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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巧遇太史迁(求订阅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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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巧遇太史迁(求订阅求月票!)

  胡姬笑语。

  胡乐奏响。

  旋舞翩翩.

  自张騫凿穿西域以来,西域胡商来长安者如云。

  不过,早期来的胡商背后,大都有勛贵王侯公卿的身影。

  没有权贵支持,想要在长安立足,即便是那些豪商巨富,也难以维持。

  但隨著西域商路逐渐兴盛,西域人对长安的仰慕越来越强烈,前来投奔者越来越多。

  最初,大都是西域的豪强。

  再往后,则是西域的行商。

  到现在,许多西域百姓,因仰慕天朝,於是也结伴而行,成群结队的从西域来到长安谋生。

  嗯,就好像八十年代,那些蜂拥前往米粒家的中国人———“

  西域面积广。

  张騫虽凿穿西域,但汉军对西域的征伐,却止步於天山以东。

  而天山以西的广土地,仍属於一个未知世界。

  早期来长安的西域人,以天山以东者为主;而现在,则陆陆续续,有天山以西的胡人前来。

  这家酒肆,便是一家天山以西的胡女开设。

  別问刘进为什么知道。

  只因为那酒肆门外,悬掛的酒幡上,写著折罗曼三个字。

  只这三个字,就足以说明了酒家的来歷。

  折罗曼,即天山。

  不过在汉代,天山叫做北山。

  天山,是由匈奴语中『祁连』二字翻译过来。

  祁连,即为天。

  在匈奴语的语境里,祁连山应该翻译为天山。

  刘进得到过匈奴语精通的奖励,所以对此颇为了解。

  而折罗曼,並非匈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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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確的说,它接近吐火罗语,又不同於吐火罗语,而是夹在吐火罗语和波斯语之间的一种西域语种。

  嗯,根据那捲西域舆图。

  刘进大致上能够推断出来,这是西域少数民族中的绍蒲类国语。

  而绍蒲类国,位於西域更西方。

  与波斯的交流更多,但是与东方的汉帝国交集较少。

  不过,大汉帝国对西域的影响日益加强,天山以西的国家,也开始尝试与汉帝国接触。

  在街里,已经出现了一些与月氏、乌孙、龟兹和楼兰诸国相貌大不相同的人。

  他们有的生著黑髮,高鼻深目。

  有的却长著一头金髮,肤白碧眸。

  而其中,尤以女性居多。

  据说,那些肤白碧眸,丰雷肥臀的女人,很多是波斯帝国俘虏而来,而后贩卖到各地。

  很多王侯公卿的家里,都有这种女人。

  不过,大都是用来招待宾客的舞姬。

  酒肆里,胡女翩翩金髮碧眸,丰雷肥臀的胡姬,穿梭在酒肆中,手里捧著葡萄酒,时不时会用一种非常古怪的腔调,迎合著酒客们的调侃。她们笑语盈盈,来去时暗香浮游。

  更让酒肆的气氛,格外高涨。

  “客人几位”

  一个金髮胡女迎上来,笑盈盈与刘进三人道。

  “就我们三个,寻一可以观看歌舞,却不甚吵闹的地方。”

  胡女,顿时愣住了。

  刘进说的是绍蒲类语,也属於天山以西诸国的通用语。

  她碧眸中异彩连连,惊讶道:“客人竟说得好绍蒲类语啊。“

  “你是绍蒲类国人”

  “不是,不是,我来自安息。”

  “如今阿尔萨息王,可还是满屈吗”

  满屈,波斯语,神之子的意思也就是米特拉达梯二世。

  胡女更显惊讶之色。

  眼前这个看上去衣装朴素,却气度不凡的青年,绝非普通人。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来长安,已近十载。乃上次汉家皇帝派使者前往安息时,满屈王附赠与使者的礼物。来到长安后,我便一直在主人家,直到今年才赎身。”

  “自己赎身”

  胡女笑著摇头道:“当然不是,是老家一位长者来长安遇到了我,便为我赎了身。”

  “好吧,那你运气真不错。”

  刘进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胡女带著他入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来长安后,主人为我取了一个汉名,叫莱娘。“

  “莱娘,把你家的特色奉来。”

  “嘻嘻,我家的特色,可多的很呢。”

  “那就一一奉来。”

  莱娘娇笑著,翩翩而去。

  而陈毋疾和霍禹,则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著刘进。

  “君侯,你连胡语都懂吗”

  我也不想学那劳什子胡语,可系统奖励,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进默默的,装了一个x!

