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还有证据

　　半个时辰后，周许氏被带了回来。她手里那个并不大的油布小包被打开，当一张一张药方，医案，密信都当众念出，杨云舒心里的城防一点一点摧毁。

　　她没有想到，周显居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保存他们之间所有行动的证据。难怪当日，周显被‘小乖乖’叼在嘴里的时候，那么肯定地说自己一定逃不掉。

　　周显当日惊恐又恶毒的脸突然出现在杨云舒面前——

　　“太后，你以为…你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你让我做的脏事儿，恶事儿…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了？”

　　“你放心，你的报应总有一日会来的，到时候，你的死法，一定比我痛苦千倍万倍。”

　　“杨云舒，你这个骚\/货!…贱\/货!你贪得无厌，这天下，你什么都想要，男人，权力……你什么都想占为己有！”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梅妃救了你儿子……你却给她下毒； 杨婉清是你亲侄女，你却杀了她娘，将她当成…瘦马驯养在宫里。”

　　“啊……”

　　巨蟒极缓慢地，将周显咽进肚子。周显用尽全力撑着它的巨口，可下身被压迫到麻木，和惊恐让他没法不害怕叫出声。

　　“杨去舒，总…有一天，你会让你养的这个…怪物绞死，吞进肚子……里，会被人一刀…刀……割下…皮肉…看你……心……是黑…是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蟒腹巨大的挤压之力让他的眼前发黑，头一阵阵嗡鸣。周显，再也骂不出声了。

　　“咕…咯咯…咕咕……噜……”地洞里，只剩下巨蟒吞咽食物时骨节蠕动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奇怪的声音。

　　那如同舌头穿进耳朵一般的粘腻声响，与周显痛苦扭曲的表情，梦魇一般在杨云舒的眼前反复回响，啃咬我着她最后的理智。

　　杨云舒捂着耳朵死命的摇头，她不想看到周显的脸，不想听到他的话。可不管她怎么摇，怎么转，周显的脸却仍然在她的眼前。

　　脸上是狰狞，是恶毒，是怨恨，是诅咒……

　　忽然间，太监的声音停了！所有证据展示完，杨云舒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一份与梅妃有关。

　　这是让她松了一口气，萧天阳与萧天赐有仇必报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如今再多的证据又如何？宫闱之争向来如此。

　　我就一条命，死一次而已。一杯鸠酒罢了，也不会有多痛苦。

　　杨云舒深吸一口气，用力勾起一个坦然的微笑，说出来的声音却浸着恶毒和凶狠：“想要后宫里活下来，谁又没点肮脏手段?你说我恶毒，不过是因为你刚好找到了证据。”

　　“宋婕妤小产当夜，是谁送的安胎药？宁妃的儿子高烧不退时，太医如何迟迟不到？今日我是败了，她们，你们，便都是好人了吗？”

　　“身在这深宫高墙之内，仁慈就是催命符！我若善良，那么，活到今日的便是她们！”

　　杨云舒挺直了腰，仍然如高坐太后之位时一般，唇角带着讥笑，倨傲地扫视过百官。最后，她狞笑着，将视线在萧家三兄弟身上来回了几次。

　　杨云舒嘶声尖笑，她看向萧天赐，哼出一个鼻音：“呵，萧天赐，你那娘亲若真是一朵与世无争，清白无瑕的白莲，当年她为何独独与珍妃来往甚密？”

　　“你当她是真的看上珍妃那点琴技？不过也是想为她的母家，在漕运里分一杯羹罢了。”

　　若不提沈秋菡，或许萧天赐真的会让她在鸠酒与白绫之间做个选择。毕竟，当年一落地就没了娘的萧天宇，没有她的确也很难活下来。

　　可是，杨云舒不仅提了，还往沈秋菡的身上泼了一盆子脏水。

　　萧天赐握紧的拳头狠狠向下一砸，却砸进了一个温暖的掌心里。他微微移动目光，撞进穆昀温柔的目光里。

　　他对穆昀感激一笑，眼里冲天的火焰立刻被压下，恢复了帝王应该有的冷漠与平静。

　　萧天赐五岁时，梅妃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时常躺在花园的秋千上发呆。珍妃便在那时被选入宫。

