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卡卡西6

　　“人民就像草叶一样卑贱又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管。”

　　“就算他们不停地相互残杀，又有的被火烧光，被水淹死，被疾病杀死，也总有更多更多的幸存者。”

　　“人会自己筑巢，觅食，繁衍，只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就能继续欣欣向荣，这样廉价的可再生资源，有什么管的必要吗?”

　　卡卡西按熄手机屏幕，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支起下巴，郑重神色后藏着一点奇妙的茫然，刚刚所看到的冷酷文字仍旧在他脑海里打转，像是石头上一旦落下就无法消磨的刻痕。

　　他没想到，北回归线小姐平日里爱看这样尖锐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并非公卿贵族，故事的内容亦非风花雪月。作者们在塑造一个个或瑰丽或异常或玄妙或广阔的幻想世界的同时，还极为尖刻地描绘出了某些人的丑恶嘴脸。

　　隐身于故事背后的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于是他们写:“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所有位于万万人之上却又不知反省的权贵，都要在燃起的烈火中化作痛苦的灰烬。历经许多磨难的主角没有收敛锋芒，反而成为了旧世界的送葬者，新世界的规划人。

　　卡卡西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

　　他肯定是写不出来这样的作品的。

　　并非文笔不逮，盖民风未至此。

　　哪怕是卡卡西年少最叛逆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做拯救世界的英雄。

　　年轻人常常自以为是，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欲望与梦想，然而令大多数人意外的是，少年天才、傲气非常的旗木卡卡西并非其中之一。

　　他向来现实，这份现实在很久以前被指责为冷酷。

　　父亲用生命的代价让他明白了忍者遵守规则的重要性。

　　天才忍者，杀得敌人闻风丧胆，火影半袖，声名显赫受人尊敬，却仍旧不能挑战世界的规则，连被救下的那个人都不理解他，反过来指责他，于是他选择自我了断。

　　英雄落幕，徒留满地狼藉。

　　与新的队友结成小队那天，卡卡西在白牙坟前发誓，说自己会遵守规则，绝对不会像父亲一样。后来，宇智波带土将他拉出了画地为牢的藩篱，又用生命给了他一次深刻的教训。

　　再之后，旗木卡卡西看许多事都索然无味。

　　他厌倦了战争，却只能随波逐流。听命于四代火影，希望年长者能够为他指引更加正确的道路，然而世事弄人，他人微力薄，能做的只有守好眼前方寸土地和三两个人罢了。

　　更远的，他关切不到，更没有为之烦忧的心情。

　　本来问千叶推荐几本小说只是想了解一下女孩子的近期爱好，为自己的书做做准备，却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冲击到了——作者写那段话明显是讽刺，将其视作理所当然的人只有毁灭的价值，而可悲的是，卡卡西认真想了想，竟也觉得那些话没什么不对。

　　这个世界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人命如草芥，无须怜悯关照也会有更多的人饮尽血泪，活到长大，再填埋战场，化作慰灵碑上的冰冷姓名。

　　第三次忍界大战的时候，人命是最廉价的东西。

　　注定被收割的麦苗一茬一茬地长，稻草人吓飞了鸟雀，却阻拦不了收获的农夫，余下的唯有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耸耸肩膀，收拾好心情，才又打开手机看了下去。

　　至少北回归线小姐推荐的小说都是好结局。任性妄为的主角打破了旧的格局，铸就了新的和平，成为了万人景仰的英雄，得到了应有的名望与尊敬。

　　而不是像《坚强毅力忍传》的男主角那样，忍耐着痛苦的现实，迷茫地追寻前路，到最后给读者留下无数问号。

　　——怪不得会扑街。

　　卡卡西被新的联想逗笑了，真心觉得文字细腻、擅长描绘人物心理和动作的自来也老师真的该学学怎样安排剧情才能吸引读者。他本来以为《亲热天堂》的进度已经很快了，但千叶推荐的大部分书节奏更快，字数更是一眼令人晕眩……至少卡卡西从来没看过这么长的小说，一本书就是五六本正常小说的体量。

　　他边看边思考，忍不住又去想千叶究竟是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长大的。手机上的这些作者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吗？他们为什么能够如此坦然地认为“肉食者鄙”、贵族都是垃圾、国王就该上绞刑架？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停在原地，已许久不曾翻页。

　　好吧。

　　现在的心情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再看，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卡卡西关上手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扑进床铺，想起最近夜里连续更新的梦境，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起初年轻的自己在面对千叶时颇为谨慎，虽然下定决心付与信任，但还把握不住相处的分寸，表现得自然更“装”一点，哄得没见过多少人的女孩子把自己当作可靠可信的家人，事事都要和自己商量——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拷贝忍者的功劳。

　　后来，千叶在熟悉的人面前表现得越来越懈怠，从每天早上准时踏入房门到稍微迟到一会儿再到“不用做我的早饭了”……小卡卡西开始还不好说什么，倒是千叶自己没注意被拿住了话头，在间歇性奋起的一天自愿请小卡卡西监督早起。

　　说的时候有多爽快，被扯出被子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女孩一想到是自己先做出的承诺又不好反悔，拿一双企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卡卡西，只希望他说出一句算了。

　　但心知肚明的小卡卡西非常擅长装傻充愣，死活没松口，日常早训回来叫千叶吃饭。

　　最近卡卡西的梦境总是从小卡卡西叫千叶起床开始，年长者嘴上安慰女孩，发了许多摸摸头抱抱你的表情包，实际上只想看好戏。

　　千叶忧郁。

　　但千叶不说。

　　说到就要做到，怎可轻言放弃！不就是早起吗，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六点起床都没问题！