  很快,莱娘带著一群胡女,捧著陶罐装的葡萄酒,和烤羊肉,以及各色西域美食,来到刘进的桌前。

  装盛葡萄酒的陶罐,很明显是汉家所制。

  很精美,价值不菲。

  刘进切下一块焦嫩的羊肉,蘸著丰富的蘸料,送入口中。

  嗯,有点后世的味道了!

  西域的食法,和中原还是有很大不同。

  中原很讲究真味。

  而西域,更重其辅料。

  当然,这也与很多辅料尚未在汉帝国出现有关。

  张騫当年虽然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但终归,也只是一小部分。

  胡女们,送来酒食后,並未离开。

  而是在刘进三人身边坐下,劝酒,陪侍。

  霍禹,一个小色胚子,兴奋的脸发红。

  而陈毋疾则显得很拘束,在两个胡女的陪侍之下,竟涨红了脸,两手放在两腿之间,不知所措。

  那羞涩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生瓜蛋子。

  引得姑娘们娇笑连连,更操著有些怪异的腔调,和他交谈起来。

  刘进,则显得很平静。

  他是不是用绍蒲类语和莱娘交谈。

  在不知不觉中,便了解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这家酒肆的主人,名叫阿木提,是绍蒲类国人,也是安息国很有名气的一个商人。

  他將汉国的丝绸、陶器运往安息。

  而后由安息的商业伙伴周转,再送往大秦,也就是罗马帝国。

  很多绍蒲类人,都从事这种倒买倒卖的生意,而且生意大都做的很大。

  阿木提更是其中翘楚。

  盖因他和安息国的一位財政大臣熟悉,或者说是买通了那位財政大臣,

  所以他的货物,可以在安息国畅通无阻。

  莱娘,本名莱丽斯。

  本身並非安息国人,而是高卢人。

  后被贩卖到安息国,因年幼时粉雕玉琢,甚得財政大臣所喜。

  十年前,汉帝第一次派遣使者出使安息国。

  安息国的国王,也就是满屈非常重视,於是送了许多胡姬,还有一对狮子,作为礼物送来了长安。

  之后,莱娘又被汉帝赐予楚王刘延寿。

  即楚元王刘交六世孙。

  刘德的侄子。

  刘进的族兄。

  阿木提和楚王一脉的关係非常好。

  特別是他认识乌孙王后,解忧公主。

  而解忧公主,又是第三代楚王刘戊的孙女,算是现任楚王刘延寿的姑姑解忧公主在天汉元年,继细君公主死后,下嫁乌孙国的第二位公主。

  已近十年之久,很大程度上维护了汉室和乌孙的关係,也使得汉家在西域有了一个非常稳固的盟友。

  莱娘曾在安息,服侍过阿木提,也令阿木提念念不忘。

  所以去年他来到长安后,意外遇到了莱娘,並得知莱娘在楚王府,於是便把她赎身。

  对於商业合作伙伴这小小的请求,刘延寿自然不会拒绝。

  说是赎身,实际上只了一点点钱,意思一下而已,

  之后,阿木提便出资,赞助莱娘在西市这边开设了一家折罗曼酒肆。

  也很正常,莱娘的老家早就没有亲人了。

  被人辗转买了好几次,更没有什么牵掛和朋友。

  倒是在长安这十年间,通过楚王府的关係,让她认识了不少权贵。

  与其奔波万里回家,无亲无故。

  倒不如留在长安,她也习惯了长安的生活———

  听著莱娘的故事,霍禹和陈毋疾两人曦嘘不已。

  但对於刘进而言,她的故事似乎又不够悽惨。

  父母早亡,兄长烂赌,卖身还债,辗转万里,寄人篱下,命运多歼---“

  嗯,这样才够味嘛!

