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归尘遇阻

　　虚空之神的领域，位于神城最边缘、最深邃的一片区域。这里没有辉煌的建筑，没有流转的神光，只有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绝对幽暗，以及在这片幽暗中若隐若现、不断生灭的维度气泡与空间褶皱。凌谕的混沌神体在此地，也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滞涩”，仿佛这片虚空在无声地排斥着一切“存在”的实体。

　　虚空之神的本体，便隐匿在这片绝对虚空的深处，寻常神灵根本无从寻觅，更别提沟通。但凌谕身为万道主宰，神念微动，便已锁定了那团代表着宇宙空间本源意志的、冰冷而纯粹的意念集合体。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凌谕直接以神念传递了自己的请求：“虚空前辈，吾欲携妻女返玄荒界一行，需一稳定通道，或化身降临之法。”

　　回应他的，是长达数息的、死寂般的沉默。那团虚空意念毫无波动，仿佛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

　　就在凌谕以为需要付出某些“代价”或以主宰权能相商时——

　　“嗡……”

　　他面前的绝对黑暗，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边缘流淌着银灰色的空间本源之力，稳定得不可思议，内部隐隐传来熟悉的下界气息——正是玄荒界！通道已然开启，甚至无需凌谕再多言半句！

　　虚空之神……竟如此痛快？凌谕混沌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旋即了然。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许多事情已无需言语。虚空之神或许早已窥见部分因果，或许是对他这万道之神的某种无声认同，又或许……只是纯粹不在意这等小事。他不再犹豫，对着虚空深处微一颔首以示谢意，身形一晃，已从神城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冰谕仙城深处，妍小妤与凌玥身旁。妍小妤正在指点凌玥修炼冰系法术，小丫头学得有模有样，冰蓝色的发丝随风轻扬。

　　“小妤，玥儿，”凌谕开口，声音温和，“准备一下，我们回玄荒界，回妍天城看看。”

　　妍小妤娇躯微微一颤，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涌起极其复杂的情感——有惊喜，有期盼，有追忆，但更深处的，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与悲伤。她冰雪聪明，如何不知仙凡时光流速差异巨大？玄荒界一别经年，对于寿元有限的修者而言，恐怕已是沧海桑田！父亲妍烈……哥哥妍无锋……他们……还可能在吗？她记忆中母亲早逝的容颜与父亲严厉却暗藏关爱的画面交织浮现，让她鼻尖发酸。

　　凌玥却是不懂这些，一听要“回家”，还要见“娘亲的爹娘”，立刻兴奋得蹦跳起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期待：“真的吗爹爹？我们今天就能见到外公外婆了吗？玥儿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们说呢！” 她拉着妍小妤的手摇晃，“娘亲娘亲，外公外婆是什么样的人呀？会不会也像冰莲姑姑一样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小法术？”

　　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妍小妤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楚，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凌玥的头：“嗯，外公……他是一位很威严、但很疼娘亲的人。外婆……她很美，很温柔……”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凌谕自然明白妻子的心境，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混沌色的眼眸给予她无声的安慰与支撑：“无论怎样，回去看看。了却一桩心事。”

　　妍小妤用力点头，将眼中的湿意逼回。

　　凌谕心念一动，无需再经由虚空之神开启的固定通道，他自身对空间法则的领悟已足以支撑此行。他一手牵着妍小妤，一手抱起雀跃的凌玥，周身混沌之气微微流转，一步踏出！

　　时空变换，乾坤倒转。

　　熟悉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虽然远比仙域乃至神城稀薄驳杂，却带着一种故乡特有的、让人心安的味道。四周景象已然大变，不再是他们离去时的荒原，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灵气盎然的古老山脉边缘。远处，一座巍峨雄伟的巨城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城墙高耸，阵法光芒流转不息——正是妍天城！只是比起记忆中的规模，似乎又扩大了数倍，气象更加恢弘！

　　“是妍天城！我们回来了！” 妍小妤看着远处的城池，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波澜，既有归乡的激动，又有物是人非的忐忑。

　　凌谕收敛了自身几乎所有的神威，看上去如同一个气质非凡的普通人，妍小妤也隐去了冰极仙体的异象，凌玥更是好奇地东张西望。三人如同游历归来的寻常修者家庭，朝着妍天城飞去。

　　越是靠近，妍小妤的心跳得越快。城郭依旧，但守城的修士、进出的行人、乃至城头飘扬的旗帜纹路，都已与她记忆中大不相同。一种强烈的疏离感涌上心头。

　　很快，三人落在了妍天城那高达百丈、铭刻着无数防御符文的巨大城门前。城门气势磅礴，来往修士络绎不绝，显示出妍家如今依旧鼎盛。十几名身着统一制式灵甲、气息精悍的守卫，正一丝不苟地核查着入城者的身份。

　　凌谕三人气质太过出众，尤其是妍小妤那绝世容颜与清冷气质，以及凌玥那灵秀逼人的模样，立刻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一名看似队长的守卫上前一步，目光警惕地扫过三人，尤其在感知不到凌谕丝毫灵力波动（实则已返璞归真）后，更加谨慎，他拱手沉声道：“三位请留步！看三位面生，并非本城常驻修士，还请出示身份玉牌或说明来意，按律登记方可入城！”

　　他的语气还算客气，但态度坚决，职责所在。

　　凌玥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守卫，又抬头看看爹娘。

　　妍小妤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看着那守卫队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乃妍小妤，家父……是妍烈。烦请通报一声。”

　　“妍小妤？” 守卫队长闻言一愣，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这位仙子，恕我直言，妍家历代核心子弟名录中，并无‘妍小妤’此人。家主名讳，更非可随意提及。还请三位表明真实身份与来意，否则，按城规，不得入内！”

　　守卫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妍小妤本就忐忑的心上。她娇躯微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连名字……都已经被遗忘了吗？那父亲他……

　　凌谕适时地扶住了妻子微微颤抖的肩膀，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名守卫队长，混沌色的眼眸深处无波无澜，只是淡淡开口：“去通报现任家主，就说……故人妍小妤，携夫凌谕、女凌玥，归来探亲。”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威严，让那守卫队长心神一凛，竟生不出丝毫反驳的念头，下意识地应道：“是……是！请三位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守卫队长匆匆转身，捏碎一枚传讯玉符，快步向城内奔去。

　　城门前，暂时恢复了安静。妍小妤依靠在凌谕身侧，望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城门楼，冰蓝色的眼眸中，已隐隐有泪光闪烁。最坏的猜测，似乎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凌谕轻轻揽着她，低声道：“无论如何，有我。”

　　凌玥似乎也感受到了娘亲的悲伤，乖巧地靠在另一边，小手紧紧抓着妍小妤的衣角。

　　故乡的门近在咫尺，门后的答案，却沉重得让人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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