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父子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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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长的钟声再次响起,宣告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早朝,终于结束。文武百官如蒙大赦,一个个失魂落魄地从冰冷的金砖地面上爬起,脚步虚浮,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着殿外挪去。
他们低着头,不敢交谈,甚至不敢对视。
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远远绕开了那个依旧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的,单薄的身影。
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足以焚尽一切的业火。
很快,宏伟的太和殿,便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那两个瘫跪在地,面如死灰的皇子,和几个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的内侍。
龙椅之上,祝兴宗挥了挥手。
立刻有禁军上前,将已经彻底失去精气神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半拖半扶地“请”了出去。
祝兴宗没有离开。
他依旧坐在那张象征着天下最高权力的龙椅上,静静地看着下方,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过的,三儿子。
“元瑾。”
他的腔调,不再是方才的帝王威严,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几分疲惫的温和。
祝元瑾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皇。
“你,上来。”祝兴宗对着他,招了招手。
祝元瑾愣住了。
上去?
去哪里?
去那九层高的汉白玉御阶之上?去那只有天子才能踏足的地方?
他正犹豫间,祝兴宗已经站起身,踱步到了御座之侧,指了指旁边的一方小小的锦墩。
那本是给最亲近的内侍,在皇帝批阅奏章时,临时歇脚用的。
“坐。”
一个字,不容抗拒。
祝元瑾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整理了一下衣袍,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了那九层御阶。
他没有去看御座,也没有去看那张锦墩。
他只是在祝兴宗面前三步处,再次跪下。
“父皇,儿臣不敢。”
“朕让你坐,你便坐。”祝兴宗的腔调里,多了一丝不耐,却并非是针对他,“这里没有外人。”
他挥了挥手,殿内仅剩的几名内侍,立刻会意,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从外面,将那两扇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悠长的回音。
整个太和殿,彻底成了一方密闭的,只属于他们父子二人的空间。
祝元瑾不再推辞。
他缓缓起身,依言,在那张小小的锦墩上,坐了下来。
只坐了半个臀部,腰杆挺得笔直,姿态依旧是恭敬到了极点。
祝兴宗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到了骨子里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酸楚,与更多的欣慰。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回自己的龙案之后,从一堆奏折的最底下,抽出了一份纸张已经微微泛黄的,草稿。
他将这份草稿,递到了祝元瑾的面前。
“看看这个。”
祝元瑾不明所以,双手恭敬地接过。
当他展开那张纸,看清上面那熟悉的,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洪武六十年,宗室人口预计千人以上,岁俸四十万石。
洪武一百年,宗室人口预计万人,岁俸五百万石,占国朝岁入三成!
……
一笔笔,一条条。
那冰冷到残酷的推演,那足以让任何一个王朝走向崩溃的恐怖数字,与他那份策论上的演算,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份草稿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是父皇的笔迹!
祝元瑾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打量,看着自己的父皇。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今日的殿前策对,哪里是什么考校。
这分明是一场戏!
一场由他的父皇,甚至可能还有那位神秘的皇祖母,共同导演的,请君入瓮的,大戏!
父皇,早已洞悉了一切!
祝兴宗看着他那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睁大的双眼,那张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带着自嘲的笑意。
“很意外?”
他缓缓坐回龙椅,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儿子面前,展露出自己作为帝王的,那份不为人知的脆弱与无奈。
“其实,朕早就该想到的。”
他的腔调,变得有些悠远。
“当年定下这套祖制,朕的想法很简单。朕是苦出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才有了今天。朕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朕想让他们,永享富贵,无忧无虑。”
“可朕忘了,人心,是会变的。安逸,是会滋生懒惰与贪婪的。”
“这几年,朕看着那些王府的开销,看着那些勋贵子弟的作为,心里不是不清楚。可朕,不能自己改。”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帝王的孤独与身不由己。
“天子一言九鼎。朕今日推翻了昨日的自己,那朕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天下臣民,又该如何看朕?朝令夕改,乃是动摇国本的大忌。”
“朕需要一把刀。”
祝兴宗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祝元瑾的身上,那份视线,变得灼热而又锐利。
“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决绝,能够替朕,斩断这些盘根错节的腐肉的刀。”
“老大,是把钝刀,他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砸。”
“老二,是把绣花刀,他只会把腐肉藏得更深,在上面绣出更漂亮的花。”
“而你……”
祝兴宗看着祝元瑾,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才是朕要找的那把刀。”
祝元瑾静静地听着。
他那颗因为二十年隐忍而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心,此刻,却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意识到,父皇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继承者。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理解他,能够帮助他,能够替他去完成那些他身为帝王,不便亲自去做的,脏活、累活的,盟友。
一个能够举起屠刀,向着自己整个宗族砍下去的,刽子手。
“将王崇和张敬安排给你,你可明白朕的用意?”祝兴宗话锋一转,开始了他真正的,帝王心术的传授。
祝元瑾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父皇是想用他们,来为儿臣披荆斩棘。”
“只说对了一半。”祝兴宗摇了摇头,“他们是朕交到你手里的,两把最锋利的刀。用得好,可以为你披荆斩棘,扫平障碍。可你别忘了,刀,是双刃的。用不好,第一个伤到的,就是你自己。”
“王崇代表的,是整个武将勋贵集团的利益。张敬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文官士绅。你今日的策论,断了他们所有人的根。他们现在不敢反抗,是因为有朕在上面压着。可他们心里的恨,只会越来越深。”
“朕让他们做你的副手,就是要让他们,自己去执行你这套‘削藩’之策。让他们,自己去得罪那些王爷,自己去得罪那些勋贵,自己去得罪他们身后的整个派系。”
“这是阳谋。”祝兴宗的腔调,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来给你使绊子,来将你架空,甚至,来将你推出去,当那个唯一的替罪羊。”
“改革之路,必然是血雨腥风。你,要做好准备,迎接来自整个既得利益集团的,疯狂反扑。”
祝元瑾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条路难走,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九死一生。
父皇这是将他,放在了火上烤。
父子二人,就在这空旷无人的太和殿里,进行了一场长达数个时辰的密谈。
从如何分化拉拢六部与五军都督府的官员,到如何利用王崇与张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制衡。
从改革的第一步该从哪里下手,到如何应对那些老牌亲王的激烈反弹。
祝兴宗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在尸山血海与朝堂诡谲中学到的所有帝王心术,所有的权谋算计,毫无保留地,一点一点地,传授给了这个他新近发现的,麒麟之才。
这场谈话,早已超越了父子。
更像是一场政治上的,交接与传承。
当殿门外,第一缕晨光,透过门缝,照进这片昏暗的殿堂时。
这场漫长的夜话,终于接近了尾声。
祝兴宗从龙椅上站起,走下御阶,拍了拍祝元瑾那依旧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
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决绝。
“放手去做。”
“天塌下来,有朕和皇祖母,给你顶着。”
祝元瑾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皇,看着那双充满了信任与期许的眼睛。
二十年的隐忍,二十年的孤独,二十年的如履薄冰。
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他的心底,直冲眼眶。
他重重地,对着祝兴宗,拜了下去。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当祝元瑾再次走出太和殿时,天,已经大亮。
灿烂的晨光,照在他那因为三日未眠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
他的脚步,不再是来时的虚浮。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那双总是谦卑低垂的眸子里,怯懦与隐忍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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