上画画，那时镜子在老房子的公用卫生间里，旁边总堆着邻居家的拖把和痰盂。

　　肚子里的动静渐渐急了些，带着点轻微的坠感。这时候不能急，父亲在世时总说，排便就像钓鱼，得顺着那股劲儿，太用力反而会惊了\"鱼\"。他是个老中医，一辈子讲究\"顺时养生\"，说卯时（五点到七点）是大肠经当令，这时候排便最是顺应天道。小时候总觉得他的话玄乎，如今自己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倒真把这生物钟刻进了骨子里。

　　排气扇的风里忽然混进点别的声音，是楼下传来的扫地声。该是李大爷了，小区的清洁工，比我还早半小时起床。扫帚划过水泥地的\"沙沙\"声，伴着他时不时的咳嗽，像一首固定的晨曲。我数着他咳嗽的次数，到第三声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该是他把垃圾桶扣在推车上了。

　　手机在睡裤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社区的早间报。点开屏幕，强光刺得眼睛眯了眯，上面说今天有寒潮，最低气温零下五度。我皱了皱眉，想起妻子昨晚说要穿那件米色风衣，得提醒她换件厚点的。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回复，忽然听见马桶水箱传来\"咕噜\"声，是楼上有人冲厕所了。这老楼的管道就是这样，一家用水，整栋楼都听得见动静，像串在一根线上的风铃，谁动一下，其他人都能感觉到。

　　解决完\"大事\"，浑身都松快下来，像卸了副无形的担子。按冲水键时特意等了两秒，让水流形成完整的漩涡——这是女儿教我的，她说这样冲得干净，还省水。水\"哗啦\"一声转着圈下去，带着点轻微的吸力，把一夜的浊气也卷走了似的。

　　洗手池上的洗手液快用完了，按压泵得使劲按才能挤出一点，泡沫稀稀拉拉的。是女儿上次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纯天然成分，可我总觉得不如超市买的薄荷味洗手液洗得清爽。镜子里的人影多了点精神，眼角的皱纹在水光里显得柔和些，想起妻子总说我\"晨起排便后像换了个人\"，以前还反驳，现在倒觉得是句好话。

　　打开卫生间门，晨光已经爬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妻子醒了。我走过去，看见她正往锅里倒牛奶，晨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了层金边。

　　\"醒啦？\"她回头笑了笑，\"今天煮了杂粮粥，知道你蹲完厕所饿。\"

　　\"嗯，\"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楼下李大爷咳嗽好像重了，等会儿给他送点止咳糖浆。\"

　　\"好啊，\"她往粥里撒着冰糖，\"对了，今天降温，你的秋裤记得穿。\"

　　我笑着应了，鼻子里钻进粥的香气，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冷空气味道。忽然觉得，这每天准时到来的便意，就像生活的锚点，不管前一天经历了什么，只要清晨能这样顺畅地坐在马桶上，听着排气扇的嗡鸣，闻着渐渐飘来的早餐香，就觉得日子踏实得很。

　　阳光越来越亮，照得客厅的地板暖融融的。我坐在餐桌旁，看着妻子把盛好的粥端上来，心里想着等会儿出门时，得跟李大爷说说话，顺便看看他那辆用了五年的扫地车，是不是又该上点润滑油了。这些琐碎的念头像水里的气泡，一个个冒出来，串起了这平凡又安稳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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