  不是他不相信莱娘的故事。

  而是—

  td上辈子夜店逛得太多,以至於再悲惨的故事,刘进也心如止水。

  居然是刘德家的人!

  楚王刘延寿,不在长安。

  而楚王一系在长安的唯一代理人,便是刘辟强。

  老头,玩的挺!

  怪不得五六十岁了还能老树开,生下刘德。

  刘德,居然没和我说过,他家里还有胡姬!

  祖父也是,为啥不赏赐几个给我

  不过,也难。

  家里那两个———--胡姬进来,敢被她们弄死。

  “还没请教客人高姓大名”

  “在下,刘庆忌。”

  堂堂皇长孙,肯定不能暴露。

  刘德

  估摸著莱娘认识。

  那似乎只有刘庆忌的名字,可以拿来用一用。

  哪知莱娘却笑了。

  她捂著嘴,轻声道:“奴婢服侍过鲁王世子。”

  她声音很小,贴在刘进的耳边说话。

  那温热的气息落在刘进的耳朵上,令他不由得有些骚动了。

  成熟的欧美女人,身体的丰腴,与汉家女子的丰腴,又是不同。

  诱惑!

  极致的诱惑!

  刘进忍不住哈哈大笑,以掩饰尷尬。

  “我就叫刘庆忌,谁告诉你,刘庆忌必须就是鲁王世子”

  “好吧,那边尊您是刘郎。”

  她笑的时候,胸前大雷乱颤。

  看的一旁陈毋疾和霍禹两人,目瞪口呆。

  厉害,厉害!

  而两人身边的胡姬,则娇呼不满,把二人的目光又勾了过去。

  酒席上,顿时又多了些许不明所以然的暖昧气氛——

  “阿木提还在长安吗”

  “上月就走了。”

  “他什么时候能再来长安”

  “那便不清楚了—----阿木提老爷的生意主要是在安息那边。他每年都会来长安一趟,不过今年来过了,再来恐怕就是明年了。具体什么时候,奴家也不清楚。”

  刘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刘郎,怎地不吃酒呢”

  莱娘奉来一斛葡萄酒。

  这葡萄酒,是从雪地里取来,倒进斛中,那杯壁上还掛著晶莹的水珠。

  殷红的葡萄酒,极为爽口。

  但总觉得,少了些意境。

  “酒是好酒,但总觉得不够纯正。”

  “怎地不纯正”

  “这酒器,不纯正。”

  莱娘笑著问道:“那怎样才算纯正呢”

  “我听说,折罗曼山有一种玉石,在月光照耀下,能灼灼生辉”

  “刘郎说的,是北山玉杯吧。”

  “我不知道。”

  “奴家这边倒是有一套酒具,便是那北山玉所制,共有六种顏色,分別时白玉、墨玉、黄玉、翠玉、粉玉和碧玉。阿木提老爷本打算送人,但对方却出了事,所以就把酒具存放在奴家这里。若刘郎有兴趣,奴家这就把那酒具取来观赏。”

  “善!”

  刘进点头。

  莱娘起身离去。

  也就在这时,酒肆外来了一个老人。

  他的衣著看上去有些旧,却保持著一丝贵气。

  白的头髮,脸上布满皱褶。

  他步履蟎珊,走进酒肆。

  恰逢莱娘捧著酒具路过,看到那老人,便笑著招呼道:“太史公,又来吃酒吗”

  那老人笑著点点头。

  “一斛折罗曼,一盘葡萄乾。“

  说著,他在靠门的酒案前坐下,颤巍巍从口袋里,取出十枚五銖钱,一枚一枚摆放在桌案之上。

  “太史公,你稍候,这便送来。”

  莱娘笑著说道,便扭动著丰的身体,逕自来到了刘进桌前。

  “莱娘,有小郎君,便不顾老郎君了不成”

  有酒客忍不住口,调戏莱娘。

  莱娘顺手从一张桌案上抓起几粒葡萄乾丟了过去。

  “便吃你的酒,恁多话。”

  “香,真香!”