　　小卡卡西瞥一眼食不知味的女孩，颇有些无奈道：“到底是什么书让你看得这样入迷，白天看，晚上也看，困得眼睛睁不开了也不舍得撒手？”

　　千叶嗫嚅着：“那……那可不是简简单单一本书……”

　　那可是手机啊！

　　无所不有，包罗万象，把多少年轻人勾得神魂颠倒？千叶……千叶也就只是稍稍有一点网瘾罢了。

　　卡卡西摇摇头，放下碗筷：“我今天约好了和带土、琳一起修炼，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看。”

　　千叶握拳：“你那是什么表情？”

　　少年人抬眸，一对黑眼珠纯粹凛冽，清清朗朗：“嗯？”

　　千叶暗道嗯什么嗯，面上却十分爽快：“我会记得刷碗的，你快走吧！”

　　十几天前，加固好尾兽封印的琳应队友请求，取走了那只命途多舛的写轮眼，千叶则借阴阳遁肉体再生的秘术，送了小卡卡西一只原装的眼睛。

　　不用护额遮挡，和原来一样黑，一样亮，看人的时候睫毛上翘，竟意外有一点风流种子的意味。特别是当时他没有戴面罩，唇下那颗痣柔和了五官，眉毛略微松缓，暖光落入瞳孔，流泻出几分沉默的温柔。

　　把千叶看得都呆了一下。

　　她沉思良久，才不得不承认，虽然异瞳少年别有一番风味，但原装好像也不差。

　　可惜之后卡卡西日常还是戴着面罩。

　　他瞥了千叶一眼不再作声，走到玄关换上衣服，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在外边的时候小心一点。”

　　千叶鼓起脸：“谁会天天进局子！”

　　卡卡西挑眉：“我又没说那件事。”

　　前些日子千叶为了调查尾兽之乱的幕后黑手把木叶上上下下逛了一圈，只有晚上才能挤出点时间玩手机。

　　大前天的时候刚想着休息一下，感受木叶的风土人情，悠哉悠哉出门，却正撞上了一窝人打群架，加上围观群众把路都堵住了。

　　千叶看不下去逞了次英雄，幻术一开控制全场，成功把自己送进了警务部。

　　万幸负责给她登记的小年轻很讲道理，说话虽然不能称得上轻声细语，态度却比对打架的那群人好得多。千叶有被安抚到，乖乖把自己的见闻与作为娓娓道来。

　　那年轻人黑发黑眼，脸庞清瘦，和千叶年纪仿佛，体态端正而挺拔。

　　他尽力绷着严肃的神情听她讲，眼睛里却闪烁着几许笑意，不时点点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在纸上记了一连串的东西。

　　正记着，有敲门声响起。

　　年轻人歉意地朝千叶点点头，起身拉开门，然后低头，对着一脸焦急的小孩子吐出疑惑的词句：“止水？”

　　千叶好奇地看过去，第一眼先看到了快有小孩子半身高的长刀。

　　她的脸不由自主垮了下来。

　　等年轻人和止水说完话回来的时候，她讲话的兴致明显落了下来。

　　年轻人沉吟片刻，郑重道：“千叶小姐，很抱歉我们警务部队没能及时赶到现场，还要麻烦你帮忙维持秩序。”

　　他给这件事定了调子，继续道：“您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不过为了表示歉意和感谢，可否容我请你吃顿便饭？”

　　千叶摇头：“不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吃饭。”

　　年轻人还想努力一下，这时又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声音急促。

　　宇智波带土带着卡卡西闯进来：“千叶姐姐你没事吧？！”

　　千叶立即站起来：“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卡卡西把她从头到尾看个通透，见她依旧衣不染尘，模样轻松，悄悄松了口气，不高兴道：“你有事，我当然要来找你。”

　　轻快的笑容爬上嘴角，千叶神色惊喜：“啊呀，我就知道小卡卡西担心我。”

　　“不要在别人名字面前加小字。”卡卡西淡淡提醒她一句，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才把目光转向审讯者，“你好？”

　　年轻人略过卡卡西望向千叶，从容笑道：“宇智波耀，我的名字。”

　　他用三两句话向族弟解释清楚状况，将他们三人送出警务部大楼，隐含对带卡二人强闯行为的包容，让千叶不自觉抱歉起来，应下了吃饭的邀约。

　　都说宇智波傲气，但千叶认识的几个宇智波却都是实打实的好相处。带土自不必说，耀待人体贴，止水温柔爱笑，带出来的叫鼬的小孩子也彬彬有礼。

　　她便以为传言有误。

　　却不知宇智波向来尊敬强者。

　　更何况，还是个身怀木遁、却并不属于千手，与火影也没有多少牵扯的强者。

　　——上次千手认亲的事还是在千叶的态度面前告吹了，双方只处成了朋友。

　　卡卡西冷眼旁观，见千叶和最近总是偶遇的宇智波并肩行过街市，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有人想把宇智波耀送给千叶。

　　而宇智波耀本人，对此分外配合。

　　千叶毫无所觉。

　　卡卡西提醒她离坏人远一点，她反倒要笑：“哪有什么坏人？我看着呢。”

　　若非诚心诚意，谁能接近她？

　　卡卡西的眉头皱得更紧，只好拜托最近在跟千叶学习医疗忍术的琳看着一点。

　　琳古怪地瞅了他一会儿，应下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看在我们是队友的份上，好吧。”

　　卡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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