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核心人物

　　苏羽被带到实验室顶层的办公室时，窗外的城市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雨滴密集地敲打着弧形落地窗，将远处的霓虹灯光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室内却异常安静，只有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微弱的嗡鸣。

　　伊莲娜·维多利亚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她的身形在雨幕映衬下显得格外挺拔，银灰色西装剪裁利落，与这个充满未来感的房间融为一体。

　　“坐。”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每个音节都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和强度。

　　苏羽在悬浮椅上坐下，注意到整个房间的布局呈现出完美的对称。两排书架沿着墙壁延伸，每本书籍都按照相同的高度排列。桌面上的文件与设备形成精确的几何图案，连那盆精心修剪的盆景也遵循着严格的黄金分割比例。

　　伊莲娜转过身，目光直接落在他身上。她的年龄难以判断，面容保持着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状态，但眼神中沉淀着远超这个年龄的深邃。那不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更像是长期与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领域打交道后留下的印记。

　　“你的测试数据很有趣。”她走向办公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空中立即浮现出苏羽在测谎仪中的神经信号图谱。“特别是最后阶段的康托尔集模拟。很少有人能在意识层面实现如此精确的分形结构。”

　　苏羽没有回应。他能感觉到自己意识深处的防御系统正在悄然运转，那些几何模型如同活物般调整着形态，准备应对任何形式的精神探测。

　　伊莲娜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调出另一组数据，那是秦岚生前最后的研究记录。

　　“你的导师是个天才，可惜被自己的情感所困。”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物理定律。“他无法接受某些必要的牺牲。”

　　雨声渐密。苏羽注意到伊莲娜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黑色的金属环绕着一颗不断变换形态的晶体。那晶体似乎在与雨滴敲击玻璃的节奏产生某种共振。

　　“你知道GSS-1的真正价值吗？”伊莲娜突然问道。

　　苏羽谨慎地摇头。他能感觉到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的陷阱。

　　伊莲娜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一个真正的微笑，更像是某种程序运行到特定步骤时产生的反馈。

　　“它不仅仅是信息载体，更是一种认知过滤器。”她说话时，那枚戒指上的晶体闪烁得更加频繁。“能够承受GSS-1信息流的大脑，本身就是一种珍稀资源。”

　　办公室的灯光忽然暗了一瞬。苏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整个空间在那一刻发生了某种扭曲。他意识中的几何模型自动重组，构建出更加复杂的拓扑结构。

　　“秦岚选择你，不是偶然。”伊莲娜向前倾身，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闪烁着非人的光泽。“你的思维结构具有罕见的可塑性，能够在不崩溃的前提下容纳异常信息。”

　　苏羽终于开口，声音比他预想的要稳定：“你们想用GSS-1做什么？”

　　伊莲娜重新靠回椅背，双手在身前交叉，那枚戒指正好对着苏羽的方向。

　　“进化从来不是温和的过程，苏羽先生。人类认知的下一个阶段需要突破现有的局限。GSS-1就是那把钥匙。”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像是能直接穿透颅骨，观察他大脑中的每一个神经活动。

　　“而你，将是验证这一过程的最佳样本。”

　　苏羽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他清楚地意识到，坐在对面的不是普通的科学家，也不是纯粹的企业高管。伊莲娜·维多利亚代表着某种更庞大、更冰冷的东西——一种将人类视为实验材料的绝对理性。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得更加猛烈，雷电在云层间穿梭。一道特别明亮的闪电划破天空，在那一瞬间，苏羽看见伊莲娜眼中的反光呈现出异常的色彩谱系，仿佛她的视网膜经过特殊改造。

　　“不用担心，”她的声音依然平稳，“这个过程不会有痛苦。至少，不会是你能够感知的那种痛苦。”

　　苏羽深吸一口气，意识中的几何模型已经完成了又一次自我优化。他明白伊莲娜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动作都在进行着某种测试，就像他之前在测谎仪中进行的对抗一样。

　　“秦岚教授曾经说过，”苏羽缓缓说道，注意到伊莲娜听到这个名字时手指微微收紧，“有些知识应该永远沉睡。”

　　伊莲娜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那不是情绪波动，更像是系统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参数。

　　“秦岚犯了很多错误，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这种感性的保守主义。”她站起身，走向窗边，望着被暴雨笼罩的城市。“知识没有善恶，只有效用。阻止进步的道德顾虑，最终只会导致整体的停滞。”

　　苏羽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这个完美的对称空间中，伊莲娜·维多利亚本身就是最不协调的存在——她既属于这个世界，又似乎超越了它。

　　“从明天开始，你将参与GSS-1的深度解析项目。”她没有转身，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依然清晰而平稳。“你的思维防御机制很有趣，但最终会被解析、被理解。所有系统都是如此。”

　　苏羽离开办公室时，雨还在下。他沿着走廊向前走，感受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冷静、精确，如同手术刀般准备剖开他意识中的每一个秘密。

　　在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意识到自己刚刚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种理念的具象化——那种将一切，包括人类意识，都视为可量化、可操纵的资源的理念。

　　而秦岚留给他的，不仅仅是一套思维防御系统，更是对抗这种理念的武器。

　　电梯门打开时，苏羽已经调整好呼吸。他走过明亮的长廊，每一步都让意识中的几何模型更加稳固。伊莲娜·维多利亚可能是chiron集团在科学界的代言人，但她不了解秦岚教学中最核心的部分——真正不可解析的，不是复杂的密码，而是人类意识中那些无法被量化的部分。

　　那些梦想、记忆、情感，以及为了守护某些东西而甘愿承受一切的决心。

　　在走廊尽头，他回头望了一眼电梯方向。雨声透过厚重的墙壁，变成模糊的低鸣。这场无声的战争刚刚升级，而他现在清楚地知道对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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