  那酒客也不觉得脏,捡起葡萄乾丟进嘴里。

  又笑著说道:“莱娘,来伺候某家来,某家可以保证,比你那位小郎君够劲,哈哈哈!”

  一旁的酒伴也笑了,目光扫向了刘进三人。

  但是,当他看清楚刘进的样貌时,顿时变了脸色。

  原本红光满面,变成了煞白。

  他抄起身边的宝剑,狠狠拍了一下那人。

  “闭嘴,作死不成”

  “怎地”

  “你看那人是谁!”

  “谁”

  “平舆候,司隶校尉。”

  “你確定”

  “废话,当日他带人搜查江府的时候,我就在边上。

  短短十日,司隶校尉的名声,已经在长安传开,甚至隱隱压住了江充的绣衣使者。

  江充的绣衣的確很厉害,战绩卓著。

  可刘进是谁

  那是皇长孙,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太孙,太子,皇帝—

  他竟然敢当著刘进的面,说出那种言语。

  虽不清楚司隶校尉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可是设立有詔狱。

  进得去,出不来!

  他下意识朝刘进所在的位置看去。

  却发现刘进正看著他。

  目光相触,刘进朝他微微一笑,还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

  但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更加恐惧。

  只见刘进扭头,和旁边桌案前那个看上去颇有英气的青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青年也朝他看了过来。

  他,他,他————

  他t在对我笑!

  那一剎那间,座下的席榻湿了一片。

  但他却顾不得太多,连忙起身,也顾不得朋友的呼唤,跌跌撞撞就往外走。

  你,你,你不要叫我名字啊!

  他的心里,在吶喊著。

  而他的朋友,则看看席榻上的一大片水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莱娘也觉察到了那人的失態,不过並没有在意。

  她捧著一个檀木盒子走到刘进身边坐下,把盒子放在案上,轻轻打开。

  那盒子里,有六只色泽不同,却晶莹剔透的酒杯。

  杯子的大小约一。

  形似美人,腰部收束,正好可以握住,在手中把玩。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臥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啊啊啊,出错了,写的太急,

  没有来得及检查,非常抱歉!!)

  他下意识的诵出那首绝唱千古的《凉州词》。

  莱娘,顿时呆愣住了。

  她来长安十载,自然也受华夏文明之薰陶。

  虽然说不出来是哪里好

  但她就是觉得,真t好!

  诗词中那种悲愴与豪迈之气,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仿佛见到,十年前被送来长安的途中,那一队队雄壮的汉家铁骑,驰骋西域的风采。

  十年了!

  在长安十年岁月,她几乎忘却了。

  可隨著刘进拿起那夜光杯,从口中诵出这一闕凉州词的剎那,她的记忆又甦醒了。

  “君———郎君,好诗!”“

  陈毋疾和霍禹也听到了,更呆住了。

  那些胡姬,不懂这诗词美妙,確也不再出声。

  胡乐声声,本十分美妙。

  可莱娘此刻,只觉得太过吵闹。

  “刘郎,可否將此诗赠与奴家”

  刘进扭头,看著莱娘笑了。

  他轻声道:“此诗,我有大用。这套酒具,我要了!莱娘不必失落,此事你担不起。写信与阿木提,就说我有些生意要与他谈。我希望在岁末,和他在长安畅饮。”

  “可奴家还不知刘郎的名字。”

  刘进哈哈大笑,起身对霍禹和陈毋疾道:“走了,要是有兴趣,改天再来与姑娘们玩耍。”

  霍禹和陈毋疾,有些不太情愿。

  但刘进开口,他二人也不能拒绝,便纷纷起身。

  “莱娘,刚才你唤那老者太史公,可是司马迁吗”

  “啊正是!”