　　而母妃与珍妃那一段往事，恰是萧天赐记忆里为数不多，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时而珍妃抚琴，梅妃轻舞；时而梅妃做画，珍妃研墨……

　　而最让萧天阳，萧天赐与另两个弟弟开心的，莫过于梅妃时常亲手做的点心：又香又脆的花生酥，香甜软糯的芋头糕，满口喷香、入口就化的桂花糖……

　　而在冬天里，他们几兄弟最喜欢的，便是母妃用珍妃家乡盛产的藕粉和桂花米糕做成的‘藕粉雪花羹’。冒着热气腾腾的香气，在寒冬里吃一口，嘴里是桂花香，身上立刻就暖和起来。

　　至今，他萧天赐还时常在梦里，看到母妃做点心时，专注而美丽的侧脸； 和弟弟们争抢时的笑声； 还有，掉在衣裳上，花生酥的碎渣。

　　每一个点滴时刻，都是他与萧天阳封存在童年记忆里，最最珍贵的甜！而这样的甜，萧天宇一口也没有尝过……

　　从来，哪怕是一个与朝堂有关的字，萧天赐都没有在两个女子嘴里听到过。两个与世无争的女子，被人害命，害了孩子，还要被污蔑，被构陷。

　　还有那两个尚未及冠便夭折的弟弟……

　　萧天赐不易察觉地扫了萧天宇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他暗自庆幸：还好，天宇虽生来就病弱，却活了下来！

　　萧天赐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全场：“珍妃母家，世代清流，掌管漕运却两袖清风； 朕之外祖，一生忠谨，清贫廉俭。”

　　“此间老臣皆可为证。”

　　凌云放眼望去，百官中，确有不少年纪大的老臣在点头认可。

　　萧天宇此时与凌云紧紧交握的手指已经死死缩紧，身体是强压着的微微颤抖。凌云俯下身，冰凉的唇贴着他更加冰凉的耳廓，轻轻道：“我有证据！”

　　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被贴着耳廓的萧天宇能听见，萧天宇感激的抬眸，眼里已经湿透。

　　凌云俯身，眼里只有对萧天宇的心疼，对杨云舒彻骨的恨。

　　而这样的神情，却被两双同样炽热和悲伤的目光全部看在眼里。杨婉清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灰白苍茫的天空，再次咽下一口带着咸味的口水。

　　而小七，却只是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温柔，宠溺，还夹着他也说不清情绪的淡笑。

　　“请杜先生。”

　　萧天赐的话让萧天宇与凌云同时看向场中央。杜先生抱着同样厚厚一摞医案及起居录快步上前，他恭敬的拜过萧天赐，便开始一一解释他手里的证据。

　　在场所有太医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可在这个时刻，没有人胆敢窃窃私语，只能在互相交换的眼神里看到对方的震惊。

　　而当中的杨云舒，在听完有关梅妃有关病案如何被发现之后，反倒一脸坦然——反正就一条命，哪怕腰斩，哪怕五马分尸呢？也就是一瞬间……

　　思罢，杨云舒讥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如今到此地步，你们什么证据做不出来？梅妃怀孕后，哪一次不是我亲自试的毒?”

　　“若说我下的毒，何以我每次尝过，自己却一点事没有？“

　　就在大家都提着心，在渗人的万籁俱寂中等待皇帝的声音时，一个女声在空旷寒冷的风里响起：“陛下，臣，还有证据！”

　　凌云松开萧天宇的手，平静到让人胆寒的眼睛一直死死锁在杨云舒身上。大步走到萧天赐面前，单膝下跪。

　　“神武侯免礼。”

　　凌云站起身，回头看向众人，再回头对萧天赐道：“接下来，可否容微臣自己亲审杨云舒？”

　　萧天赐眼神微滞，随即便颔首道：“准。”

　　寒风卷起一地的雪沫，灰尘一般扑打在所有人脸上，像一粒粒铁砂，磨着人脸疼。

　　凌云缓缓走到杨云舒面前，每一步都似背负着千斤重担。她俯视着她，一只手握着腰的骨哨，指节发出的“咯咯”声如利箭插进杨云舒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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