  刘进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了一块金牌,放在莱娘手里。

  “以后酒肆若遇到麻烦,或者有人找你麻烦,便將这金牌与他们看,他们自然明白。”

  说完,刘进在酒案上丟下了一鎰金,带著霍禹两人离开。

  在走出酒肆大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朝司马迁看去。

  有点失望!

  在他的想像中,这位名流千古的太史迁,不应该是如此颓废的模样。

  可想想他的遭遇,似乎一切又都能说得通了。

  他走出酒肆,而后对陈毋疾低语两句。

  陈毋疾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莱娘拿著金牌,露出疑惑表情。

  金牌正面,有司隶二字。

  而背面,则是一个『刘』字。

  没有拿到那首诗,她感到很失落。

  而刘进的交代,又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而这时,之前逃走的酒客的同伴走了过来,拱手道:“莱娘,还请你回头在那位郎君面前美言几句。刚才任咸只是吃多了酒,胡言乱语,绝无冒犯的心思。”

  说完,他看了一眼莱娘手里的金牌,脸色又是一变,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去———

  心里面,羡慕的要死。

  这胡女真是好命,有了这块金牌,从今以后,折罗曼在长安城中,无人敢再寻畔。

  莱娘能猜出,刘进来歷不凡。

  但他让她写信给阿木提老爷,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珠子一转,她来到了司马迁的身边。

  “太史公,酒还可口”

  “怎不可口若不可口,我又怎会十钱来品尝。”

  “切,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葡萄酒,是从北山以西的安息国运送而来,和北山以东產的葡萄酒不一样。十钱,奴家可是给了你便宜呢,

  你还不领情。”

  “哈,我自然是领情的。”

  司马迁捻起一粒葡萄乾吃下,而后又吃了一口酒。

  “莱娘,要问我什么事情”

  “嘻嘻,就知道你这样的老爷,奴家瞒不过。”

  她说著,把手中金牌放在案上。

  “那小郎君要奴家联繫阿木提老爷,而且要阿木提老爷年底前赶来长安。你也知道,如今已经入冬了。阿木提老爷的年事已高,又怎可能会冒著严寒前来

  可我又怕耽搁了大事,所以想请教太史公老爷一二那小郎君,连名字都不说,只借了鲁王世子的名字,奴家写信都也不知该怎么写。”

  司马迁微笑著,拿起了金牌。

  刚才刘进从他身边走过时,他也留意到了。

  那,应该是个宗室子弟。

  不过,好大的口气司隶

  司马迁愣了一下,忙翻过金牌,就看到了那个『刘』字。

  “嘶!”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忙起身走出酒肆大门,向左右张望,却不见了刘进等人的影子。

  “太史公老爷,你这是为何”

  司马迁回到了酒肆里,在酒案前坐下,嘿嘿笑了起来。

  “莱娘,恭喜你了!”

  “啊”

  莱娘仍旧是一脸茫然。

  司马迁一口饮尽了斛中葡萄酒,砸吧砸吧嘴,伸手又去拿葡萄乾,却被莱娘一把抓住。

  “我的好太史公老爷,你倒是与我说个清楚啊。”

  “没酒了!”

  “古力娜扎尔拜合提亚尔,快拿酒来,顺便再取一份羊腿肉,和一盒酸奶酪。”

  莱娘没好气看著司马迁。

  “太史迁老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吗”

  “我会说,但不识字。”

  “这两个字,念做『司隶”。我与你讲,这司隶二字,有很多种说法,

  拼在一起,便只有一个解释。”

  司马迁笑眯眯的说著,一双大手,还握著莱娘的手不肯鬆开。

  莱娘没好气的看著他。

  她突然凑了上去,柔声道:“太史公老爷,要不奴家再让你摸摸奴家的雷”

  “咳咳咳——

  “你这女人真不要脸,明知道—.

  但那只不老实的手,还是忍不住伸了过去。

  莱娘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了。

  老傢伙那啥没了,还有这份色心,倒也是有趣。

  不过她和司马迁也熟了,所以也不是太在意。

  给了他一个媚眼,轻声道:“待会儿古力娜扎尔若看你这模样,还会不会还你阿翁呢”

  “呵呵,好吧。”

  一个带著西域风情的少女,送来了葡萄酒,烤羊腿肉和一盒酸奶酪。

  “阿翁今日怎恁好心情”

  “哈哈哈,你家莱娘想吃老夫的便宜,却被老夫阻止了!”

  “吁!”

  古力娜扎尔吁了老头一声,便笑著走了。

  “莱娘,你有了这块金牌,可一定要照顾好古力娜扎尔。”

  “我也想,可—..—“”

  “你听我说!”司马迁收起了那老不正经的笑容,轻声道:“这枚金牌上的两个字,读作司隶,代表著司隶校尉所属。而它是用黄金打造,便说明其主人地位不低。

  司隶校尉,你知道吗”

  莱娘张大嘴巴,点了点头。

  “司隶校尉,皇权特许!长安城里,谁人不知太史公老爷,你是说这块金牌——..—

  “金牌背面那个字,代表著主人的身份,读作『刘』,你现在明白了

  “不明白!”

  她就是一个酒肆的胡姬,怎能读懂这其中的意义

  “好吧,那我说清楚些。

  司马迁低声道:“而今司隶校尉里,有两个姓刘的。一个是八从事之一,刘德。”

  “德老爷我认识。』

  “那就是了,不是刘德,那就是另外一个。”

  “谁”

  “当今陛下之长孙,平舆候,司隶校尉刘进。

  司马迁说著,便指了指那个『刘』字。

  “他既然开了口,你家那位阿木提老爷就算是重病臥床,也会冒死赶来长安的。“

  莱娘那张小嘴,长的老大。

  “太史公老爷,你是说刚才那位———“

  司马迁,点了点头。

  “我的天,我———.—-我刚才居然唤他刘郎。他还摸了我————

  “嘘!”

  司马迁连忙捂住了莱娘的嘴。

  “知道就好,记在心里。莱娘,老夫刚才恭喜你,就是恭喜你以后在长安城里,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了。那位郎君既然把金牌与你,便是说明他会护著你。但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便是阿木提也別说。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

  莱娘连连点头。

  那张白皙的俏脸,浮起了一抹红晕。

  “太史公老爷。”

  “嗯”

  “你说,我能不能把古力娜扎尔送与郎君做婢女呢”

  “阿”

  “你也看到了,古力娜扎尔长的那么美,留在我这里,早晚会被人——

  哪怕有这块金牌,我还是不放心。倒不如留在郎君的身边,早晚伺候郎君,

  也是福分。”

  “哼!”

  司马迁闻听不禁冷笑。

  “多喝点,睡觉去吧,梦里啥都有。』

  “怎地,古力娜扎尔不美吗”

  “美!”司马迁正色道:“可不是美就能到那位郎君的身边,得找到机会才行。”

  “难”

  “很难!”

  莱娘闻听,也不由得嘆了口气。

  她也知道很难。

  但,总可以想一想吧!

  司马迁今天吃美了。

  两斛葡萄酒。

  一盘羊腿肉。

  还有可口的葡萄乾。

  临走的时候,他还带走了一盒酸奶酪,准备晚上整理了竹简之后,再来品尝。

  天冷,也不用担心酸奶酪会变质,对不对

  他晃晃悠悠,走出了西市门囿。

  正要往家走,一辆马车突然拦住了去路。

  车帘一挑,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太史公,殿下有请。”

  “啊”

  “上车吧。”

  司马迁一眼,便认出了那青年。

  赫然是刚才陪著刘进一起的那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旋即便上了车。

  托刘进的福,他次子司马观(同观)和女婿杨敬如今都有了差事。

  杨,风光的很。

  司隶校尉几次行动,也让他大出风头。

  弘农杨家,已经派人与他联繫,希望他能予以关照。

  同观相对低调一些,在虎豹营骑中出任佐史,年俸三百石。

  听上去不多。

  但事实上,每个月就有37斛的粮食。

  如果换算成五銖钱,那就是接近五千钱。

  五千钱,不算多。

  却足以让司马迁的生活改善。

  这不,他现在都有閒钱来酒肆里骗吃骗喝了——

  虽然他也知道,同观之所以能入虎豹营骑,是刘进看了史全的面子。

  但他还是非常感激。

  今天刘进既然邀请,他也很想去见一见,这位进几个月里,声名鹊起的皇长孙。

  同时,他也想知道,汉帝对他的惩罚,是否已经结束。

  马车,行进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

  陈毋疾先从车上下来,掀起车帘,伸手做出扶之態。

  这是礼节!

  但司马迁却不敢托大。

  毕竟,他如今还是一个犯官。

  “这里是—.”

  “这里便是长信宫后殿,司隶校尉后宅。太史公,请隨我来,殿下怕已等候多时了。”

  司马迁忙梳弄一下头髮,整理了一下衣装。

  “小郎君,我可有不妥之处”

  陈毋疾笑了笑,轻声道:“非常妥帖。”

  “那请带我前去拜见殿下吧。”

  “请隨我来。”

  陈毋疾在前面带路,领著司马迁穿过了曲折豌的长廊,来到一座阁楼前停下脚步。

  之前在酒肆里见到的另一个青年,正从里面往外走。

  “殿下可空閒”

  “哦,殿下就在里面,正等著太史公呢。毋疾,你带太史公进去吧,殿下吩咐我了一件事情,我要去找黄长史商议。太史公,霍禹便先告辞了。”

  说完,霍禹便匆匆走了。

  “这是殿下的书阁,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太史公请。“

  司马迁忙隨著陈毋疾往里面走。

  一入书阁,便见大厅里摆放著一尊鼎炉。

  鼎炉里燃著火,火焰熊熊。

  把屋外的寒意,都拒之门外。

  “刚才那位小郎君”

  “那是光禄大夫霍光之子,霍禹。“

  同马迁闻听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他可是知道,霍光对太子一脉一直保持距离。

  而今却突然把儿子送来刘进的身边,是不是也预示著,霍光的心態发生了变化

  他胡思乱想著,便来到了楼上。

  这里,摆放著一排排的书架。

  书架上,则是一书简。

  看到这些书简,司马迁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他可是听说过,长信宫里有一座书阁,名为仓頡阁。

  自太宗皇帝开始,几位皇太后都喜欢藏书阅读,而那些书都放在这仓頡阁之中。

  可惜,后来长信宫没落了。

  书阁里虽然有人打理,却再也没人能够观阅。

  汉帝把长信宫赐给皇长孙做官署,也说明了这位皇长孙,如今確是圣眷正隆。

  刘进,正在看书。

  见司马迁来,忙起身相迎。

  “刚才在酒肆里见太史公,便想要拜会。可-—----所以冒昧请太史公来,

  还请见谅。”

  一个『可”,司马迁心里顿时一沉。

  看样子,陛下犹在嫉恨他。

  否则刘进又何必偷偷摸摸把他找来

  大可以光明正大一些!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落,但仍保持著平静,抱拳躬身一揖,“罪臣司马迁,拜见皇长孙平舆候殿下。“

  “哈,太史公不必客气,我们坐下说话。”

  说完,刘进对陈毋疾道:“毋疾,与伙房说下,做些好菜,我要与太史公畅谈。”

  司马迁这心里,便是一暖。

  人情冷暖!

  自从他腐刑赎死之后,便见惯了。

  昔日很多朋友,都远他而去。

  一来嫌弃他是个阉人,二来则是汉帝那句『不復用司马后人』的话,让人心惊肉跳。

  也亏得那几个好友帮忙。

  司直田仁。

  好友任安。

  还有史全———.

  说起来,他司马迁春风得意的时候,对史全不是太看得上。

  但是在他落难之后,史全却全心全意的照顾他,甚至还帮他的儿子找到了差事。

  这份情谊,他牢记心中。

  可他现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帮不得史全太多。

  也幸亏,史全有刘进这么一个外甥。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安县,如今確是风生水起,地位提升了不少。

  “殿下找我一废人来,有何吩咐”

  刘进沉默片刻。

  突然开口道:“太史公,你那部著作,是否已经完成”

  “阿””

  “我读过你所著货殖列传。”

  司马迁,激动了。

  他沉声道:“已完成大半,只是尚未收尾。特別是征和年来的事情,迁还未有思路。”

  我就知道,你没有思路。

  刘进看过《史记》。

  史记中,多巫蛊之祸的描述非常混乱,也非常少。

  所以到现在,刘进也无法从史记中获得太多的信息,只能依靠著系统的帮忙。

  而事实上,即便是系统,也只能给予他一个非常模糊和笼统的线索,

  估摸著,是他不敢写。

  巫蛊之祸之后的情况,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极为混乱的状况。

  那种情况之下,莫说是司马迁不敢乱写,换做任何人,都不敢乱写。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司马迁的这种恐惧,才使得史记能够得以流传。想想看,如果司马迁写的太过详尽,之后汉宣帝能否认可这部史学著作,都怕是一个问题。

  “我喜欢太史公这部著作。”

  “多谢殿下喜欢。”

  “但我更希望,能使此书得以传播。”

  “阿”

  “当然,马上传播,也不是时机。我希望可以选几部文章,命人製作成书,加以推广。

  比如,太史公的货殖列传,比如先秦时期的事情。

  我是觉得,读史可以明智!我坚决认为,以铜为鑑可正衣冠,以史为鑑可知兴替,以人为鑑可明得失。

  陛下虽怪罪太史公,乃私怨。但太史公所著史书,乃为千秋记,不可混为一谈。”

  “但若陛下怪罪”

  “我一力担之。”

  司马迁突然起身匍匐在地。

  “若此书能得以传续,迁便死也感激涕零。”

  “矣,不至於,不至於!”

  刘进说到这里,话锋却突然一转。

  “不过,我觉得太史公著史,有些缺憾。』

  “有何缺憾”

  “我汉家的忠臣良將若璀璨星河,何以太史公只专著与李广与李敢这些人而卫候与霍驃骑武功赫赫,只有只言片语太史公莫以为我偏向卫候,

  实凡日月所照,江海所至皆为汉土。卫候与霍驃骑扬我汉家雄风,令匈奴只敢悲歌: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顏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此扬我汉家之威,令蛮夷知晓,什么叫做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事情,必须大书特书方可。”

  一开始,司马迁听到刘进说他著史有缺时,心里很不高兴。

  我承认你皇长孙有本事。

  但专业的事情,要有专业的人来负责。

  你懂个屁的『著史』。

  可听完了刘进的话,他却呆愣住了。

  突然,他问道:“那匈奴人,果然如此做歌”

  哦.

  我好像玩砸了。

  这首匈奴歌,好像是在魏晋时期才创作出来。

  我——

  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刘进是绝不可能改口的。

  他咬著牙说道:“自然!”

  “哈哈哈,若真如此,確需详述,如此方扬我汉家威风。』

  “对嘛,你得这么写才行。你得让陛下愉悦-——-而且,这是事实,谁敢质疑”

  “不错!”

  “另外,太史公可为李陵喊冤,却为何不为苏子卿说话”

  “他他不是还在匈奴吗”

  “那太史公可知苏子卿在匈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可未曾投降匈奴,反而对我汉家忠贞不屈,被发放去了北海苦寒之地。那里常年是冰天雪地,食物匱乏。匈奴人与苏子卿说,要公羊產羊才会放他回归。

  可即便如此,苏子卿却未曾屈服。

  臥雪噬鼠,草木果腹。然我听说,他仍怀抱节杖,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坚守!

  可我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为他说话,任由他在那冰天雪地里,苦苦挣扎九载,依就忠心耿耿。”

  “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司马迁闻听之后,忍不住大声哭泣道:“迁该死,迁该死,竟使如此英雄蒙冤。

  若非殿下,迁实不知子卿所受苦难。

  殿下,迁愿为子卿单独立传,使他得世人称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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